梦游小说 女频言情 檀香劫柳璟琛柳洛渊 全集
檀香劫柳璟琛柳洛渊 全集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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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派无尽夏

    男女主角分别是柳璟琛柳洛渊的女频言情小说《檀香劫柳璟琛柳洛渊 全集》,由网络作家“北派无尽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回头看去,却根本不认识此刻站在门槛外面的那抹魂体了。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梳着妹妹头,总是提溜着大眼睛冲我笑的小女孩,如今光着头,浑身长满了尸斑,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罩在她干枯如柴的身子上,晃晃荡荡。她就站在那儿,大大的眼睛深凹进眼眶里面,让人看着既心疼又有些害怕。童继先那双精明的三角眼里,此刻盈满了泪水,不舍、痛苦、自责等等情绪杂糅在一起,他张开双臂颤颤巍巍的就要迎上去。横刺里,一个人影已经率先冲过去,伸手抱住小女孩,哽咽道:“婉婉,我的婉婉,你终于回来找妈妈了,妈妈好想你!”可是她的双手穿过小女孩的魂体,根本什么都抱不住,她愣了一下,随即又伸手去抱,连续抱了三四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女人哭了,嚎啕大哭,她不停地伸手去抓、去抱,动作...

章节试读




我回头看去,却根本不认识此刻站在门槛外面的那抹魂体了。

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梳着妹妹头,总是提溜着大眼睛冲我笑的小女孩,如今光着头,浑身长满了尸斑,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罩在她干枯如柴的身子上,晃晃荡荡。

她就站在那儿,大大的眼睛深凹进眼眶里面,让人看着既心疼又有些害怕。

童继先那双精明的三角眼里,此刻盈满了泪水,不舍、痛苦、自责等等情绪杂糅在一起,他张开双臂颤颤巍巍的就要迎上去。

横刺里,一个人影已经率先冲过去,伸手抱住小女孩,哽咽道:“婉婉,我的婉婉,你终于回来找妈妈了,妈妈好想你!”

可是她的双手穿过小女孩的魂体,根本什么都抱不住,她愣了一下,随即又伸手去抱,连续抱了三四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女人哭了,嚎啕大哭,她不停地伸手去抓、去抱,动作太大,头上的帽子脱落在地,露出光秃秃的头顶。

她看了看地上的帽子,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眼泪却哗哗地往下流,她蹲在小女孩身前,语气宠溺地哄着:“婉婉不怕,不怕啊,你看,妈妈跟你一样没有头发了,很快妈妈就能去陪你了,妈妈陪着婉婉,再也不会弄丢婉婉了。”

小女孩的魂体却渐渐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她伸手虚虚地摆出一个拥抱女人的姿势,说道:“婉婉不要妈妈陪,蓁蓁姐姐以佛骨渡我,给了我一次投胎转世的机会,婉婉希望妈妈也好好地活着,这样婉婉走得才安心,妈妈,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女人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我想她应该是深知自己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她不想骗心爱的女儿,却又不忍心让女儿失望。

她看看女儿,又看看童继先,童继先这才说道:“小琴,你先回去休息,我有话跟婉婉说。”

女人不肯,直摇头,一个劲儿的哭,直到她丈夫过来将她抱了出去。

童继先蹲到小女孩面前,声音慈爱地问道:“婉婉,很快你就要去投胎转世了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特别认真道:“爷爷,我的魂体被恶鬼禁锢在医院,差点被恶鬼吞掉,蓁蓁姐姐为了救我,牺牲了一根小脚趾,后半夜鸡叫之前,我就要去投胎转世了,但姐姐有恩于婉婉,咱们童家就不能忘恩负义,不仅不报答她,还要算计她,逼迫她,婉婉相信爷爷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对不对?”

