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时候，手心的力度就下意识的缩紧。
手里的香都折断了两根。
我妈先是看看我，又是看看那边的段司裴。
连眼泪都没了。
“他是……”
“妈，继续吧，别耽误了良辰。”
我妈懵懂的点着头。
其他的族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外来人。
我不知道段司裴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点完成这个仪式。
我不想再见到段司裴了。
我加快了脚步，手心的汗把香都浸湿了。
下一秒，段司裴捏住了我的手。
“柠柠……”
段司裴上下看了我一眼，眼底挑起一抹猩红。
“你今天……结婚啊？”
“是又怎么样？”
我甩开段司裴的手，拉着我妈加速的朝着祠堂去。
祠堂离我家不算远，可这一路却走的很漫长。
我跪在祠堂灵位前，举着手中的香去点火。
香被浸湿，怎么点都点不着火。
我妈给我换了三根香，这才终于点上了。
刚要敬拜，手中的香却被人丢在了地上。
“跟我走。”
段司裴拉着我就要走。
我没反应过来，被他拖拽出两米远。
这个节骨眼上，没人能放我走。
大家纷纷将我们包住。
我也没想走。
抬起手，给了段司裴一巴掌。
“闹够了么？”
“闹够了，我，我只是陪她过个生日……我，我以为你不会生气。”
这里这么多人，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脸都红了起来。
“你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跟任何女人来往了，好么？”
“段司裴你够了！当着我家人的面，你还嫌我不够丢人么？”
段司裴突然哭笑出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可我想跟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错？”
祠堂外响起钟声。
是吉时到了。
我哥哥已经准备点香了。
我立马跑了过去，我哥躲开了。
“本来就是哥哥的责任，我来吧。”
我们争抢，香又段了。
我手疾眼快，又点了三根。
“别抢了。香断三次不吉利，我真的愿意留在家里。”
哥哥看了一眼段司裴，又开始犹豫。
我已经跪在地上，朝着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
“沈家第七十八代家主为沈柠。”
所有人朝着我鞠躬。
“拜见家主。”
人群中，只有段司裴站着，尤为明显。
他四处看着。
“什，什么意思？沈柠不是嫁人？”
“这是家主仪式，不是嫁人。”
段司裴脸上的阴鸷瞬间消散，笑着看我。
“但是，她成为家主后，这辈子不得离开荒岛，沈家家主一生为沈家奉献，不得嫁娶。”


我其实早就知道。
可听他亲自说了以后，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我问过荒岛的人，你虽然出不去，但是也挡不住别人来见你，对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今天叔叔阿姨，哥哥嫂子都在，大家正好一起做个见证。这次回去后，我会把家里跟公司的事都处理一下，然后回来找你。”
我拿着筷子的手开始抖。
为了避免他看出什么。
我将筷子放下了。
“以后我大部分时间也留在荒岛。”
段司裴牵着我的手，“我的柠柠最喜欢热闹了，也是个笨小孩，没了我，你能照顾好自己么？我可不放心。所以，柠柠等我回来好么？”
“我们就算不结婚，也能把日子过下去，不是么？”
我妈已经开始掉眼泪。
我爸也闷头喝了两杯酒。
我怕段司裴胡来，立马抽出了手。
“你不要犯傻，我不能生孩子的。”
“你觉得我在乎么？”
段司裴手机开始震动。
他看了一眼就挂了。
我浑身不适的皱着眉。
紧接着电话又响了。
“你不信任我？”
“我没……”
段司裴当着我的面接了电话。
是他的助理。
“段总，您该启程了，公司这边安排好了，等您回来。还有，您母亲也在公司等您。”
“知道了。”
段司裴挂了电话。
坚定的捧起我的手。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沈柠，你看着我。”
他逼着我跟他对视。
才发现，彼此的眼睛里都上了一层水雾。
“如果我回来了，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么？”
我颤抖着手，手指冰凉。
段司裴替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我愿意。”
我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段司裴抱住我，紧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段司裴是跑着出去的。
跑几步就笑着回头看我。
走的很远了，他朝着我这边喊着，“柠柠，等我！”
一直到彻底看不见段司裴了，大家才继续吃饭。
我妈眼睛都哭红了。
“能遇见这样的男人，足够了。”
我吃着饭，咽下去几次的话，又说了出来。
“妈，你不要听男人说了什么，你要看他做了什么。”
我妈白了我一眼，“我看人很准，不出七天，他就会回来。”
