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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第一场聚会上,不知道谁忽然提起一桩陈年旧事。
诶林商,你跟许棠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
在场的都是我和许棠多年的朋友。
当年我俩之间的事可谓是闹得人尽皆知。
可说到底不过也是些老套的追夫情节,最后竟然变成了圈里的禁忌。
我往酒里掺了水,朝他们展示。
你们说,酒里掺了水,再往里掺酒,还能是原来那杯酒吗?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出去醒酒,忽然被人按在了墙上。
一向妆容明丽的女人面容苍白,苦笑着吻上我的唇角。
林商,你现在连回来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了吗?
.我点燃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对许棠的动作不躲不避,意识渐渐放空。
我们俩还真是孽缘啊,剪不断理还乱。
很多年以前的大学同学聚会刚结束,班长见我在路口等车,纳闷地问我。
少爷,你那辆超酷的改装GTR怎么没看啊?
那辆啊……我撇了撇嘴,拖长声音说,赛车的时候被撞了,我送去大修了,准备买辆进口八缸蝰蛇玩玩。
身边还没走的同学听见这话,纷纷嚯了一声,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好啊。
我扯了扯嘴角,隐隐露出一抹笑容,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我现在哪是什么少爷啊,家里生意出了问题,这个企业都面临着破产。
就连我那俩爱车,也因为为了给供应商结款,准备转手给卖了。
目送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离去。
我站在原地刚准备打车,身边的小巷子里忽然出现几个彪壮大汉。
他们紧紧将我围住,压迫感逼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心下狂跳,但还是尽力维持住镇定,向他们保证,大哥,我家欠的钱肯定能还上,能不能再容几天时间缓缓。
几名壮汉并不听我解释,扭着我的肩膀就往一辆高大的保姆车里塞。
这种被人控制后带走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像之前那么反抗了,学会认命。
保姆车的床上坐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大晚上戴着副茶色墨镜,悠悠地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像极了其他豪门里那些逼格拉满的大小姐会做的事。
姐,我也不知道您是哪位债主,但我们家欠的债,您放心,我肯定还上。
一左一右按着我的保镖在我开口后,就得了女人的指示,离开了车厢。
女人拉下脸上的墨镜,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里满是嘲弄的笑意。
怎么,当年大学里不可一世的大少爷竟然落到这种地步了?
我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愕然失色,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的心脏微微颤抖,就连大脑也在不断否认——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可接下来,女人的话彻底打破了我的最后一丝侥幸。
别来无恙啊林少爷,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曾经被你带回家羞辱的协议女友。
2.我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微动。
我大学的时候,整日里都被爸妈催婚。
正巧同校有个女生传闻很拜金,我找上她,给了一份做我女朋友的协议。
那个女生就是许棠,她当年只是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我的提议。
我爸妈见我宁愿和一个一贫如洗的女生谈恋爱,也不愿意接受他们为我安排的高门贵女,顿时勃然大怒。
此后的几年里,许棠一直接受着我爸妈对她的羞辱隐忍不发。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高高在上的这一天。
当年毕业后,我赶上了直播的风口,用从你那赚的本金,签了不少没名气但有潜力的主播,现在我也是个MCN公司的老板了。
许棠抿了口酒,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发家史。
我沉默片刻,别过头去,既然你不是债主,那我先走了。
等等。
许棠叫住要起身的我,扔给我一份协议。
我粗略瞥了一眼,就愣在了原地,这是份合约男友协议。
我定定地看着许棠,今晚第一次认真地和她对视。
我查过,包你三年的费用,刚好够平你家的外债,林商,算你好运。
三年啊,我当初也包了她三年,我的神情有些恍惚,明知道她在羞辱我泄愤。
人穷志短,我拿起笔准备在合约上签字。
大概是昏黄的灯光耀得那摇晃的红酒实在扎眼,我手里的笔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苦笑一声,声音沙哑,看来是祖宗不愿意我做这丢人现眼的事。