我听着小女孩的这些话,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愧疚来。

当时我点头答应让她咬我一口,也并不纯粹是为了救她,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虽然牺牲了一根小脚趾,但在车上,她为了救我,差点被黄鼠狼吞了。

这样算起来,我并非真的有恩于她。

我张嘴想说些什么,小女孩冲我摇头,然后又对童继先说道:“童家祖上以倒斗为生,爷爷又是名副其实的风水大家,以前您总是说等婉婉长大了,要把一身的风水术法技艺教给婉婉,可惜婉婉没有机会学了,但是婉婉希望蓁蓁姐姐能代替婉婉跟爷爷学习风水术法,可以吗?”

我有些懵住了,童婉让我跟童继先学习风水术法,这是要把童鹿两家彻底绑定在一起。

鹿家阴香堂重开,举步维艰,我根本没有半分头绪,如果有童继先给我做后盾,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这样一来,便将童继先之前的种种算计与我的处处为难,转化为一场共赢——我制阴香救童家上下37口,童家为我重开阴香堂保驾护航!

我能想到的,童继先定然比我想得更深,更透彻,他怎能不懂童婉的心思?

他在犹豫,在权衡利弊。

他有千百种方法逼我就范,如果不是童婉从中斡旋,我根本没有站在这儿跟他谈条件的机会。

童婉扭着小身子撒娇:“爷爷,这是孙女儿最后的心愿了,您就答应我吧,求你!”

童继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伸手虚虚地摸了摸童婉的头顶,声音沙哑道:“当初是爷爷犯浑,将灾难带回了童家,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婉婉,都是爷爷的错,婉婉提什么要求爷爷都答应。”

童婉伸手做抱住童继先的姿势,糯糯道:“我就知道爷爷最爱我了,我也最爱爷爷了。”

这一刻,童继先老泪纵横。

祖孙俩一个站着,一个半跪在地上,仿佛有说不尽的话,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想着鸡鸣之后,童婉就要去投胎转世,这一别,便是永别了,心中不免为他们难过。

他们聊了好久好久,最后童继先让童婉再去跟她父母告个别,他才站了起来,童婉又跟我说了些话,说了再见,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看着童婉小小的淡淡的魂体,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童继先一声长叹:“多懂事的小丫头啊!她本不该如此短命的。”

我看向童继先,等着他的下文,他用力捏了捏眉心,再抬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开口转移话题:“其实童家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鹿家阴香,我想了很多办法逼你奶奶就范,推你出来接手阴香堂,可最终都下不去手,谁曾想,天不亡我童家,鹿家阴香堂终究还是重开了。”

“童老,我说过,重开阴香堂不是我的本意,我是为了救人。”我如实说道,“您要的荼蘼香,我没有,制荼蘼香的香引,我也没有。”

童继先但笑不语,回房间又捧出一个陶瓮,交给我说道:“先回去救你奶奶,然后收拾一下衣物,明天一早住到童家来,我教你风水术法。”

我被送出回龙村,回去一路上,我都在纳闷,童继先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他闭口不提荼蘼香的事情,是觉得我现在能力不够,还是别有意图?

果然,跟这种老狐狸打交道,心累!

我刚把车停在村长家门口,捧着陶瓮下车,村长家的大公鸡就喔喔喔地叫了起来,我整个人猛地一震,抬眼看向天边,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公鸡打鸣,童婉......已经离开了吧......




下午三点多,太阳已经微微西斜,灵堂里阴风阵阵。

钱老太太缓缓坐了起来,周围人瞬间全都噤了声,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呼~

钱老太太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那气音又重又沉,不像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倒更像是从腹腔里面硬挤出来的一般。

“起尸了!大白天竟然起尸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众人如梦初醒,然后一窝蜂的、大喊大叫着往外跑。

我心里也有些慌,毕竟按照正常流程,验完钱老太太的手指的确残缺之后,就可以重新上棺钉,起棺下葬了,根本不会出现眼下的情况。

青天白日的,钱老太太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尸变,她要么是在盖棺定论前就已经尸变了,要么就是上了棺钉之后,有懂行的人在棺材上做了手脚。

吼......