我以为我妈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妈就收拾出了段司裴的房间。
知道他吸烟，还在家里装了个吸烟室。
给我们买的睡衣都是情侣款的。
在他们这种渲染下，我也觉得，段司裴一定会回来的。
可七天过去，我什么都没等来。
甚至发出的消息，他都没有回。
我妈说，“急什么？忙着处理事情，半个月，总会回来的。”
可半个月过去，段司裴也没有回来。
我发了很多消息，他也只回了一句。
很快就好，相信我。
就是这句话，我又等了三个月。
可却看他更新了朋友圈。


早上，段司裴给我打了电话。
“老婆，我昨天回去的时候，你睡的正熟，所以没吵醒你。公司太忙了，我又回公司了，爱你哦。”
“好，注意身体。”
段司裴不知道，一向好睡眠的我，一宿没睡。
更知道这个满口谎话的男人一夜未归。
我收拾着行李，这些年段司裴送我的东西，我一样没拿。
我们之间所有的礼物，我全都扔了。
发现家里一下空荡了不少。
甚至连一个香薰蜡烛，都是他精挑细选给我的味道。
精细到连logo下都刻有我的名字。
整个主卧，似乎只剩下了一张床。
“夫人……您这是……”
管家看着这阵仗，慌乱不已。
“您这是准备去哪？”
“我准备回家了。”
整个段家上下都知道我家的情况。
沈家的规矩，一旦继承家业，这辈子都要留在荒岛。
一个神秘莫测的岛屿，任谁都找不到。
可以说，我只要回去，这里的人，谁都找不见我。
“先，先生知道么？”
管家着急的去拿手机，我笑着点点头。
“这里不方便打车，您找司机送我一下吧。”
管家还是悄悄给段司裴打去电话的时候，段司裴正在给苏暖暖庆生。
“先生，沈小姐要回家了，想要司机送她……”
管家一连说了好几遍，段司裴都没有听清。
段司裴那边音乐声嘈杂，他敷衍的回应。
“我老婆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没别的事不要打给我了。”
管家大概以为，段司裴真的同意我回家了吧？
我拉着行李箱出门，刚好听见段司裴的手机里传来苏暖暖的声音。
“段总陪我过生日还惦记着你老婆呀。”
“段总还真是专心呢。”
专心？
这样讽刺的话，已经不是第一天听见了。
管家下意识的看向我，立马捂住了手机。
“沈小姐，先生他是，是去参加庆功宴，他……”
“不用说了，车呢？”
我拉着行李出去，不再看他一眼。
是不是段家的人，撒谎的本领都是张口就来的？
我拉着行李到了机场。
站在最高的地方仰望着整个城市。
段司裴，我累了。
这座城市，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听着语音播报，我走进了机场。
而段司裴也喝吐了酒。
药还是管家亲自送去的。
“先生，您身体不好，少喝一些……”
“没事。回去后好好安抚一下柠柠，我今天陪一下苏暖暖，别让柠柠来捣乱。”
段司裴仰头吃下药，拿着水瓶喝水。
管家点点头，“先生，您可以放心。沈小姐刚收拾行李去了机场，这会儿应该已经要上飞机了，她不会来捣乱的。”


段司裴的脸色再次垮了下来。
“你说什么？”
也是这一刻开始，段司裴才知道，为什么我一旦回了家。
就再也出不去了。
没人囚禁我，没人监视我。
可荒岛的每一双眼睛，都是困住我的牢笼。
没办法，我这一代，就只剩下了我跟哥哥。
这一代的家主，只能从我们二人之间选出。
我哥毕业后就没怎么回过家。
不像我，将自己投入到感情中。
哥哥是全心全意的在外面拼搏。
我知道，他更适合在外面。
我哥有个谈了八年的女朋友，一直没结婚，就是怕回来继承家业。
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我哥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就定在了下周。
有这种喜事，段司裴也就留了下来。
他在我房间门口，一连坐了三天。
他不闷，我还闷呢。
索性开门出去了。
段司裴没说话，就跟在我后面。
三天不见，他憔悴了不少。
胡子都没刮，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狼狈。
我在外面找个空地，坐在那看着沈家的体系。
段司裴也不打扰我。
我以为他睡了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眼里都是红血丝。
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那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为了来这，多困难么？”
“嗯，能想到。”
看着我漠不关心的样子，段司裴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你别装作不爱我，我问过，你只是不能嫁人，又不是不能谈男朋友。”
段司裴将一个戒指盒放在我面前。
“你不嫁，我也不娶妻。之前的事，就当我不懂事，行么？”
我没说话，段司裴把戒指盒放在我手里。
“别还我，也别扔，我想看你戴。”
“你不想见我，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完，段司裴转身就走了。
他这几天应该都没睡好，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