摇摇晃晃地起身,迈出温暖的车厢,刺骨的寒风冻得我浑身一抖。
许棠的声音悠悠响起,我等你后悔来找我。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接下来的几天,不少主播爆料我家的产品质量存在问题。
瞬间,主播带头抵制,渠道商退货,供应商要债。
整个林氏都陷在风雨飘摇的境地,只要轻轻一推,这栋大厦就能轰然倒塌。
我只能利用以前积攒的人脉,四处找人借钱,收到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闭门羹。
只有我的几个铁哥们,违背家人的意愿,偷偷从自己的小金库拿钱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我看着家里贴了一墙的欠债单子,浑浑噩噩地从一地的酒瓶里摸出一瓶还剩几滴酒的酒瓶,仰头张着嘴,颤颤巍巍地喝下最后几滴酒。
我不甘心地扒拉着那堆酒瓶,发现我就连半瓶还有酒的酒瓶也找不出来了。
我瘫倒在地上,颓废地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
手边的手机响了很久才被我接起来,喂,别催了,我马上就还债。
你要实在等不急,来个人割我一个腰子凑合使着吧。
对面那人沉默了片刻,就在我要挂掉的时候,我才听见许棠的声音。
林商,我之前说的话一直都作数。
你现在求我包养你还来得及,这几天的损失我都包了,而且可以利用舆论帮你洗白。
到底是尊严重要,还是父辈的心血重要,你应该清楚。
3.我到底还是去了许棠的别墅。
她只穿着一身睡袍,慵懒地看着我,上次不痛快地签,这次可得求我。
我沉默了一会,声音僵硬,求你,把合同给我。
许棠没说话,静静地和我对视。
我知道她不满意,只能放低身段,声音稍稍放轻。
许总,上次是我的错,这次……求您让我签合同。
林商,你不够真诚。
许棠摇着头,神色不满。
那怎么样才算真诚?
我抬头盯着许棠,她的神色晦暗不明,眼睛里的情绪我实在读不懂。
至少也要像当年我求你别离开我那样吧。
许棠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和我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大概是最近的酒真的喝多了,我竟然透过她的脸出了神。
当年毕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提前结束了和许棠的协议。
许棠,我玩够了,你只不过是我白月光的替身,不配和我在一起。
我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你这种幼稚的小女孩我玩够了,以后要跟大姐姐玩了。
许棠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一向都挺乐观的,脸上也一直都带着笑。
可她却在我开口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哭着跪在地上求我别离开。
林商,可我已经爱上你了,我求你别走好不好。
我乖,我会扮好你白月光的替身呆在你身边,林商你别走,求你了。
她拽着我的衣角,浑身都在颤抖。
我嫌她烦得很,又给她转了三年的工资,坐上家里的安排的车就走了。
只留下车后面的许棠坐在地上悲痛欲绝。
我当时做得那么绝,也难怪许棠会记恨到现在。
她玩味地看着我,在她鄙夷的目光中,我缓缓跪了下去。
说不清到底是连日来四处的求情磨灭了我的棱角,还是因为许棠几近羞辱般的要求,我只感觉心里一片麻木,连脸上的笑容都扯不出分毫。
我动了动嘴角,像她当年那样,声音沙哑地求情,许总,请您原谅我当年的不懂事,我急需您这笔钱救命,求您把这份协议给我。
我垂着头跪在地上,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许棠拿东西的声音。
她把那份协议扔在我脚下,声音讽刺,演得不错,可以考虑捧你当个小明星玩玩。
今晚你就住这里吧,也不用回家收拾东西了,我这不需要你这些破烂,回头给你买新的。
我沉默地拿着协议,顺着许棠的指示上了楼。
我收拾好自己,再下楼的时候,许棠淡淡地吩咐我晚上伺候她。
我诧异地抬起眼看她。
当年我2岁生日的时候,我很高兴身边有个合约女友陪着我。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许棠都喝醉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关系是水到渠成的事。
两人都是头一次,后来多少有些疯狂的意味。
啊?
晚上伺候你?
我倒是有些紧张了。
许棠嘲笑着拍拍手,在我狐疑中,进了一个双开门男模,他穿得很单薄,整个人的上半身都露在外面。
许棠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到她的卧室门口。
不是让你伺候我睡觉,是让你完事了收拾床铺,你有他那么壮,技术又那么好吗!
我被男模撞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身体如枯木般僵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闭紧的房门。
我脑袋里似乎蒙上一层油纸,他们颠鸾倒凤的声音雨点似地渗不进,只能感觉到他们的声音一点一滴地震颤到油纸上的重量。
我的胸口感觉快要炸开了。
只我自己清晰的知道,许棠是我年少时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