钱老太太又叫了一声,然后直挺挺地从棺材里面站了起来,她身上穿着定制的寿衣,色泽艳丽,她缓缓转过身来,蜡黄的脸上,眼睛是睁着的,却只能看到眼白,一丁点黑色瞳仁都没有。

她就站在那儿,什么都没做,却足以吓坏所有人,灵堂里早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钱家人都躲在灵堂的外围,缩头缩脑的往棺材那边看。

我也被惊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踩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低头一看,就看到我脚下踩着的那块泥土是湿的,鞋子上沾着血迹。

而那道血迹,是从钱家老四身底下流出来的,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直往寿棺的方向流淌过去。

钱老太太已经起尸了,如果再见了血,立刻就会变成厉煞,以我的能力,是根本降不住厉煞的。

我朝童继先看了一眼,暗示他可以出手了,童继先也在看着我,却依然背着手,根本没有半点要干预的意思。

我心里恼火,这老头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要考我,眼下的情况也算是超纲了吧?

我又朝童栩言投去求救的眼神,童栩言眼睛望着半空中,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到这儿,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钱老太太起尸,八成跟他们有关。

可是为什么?单纯是为了考我吗?

我只能硬着头皮,甩出几枚五帝铜钱,希望以五帝铜钱截煞,阻止鲜血继续往棺材那边去,但结果还是徒劳无功,鲜血钻进寿棺里,钱老太太桀桀桀地笑了起来,一个弹跳,就从棺材里面跳了出来,两脚稳稳落地。

钱老太太一蹦一跳的直往我这边来,我拔腿就往童继先那边跑,我就不信厉煞怼到他面前了,他还不动手。

让我没想到的是,无论我怎么躲,钱老太太就只追着我转,根本不攻击别人,慌乱中,我踢到了钱家老四的身体,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钱老太太直接扑倒在我身上,冰冷的老脸直往我脖子里吹冷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我似乎还听到她说:“香,真香!让我咬一口!”

我努力翻转身体,想要将她推开,她一口咬在我脖子上,痛得我龇牙咧嘴的,我拼尽全力将她掀翻在地,刚爬起来,又被她扑了一下,尖锐的指甲划破我后背的衣服,我只感觉背后火辣辣的疼。

我哇哇叫着,脖子疼,后背疼,就连左手腕上的蛇骨手串也勒得我疼得直咬牙。

钱老太太像是上瘾一般,伸长舌头舔舐嘴唇上沾染的我的血,舔干净了,她又朝着我扑过来,动作比之前更猛更急,我抵挡了几下,她竟一跃而起,伸出利爪,兜头而降。

眼看着她那尖爪就要划上我的脸颊,灵堂里阴风猎猎,灵幡、黄纸等等,被吹得呼呼作响,空气中飘着浓浓的香灰,呛得人直咳嗽。

我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绝望地喊道:“救命!”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童继先激动的声音喊道:“恭迎蛇君!”

蛇君?

什么蛇君?

是那条蛇骨吗?

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森白的蛇骨拔地而起,蛇尾狠狠扫向钱老太太,钱老太太轰咚倒下,但随即又弹跳了起来。

这时候,我终于听到童继先念咒做法的声音:“天有虚心,地有虚灵,阴阳道合,各有分明......”

我看到童继先抽出三张黄纸,一旁的童栩言抹了一只白色大公鸡的脖子,三张黄纸浸了公鸡血,裹上一双筷子,直接插进棺材前的生米碗里。

钱老太太嗅了嗅鼻子,一转身,朝着棺材蹦了过去,自己乖乖地就躺回了棺材里。

棺盖随即被扣上,周遭静得出奇。

森冷的蛇骨卷着我的腰将我捞起来,那会儿,我脖子和后背上的伤口,刺骨的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但我还是听到蛇骨那嫌弃的嗓音:“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一碰到他就怂了,心里再委屈,也只敢瘪着嘴,打碎牙齿往肚里吞,一想到上次他弄我的那种痛,我两条腿就在打颤。

我推搡着想要退到童栩言身边去,虽然我已经明白,童家老小算计我,但比起对蛇骨的恐惧来,我更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只是我一动,蛇骨缠得就更紧了,手腕上的蛇骨手串也勒着我,像是在时刻提醒着我什么似的。

童继先走了过来,恭敬地朝蛇骨作揖:“蛇君......”