我打开戒指盒，里面是一枚粉色的钻戒。
一直到我哥结婚那天，我才重新见到段司裴。
他已经将自己捯饬干净了。
就带着一副憧憬的模样看着我哥哥跟嫂子。
“来，三二一！扔！”
我扑过去抢手捧花。
没想到扑了个空，还险些摔下去。
还好被人扶住。
我抬起头，“谢……”
是段司裴。
“谢谢……”
段司裴一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拿着的，是刚刚抢到的手捧花。
司仪笑着cue流程。
“恭喜这位先生抢到了手捧花，希望新郎新娘的幸福可以传递给你。”
段司裴耸耸肩，把花给了十指相扣的情侣。
“我不打算结婚了，还是把它传递给更需要的人吧。”
司仪浮夸的擦着眼泪。
我爸妈在台下一脸沉重的看着我跟段司裴。
哥哥更是低下了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婚礼的流程结束后，段司裴也快走了。
吃饭的时候，段司裴从别的桌来到了我们这里。
“叔叔阿姨，相遇就是缘分，这几天多有打扰，实在是惭愧，我敬您一杯。”
“那个，我干了，叔叔阿姨随意。”
“我应该叫……我就跟柠柠一样叫哥哥嫂子吧。祝福两位，新婚快乐，我干了，二位随意就好。”
段司裴在我们这喝了不少酒。
一圈敬下来，手里的白酒下去小半瓶。
我知道他酒量好，也就没说话。
段司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能，能坐这么？”
我没说话，是我妈妈先开了口。
“坐吧，没事。”
段司裴拉开凳子，看着我。
视线一直在我指尖流转。
打量了我十根手指，也没能看见他想要见到的东西。
随即失落的垂下眼眸。
“我……订了下午的机票。”


“你说什么？”
段司裴的眼镜瞬间清明。
伸手扯住了管家的衣领。
“你说柠柠去哪了？”
“回，回家了啊。不是先生同意的么？”
段司裴慌张的扔了手里的水瓶子。
茫然的看着前面，奔着门外就走。
却被苏暖暖给拉住了。
“段总……”
“滚开！”
段司裴甩开了苏暖暖。
苏暖暖朝着身后倒过去，幸亏被人扶住。
“不是说好今天陪我的么？”
“段……啊……”
苏暖暖想追，脚踝肿的厉害，走了两步就疼的咧嘴。
她低头怨恨的看着自己的脚。
“早知道就摔的轻一些了。”
苏暖暖抱怨的看向身后的几个人。
“你们是木头吗！也不拦着点！”
“段，段哥的脾气，谁敢拦着啊？”
“就是，你没看他那么着急？说不准是沈柠出了什么事。”
苏暖暖躲着脚，回头不开心的看着管家。
“他干什么去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沈小姐要回家了。”
苏暖暖更生气了。
“回家而已！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段总也真的是！”
段司裴的车在几个人的面前开走。
速度很快，还差点撞在了栏杆上。
上飞机前。
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喊。
“沈柠！”
“沈柠！”
第二声，几乎破了音。
我没回头。
这个城市，已经没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了。
所以是谁，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上了飞机，我看见被保安拦下的段司裴。
他双眼通红的嘶吼，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他哭。
他拼命的指着我，双眼充斥着不干。
最后，我闭上了眼睛。
手紧紧的攥着座椅。
我怕自己会心软。
一直到飞机起飞，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可心口却一直感觉缺了点什么。
下飞机的时候，刚开机，段司裴的消息就一条条弹出来。
紧接着，就是电话。
妈妈笑着看着我，“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妈妈摸着我的脑袋，“怎么感觉我的乖女儿没以前灵性了呢？”
“先回去休息几天吧？家里都很想你。”
我立马拉住了我妈的手。
“妈，还是尽快举行仪式吧？”
“不着急。”
“妈。”
我妈看着我坚定的眼神，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我愣在原地，也只能干笑两声。
“没什么。”
“那明天举行仪式吧？”
我点点头。
沈家继承人，一旦完成交接仪式。
这辈子不得离开荒岛，这辈子为沈家奉献。
并且，终身一人，不得嫁娶。
这些对我来说，不是束缚，也许是解脱。
尤其是感情，我已经不奢望了。
回家这一夜，我睡的很不好。
第二天人又瘦了一圈。
我的喜服腰间也是松松垮垮的。
“你哥哥也回来了，他说，你不要勉强自己，你若不愿意，他回来也是一样的。”
我笑着勒紧腰带，“怎么不愿意？我高兴着呢。”
“妈，开始吧？”
我穿着一身红裙，手中拿着红帕子裹着的香，朝着祠堂去。
沈家族人全都在这路边。
妈妈在我身边扶着我，默默的擦着眼泪。
“妈，我……”
我抬起头，刚要劝说我妈。
可视线却跟段司裴撞在了一起。
他就站在红毯的最那边，阴郁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