他刚开口,就被蛇骨毫不留情地打断:“算计我的人,你等着!”

说完,蛇骨带着我就离开了钱家。

他又把我带回了沉水村,将我扔到床上,我当时煞毒侵体,浑身又冷又僵,却还是坚持着往床里面爬,想要跟他拉开距离。

蛇骨幻化人形,虽然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整体轮廓却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两只脚踝,轻而易举的将我拽了回去,他俯身下来,清冷的气息拍打在我的脖子间,激得我浑身颤抖。

我感觉到他含住了我的伤口,用力吸吮,大手按在我后背上,从下往上推,我浑身到处都在痛,痛得我直抽冷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也只敢小声抱怨:“痛......真的好痛......”

下一刻,我被男人翻转了身体,脑袋耷拉在床边,他大手往我后背心上轻轻一按,我哇第一声,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眼前一黑,我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轰咚一声,院门被关上了,在门外我都能听到那女人杀猪似的喊鬼声。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眯着眼睛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生怕怼上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看了一圈,才猛然意识到,那女人说的鬼,不会是我吧?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这两天没睡好,也不至于像鬼吧?

我看她那脸色才像鬼呢!

我正想着,院门又开了。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跟我奶年纪相仿的老者,穿着一身中山装,脚上是黑布鞋,一双三角眼里透着精光,从上到下将我扫视了一遍,视线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问道:“姑娘,你找谁?”

我连忙说道:“我是鹿石磊的孙女鹿蓁蓁,我是来拜访童继先童老先生的。”

“鹿石磊的孙女儿?”老者摸了摸下巴,说道,“先进来再说吧。”

他侧过身,我跨进门去,门立刻被关上了。

老者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他脚步很轻,走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童家有37口人,全都住在这座二进的院子里,我跟着老者一路往后去,碰到不少人。

他们看我的眼神,全都带着恐惧和探究,年轻一辈的甚至都不敢跟我对视。

更让我奇怪的是,童家的年轻人好像都很怕冷,大夏天的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一直拉到耳朵根下面,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我还看到之前开门的那个女人,她藏在柱子后面怯怯地望着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像是真看到了鬼似的。

老者把我带到正厅,给我倒了杯茶,这才说道:“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爷爷最后一次来找我,是跟我买了一块铜钱大小的平安扣。

那平安扣是我亲手从一个唐朝公主身上请回来的,那公主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身上却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全靠那枚平安扣压制。

我还记得你爷爷当时说,他买那枚平安扣,是要传给鹿家阴香继承人的,他那时身体已经很差了,价值连城的东西,我只要了他一根小金鱼,没想到他回去当晚人就没了。”

原来奶奶给我的平安扣,是爷爷生前从童家买来的。

原来眼前这位老者就是童继先。

听他这话音,四十多年前,他与我爷爷的确交情匪浅,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正斟酌着该怎样开口提瓮中米的事情,童继先已经说道:“自你爷爷去世之后,童鹿两家就再无来往,今天你突然过来,应该是有人命关天的事情找我帮忙吧?”

我连忙点头,说道:“童爷爷猜的不错,这两天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来是想向童爷爷买点东西。”

童继先了然于心:“你要买的东西,是用作香引的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阴香一点,就代表着鹿家阴香堂重开。”我艰难道,“但重开阴香堂不是我的本意,我是为了救人,童爷爷,您手里有干净的瓮中米吗?”

童继先笑道:“既然你已经找上门来了,就应该清楚童家祖上是做什么的,瓮中米在我这儿不算稀罕物件,今天是你第一次登门拜访,瓮中米就算是我这个长辈送你的见面礼吧。”

我激动万分道:“童爷爷您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该收的钱您一定要收下。”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奶之前塞给我的银行卡拿出来,递给童继先。

童继先没有接,而是意味深长道:“无论怎样,阴香堂重开,童鹿两家的生意往来就会延续下去,丫头,我们来日方长。”

他说完,让我等着,他进内室去取瓮中米。

我端着茶杯坐在正厅里等着,瓮中米有了着落,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会儿才闻到茶香味,低头喝了好几口。

等童继先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木箱子,他把木箱子交到我手上,我打开箱盖,就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古朴的陶瓮。

陶瓮保存完好,瓮里面的谷粒颗颗饱满,干干净净,我还记着离村前听到的那个古怪声音说的话——瓮中米,瓮中米,血不沾,邪不沾,用一次,便得丢......

我仔细检查了一遍手中的瓮中米,没有血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邪气。

童继先说道:“放心吧,这瓮中米是陪葬品,前几年我从一个民间考古队手里兑过来的,绝对干净。”

我连声感谢,童继先留我吃午饭,我归心似箭,告别了童家,开车离开回龙村。

面包车开离村口的时候,我又碰到了那个疯男人,他坐在村口的大石块上,还是不停地喊着那句话:“都得死!全都得死!”

我没敢有任何停留,油门踩到底,面包车疾驰出回龙村,一直等开到镇上,我才放缓了车速。

两点多,我带着瓮中米回来的时候,在村口就嗅出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村子里到处散落着再次失去理智的村民们,他们不断地嘶吼着,寻找着,村里的鸡鸭鹅鸟,但凡能抓到手的,都被他们嚯嚯掉了。

我把车子停在村口,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回到家,我就关紧门窗,从陶瓮里数出七粒米,放在一张黄纸上,研磨成灰,又拌上公鸡血、黄香灰,慢慢揉搓成型,压成三根线香。

我点燃线香,屏住呼吸盯着线香,观察它们燃烧时的情况。

如果这罐瓮中米沾染过邪物,或者被重复利用过,揉搓过程中就会变成黑色,火点不着,却会自己冒黑烟,燃烧速度是正常的数倍。

这是我奶以前就教过我的验香的法子,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我揉搓出来的三根线香是黄橙色的,点燃之后有火星,缕缕青烟不紧不慢地萦绕在线香周围。

这是上乘的、干净的瓮中米,童继先果然没有骗我。

接下来,我就开始着手制鸡舌香了。

虽然我没有制过阴香,但从小到大,却帮着我奶制过很多种香料,制作一些稀有香料的时候,程序多、规矩大,我想制阴香跟制稀有香料的程序应当是差不多的。

我一步一步慢慢来,不敢有任何差池,奇怪的是,从一开始揉搓香料的时候,我手心里就出汗,别的地方也不热,就是手心里像是火烧一般的难受。

受伤的村民太多,有些伤势又重,需要的鸡舌香量大,天黑之后,我才制作出了足量的鸡舌香,我又带着那些鸡舌香,遮遮掩掩地去了村长家。

一根根黄橙色的鸡舌香袅袅地烧起,浓郁的谷米香味萦绕在沉水村的上空,村民的嘶吼嚎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很多村民都晕倒在了地上,他们身上的伤口由紫黑色变到正常,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来。

香烧过半,大部分村民已经恢复正常,只剩下奶奶和村长由于伤势过重、拖延时间太久,伤口还是紫红色。

可就在这时,剩下的最后半截鸡舌香,忽然由黄橙色变成了黑色,谷米香也变得腥臭无比。

我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掐灭阴香。

将将恢复神志的奶奶一巴掌打在我手上,训斥道:“阴香点燃就不能中途截断,断香会引来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抢食,会酿成大祸的!”




我看着小客车司机被蒙上白布,从我面前抬走,看着隔壁床被换上新的床单,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正好这时护士拿着耳温枪给我测体温,看到我流血的耳骨,啊呀一声叫道:“你耳朵怎么流血了?好深的牙印啊。”

牙印?

我心里咯噔一声,小客车司机真的咬了我的耳骨?

可是他分明已经死了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护士赶紧又帮我止血、消毒,忙完了才跟我说,已经联系过我奶奶了,只是外面下大雨,又是大晚上的,山路难行,我奶奶说会迟点到。

我点点头,只觉得头昏脑胀,躺下又迷迷糊糊的想睡。

“姐姐,救我!”

小女孩稚嫩又惊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她被按在墙角,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正在咬她。

周围那些家伙,或兴奋,或恐惧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上前阻止。

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小客车司机。

“姐姐,求你给我咬一口,我保证只咬小小的一口,不会让你痛的,求你!”

小女孩声嘶力竭的求救声一直萦绕在耳旁,我脑袋都快要炸了,我就在想,她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为什么不像小客车司机那样,直接上来咬我呢?

还有,这一切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如果真的让她咬一口,会发生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我冲小女孩点了点头。

小女孩如蒙大赦,冲过来就咬住了我的左脚小脚趾,剧烈的疼痛让我再次从床上彻底惊醒。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心头突突直跳,一把掀开被子,就看到我的左脚小脚趾最顶端真的缺了一截。

一股寒意从我的后脊梁骨直往上窜,这一刻,我再也绷不住了,大叫了起来:“鬼啊!有鬼!”

我忍着痛跳下病床,一瘸一拐的往外跑,刚拉开门,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奶奶,我一把抱住她,声音像是抖筛子一般:“奶奶,有鬼!它们个个都想咬我!它们会吃了我的!”

我奶紧紧抱着我,安抚我:“蓁蓁别怕,别怕啊,奶奶来了,奶奶有办法救你。”

护士也冲了过来,看到我缺了一截的小脚趾,以及地上的血印,让我赶紧躺回床上给我止血,我直摇头,再也不肯回病房。

我躲到我奶身后,我奶护着我,强烈要求让我出院:“你们救不了我家蓁蓁的,我要带她回村,否则她活不过今夜!”

我奶态度坚决,护着我往外走,最后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就先离开了医院。

村长的面包车就在医院门口等着,车门一开,一股浓郁的腥香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

我奶将我塞进后车座,关上车门,一边帮我顺气,一边说道:“车里燃了辟邪香,能暂时掩盖你身上的檀香味,但平安扣碎了,你已经被盯上了,辟邪香只能迷惑那些没什么道行的家伙,遇到厉害的角色,咱们今夜谁也逃不掉。”

村长已经启动车子,在雨夜里疾驰而去。

我蜷缩在后车座上,战战兢兢地问道:“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啊?”

奶奶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满眼的心疼:“蓁蓁,你已经十九岁了,成年了,有些事情是应该告诉你了。”

她从脚边端出一个金丝楠木的长方形小盒子,放到我腿上,打开。

小盒子里面分两层,第一层只有第二层一半大。

第一层放着一支蛇形檀香,香体呈黑色,有淡淡的蛇腥味;第二层并排放着另外十根香,那些香形状各异,颜色不一,每一支都用红色的油纸包着,油纸上写着每支香的名字。

沉水村是以制香为生的,我从小耳濡目染,市面上流行的各种香,几乎没有我叫不上名字的。

可是这十根香,我是闻所未闻。

“这些都是鹿家祖上传下来的阴香。”我奶忽然出声,“也是你爷爷临终前,一再交代我,要我亲手传给鹿家未来阴香继承人的东西。”

我不解:“阴香?”

“世间万物,阴阳调和,人分男女,香亦分阴阳。市面上流通的各种香,绝大多数都是阳香,普遍用于熏香、祭祀、治病等等;而咱们鹿家祖上做的是阴香,阴香可沟通魂魄,可渡冤魂入轮回,可追溯前世今生,可肉白骨活死人......”

我奶指了指小盒子,继续说道:“这是鹿家祖上传下来的最后十根阴香了。”

我指着上层那根蛇形檀香问道:“那这一根呢?不是阴香吗?”

我奶将那根蛇形檀香拿出来,关上小盒子,这才说道:“阴香珍贵,功效独特,不是一般人能制,也不是一般人能守得住的,鹿家能做阴香,全靠家里一直供奉着的蛇君护佑。

一百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激怒了蛇君,整个沉水村差点被他毁掉,后来村里建起了香娘娘庙,才彻底将蛇君镇压住。

只是从那以后,鹿家就受了诅咒,子嗣艰难,生下来的女娃娃,每一个胎里就带着严重的皮肤病,个个都活不过满月,全身溃烂、腐臭,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把骨头。”

说到这儿,我奶几度哽咽。

我恍然大悟:“所以我那六个姐姐......”

“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给她们一个痛快。”我奶抹了一把泪水,继续说道,“但蓁蓁,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佛骨天成,扛住了诅咒,并且你出生那天,香娘娘的雕像就裂开了,封印早已解除,蛇君却从未报复,或许,你能扭转鹿家的命运。”

她将蛇形檀香塞到我手里,语重心长道:“点燃这根蛇形檀香,就有可能召唤蛇君出现,眼下能救你、护你的只有他了,只是一旦点燃它,你与蛇君之间便有了牵扯,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点与不点,蓁蓁你自己做决定,蛇君来与不来,奶奶也不敢保证。”

吱——

刺耳的刹车声冷不丁地响起,车子一个颠簸,我眼疾手快的护住蛇形檀香,朝前看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车前灯能照射到的范围内,淋淋细雨一直下个不停,就在那一片雨幕之中,七八只大小不一的黄鼠狼立在那儿。

为首的那一个,须眉很长,毛色泛白,隐隐有人的神态......




不,不对。

与其说村长喝水的样子像狗,倒不如说像黄鼠狼。

看来黄仙煞毒真的没有被千步香从村民们的身体里完全拔除掉!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去观察村民们的行为习惯,很快便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傍晚时分,更有一声凄厉的鸡鸣声在院子后面响起,等我跑到院子后面的时候,就看到村长正抱着一只大公鸡,没命地撕扯着、吸吮着鸡血。

他沉醉其中,甚至都没听到我的脚步声,满手满嘴都是鸡毛和血。

我看到他脸颊上隐隐地又长出了黄毛,獠牙也长出来了,看来千步香对他已经失效了。

我努力保存着一丝理智,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院子里,把我奶单独拉到一个房间里,让她锁上门,别再跟其他村民接触,等我回来。

“奶奶,我必须去找瓮中米了!”

奶奶的理智显然也有些要压不住了,可还是紧紧攥着我的手,用力的掐着。

我知道,奶奶是担心我。

我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奶,我现在去镇南找童家,你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镇南童家,那是南来北往有名的倒斗人。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和他们来往过,他们手里,一定有瓮中米!

我把奶奶安顿好,毅然决然的出了村,满是凄厉鸡鸣的村子里,隐隐约约响起一阵怪异的叮嘱声:“瓮中米,瓮中米,血不沾,邪不沾,用一次,便得丢......””

·

我开着村长的面包车,一路往镇南方向驶去。

我的脚还在隐隐作痛,车子开得很慢,经过出车祸的那一段山路的时候,我心里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好在一切顺利。

到了镇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出车祸的时候手机也弄丢了,村长的面包车又破又旧,没有导航,我就决定先在路边吃个早饭,顺便问问路。

我找了一家包子铺,虽然过了早饭点,老板娘却很热情,一边收拾卫生,一边跟我闲聊。

我问她知不知道镇子附近有个回龙村,她顿时来了兴致:“回龙村啊,前两年改名叫长寿村了,说是因为村里的长寿老人特别多,我们地方电视台报道过好几次呢。”

老板也插话进来:“好像是去年年初,我听说有个开发商要在回龙村山脚下弄个度假村来着,后来刚开工不久就连死了几个人,度假村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连死了几个人?”我惊讶道,“是工伤吗?”

老板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说是工程队开山动土激怒了山神,拿那几条人命祭天呢。”

老板娘也神秘兮兮的跟着点头:“常言道,开山破庙,先拜主神,这做人做事啊,还是得常保有敬畏之心,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我直点头,下意识的把戴着蛇骨手串的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又问道:“老板娘,那你知道这回龙村里,有没有一户姓童的人家?”

“童家啊,那可是大户人家。”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儿递给我。

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几年前,地方电视台采访回龙村的视频。

视频里介绍说,童家六代同堂,没有分家,整个大家庭里一共有37位成员,年纪最大的祖祖,当时都104岁了。

老板娘唏嘘不已:“如果度假村能顺利建成,这童家肯定会跟着大火一把,现在人们生活压力大,身体素质普遍不高,谁不想跟长寿老人取取经,争取活个百八十年的?真是可惜了。”

老板轻嗤一声:“还六代同堂、百岁之家呢,你忘了上个月那事儿了?”

我竖起耳朵问道:“上个月?”

老板娘一拍大腿说道:“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就上个月,那救护车呜哇呜哇地从我们门前过,拉了个小娃娃去了镇医院,当时我也跑去看了,是个小女孩,六七岁大小,听说就是童家的娃儿。”

“那娃儿脸色惨白惨白的,瘦得就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身上全是青黑色的瘢痕,那样子......那样子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精气,死了好多天,都长尸斑了......”

老板娘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老板脸色也不好,踢了她一脚,骂骂咧咧道:“大清早的胡咧咧个啥,快点收拾,一会儿还要和面!”

我赶紧让老板娘去忙,吃完手里的包子,问清了路线,我就上了车,一路往南开。

不知道怎么的,老板娘的那些话,让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啃我小脚趾的那个小女孩,当时在车里,她的魂体被黄鼠狼啃噬,已经很淡很淡了,不知道之后她怎么样了?

会不会已经灰飞烟灭了?

路面逐渐变得颠簸起来,穿过前方一片竹林小路就要进村了,我甩了甩脑袋,不再想别的事情,聚精会神地开车。

十来分钟后,面包车缓缓驶进回龙村,刚进村口,我左手腕上的蛇骨手串就开始不停地缩紧,森白的蛇骨勒得我有点疼。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起来,抬眼眺望整个村子。

回龙村三面环山,村子很大,住户却并不多,只有三四十户人家,家家都有院子,刚下过雨,山间水汽很重,朦朦胧胧的,潮湿的风从车前玻璃上的那个洞里打进来,大夏天的,我却感觉有些冷。

往前开,路过的几户人家全都院门紧闭,门头上贴着黄符,有些人家甚至连院墙外面都贴着黄符。

我有些不解,好端端的都贴黄符做什么?

难道真的像包子铺老板说的那样,回龙村开山动土,遭到了山神的报复?

正想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迎面走过来,我赶紧放下车窗,大声问道:“你好,请问童家怎么走?”

那人走近了,我才发现他脚步虚浮,头发很脏,一绺一绺的打结,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一动,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呛得我有些想吐。

他转身朝后面一指,口齿不清的嘟囔着:“童家......那不就是童家吗?”

“死了......都快死光了!”

“都得死!全都得死!”

“哈哈......哈哈哈......”

他疯疯癫癫的说着,黑漆漆的手从面包车头咣咣咣地一直拍到尾,我被吓得两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大气都不敢出。

遇到这种疯子,你不知道他的拳头下一刻会不会就落在你脑袋上,我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后视镜偷偷地瞄着他。

他像是知道我在偷看他似的,猛地一个转身,两只手拽开衣服前襟,哈哈大笑着冲我喊:“都得死!全都得死!”

我被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脚油门,朝着童家冲过去。

下了车,我裹紧衣服,冲到童家院门口,用力拍门,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生怕那疯子折返回来。

拍了好久,院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头上戴着帽子,看不到头发,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紫黑色瘢痕,很像人死后很多天,身上出现的那种尸斑。

我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