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天后,律师发短信通知她,离婚协议书已经拟好了。
许明沅看了一眼排班表,今天是最后一次跟他起飞。
飞机升到一万米高空时,一切顺利。
直到客舱传来喧闹争吵声。
对讲机报告,“机舱有歹徒,需要紧急迫降。”
“还有一名乘务员,被歹徒挟持。”
谢津州一向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变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是谁?”
“是谢舒,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镇定的谢津州,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
“最近的机场在哪?”
许明沅手指点动屏幕,“重华市,但台风有暴雨,不适合......”
谢津州神色肃穆,“来不及了,直接报位置。”
“还有另一个机场,离的不远,小雨,三十分钟后可抵达。”
他命令道,“我让你直接报最近地点位置。”
许明沅还是呼叫了地面,那边给出的回复是,天气恶劣地面停飞,不适合降落。
谢津州还是做了决定。
“我可以平安降落,你报告塔台,就说情况紧急,请求塔台支援,无法继续起飞,必须降落。”
说完,他狠狠按下操纵手柄。
他这是要赌上所有人的性命,甚至赌上自己的前程。
换谢舒生存的时间。
她再一次意识到,原来谢舒在他心底,这样重要。
大过所有人的性命。
飞机下降到一千米的时候,机身剧烈晃动。
雨水拍打在飞机前窗上,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引擎剧烈的响动,在耳边炸开。
短短的十分钟之内。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像是穿破鼓膜,肾上腺素极速飙升。
挡风玻璃因为冲击力崩裂开来的时候。
她被冲击的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
她整个人倒在血泊里,只剩最后一点意识。
身后是慌乱逃窜的人群,还有阵阵尖叫声。
许明沅想起身,右侧巨大的玻璃碎片将她卡在座位上。
腹部传开一阵尖锐的刺痛。
碎片扎入她小腹右侧,还在汩汩流血,似乎很深,她动不了。
男人起身,跌跌撞撞的起身,冲向谢舒的方向,
巨大的害怕和求生欲冲击着自己,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男人挡在她身前跟十几个混混对战的模样,下意识开口求他救她,“谢津州,救我......”
男人难得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女孩倒血泊里,神色惨白,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谢舒受伤了,她一定很害怕,你乖乖待着,我去找人救你。”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忍不住苦笑。
她就知道谢津州的第一选择,永远是谢舒。
怎么会救她。
不知道血流了多久,直到整个座位上布满血迹。
最后,她被另一个同事发现。
送入当地的急救室,
一路光影重叠,过往的画面一点点在眼前浮现,有笑着的谢津州,
有盛夏炽热的阳光里,十几个混混举着刀,少年挡在她身前,白色衣角漂浮着光,盛夏暮长,年少时的心动,总是就在那一瞬。
可惜在这一刻,通通如过眼云烟在她眼前消散。
进手术室要人签字的时候。
谢津州就站在门口。
她躺在急救室里。
听见外面的争执声。
“RH阴性血很少见,谢舒跟许明沅都是,而且失血过多,血库血不够用了,哪位是他们的家属。”
谢津州站出来,“我是。”
护士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两位都是你的家属吗?”
他艰难点头,“是。”
“病人现在会有危险......”
护士拿出两份抢救同意书,让他签字。
“先救谁?谢舒的情况相对好一些。”
谢津州手落在许明沅的抢救书上,眸光复杂,闪过一丝挣扎,最后拿了另一份先签字,“先救谢舒。”
说完,他脱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一墙之隔的许明沅听得真切。
两行清泪从眼角滚落,掩盖住了她的绝望。
看吧,付出真心的人,永远都得不到珍惜。
监视心跳的仪器,突然开始断层,滴声尖叫起来。
“情况不好,许明沅的家属呢?”护士冲出急诊室。
谢津州走上前,神情着急。
“我是。”
“血库没有这种特殊血,现在病人很可能抢救不过来 家属签字吧。”
护士又拿出一份病危通知书给谢津州签字。
谢津州看着上面一行字,是许明沅。
底下的字开始飘起来,‘大出血,伤口感染,内伤肾脏破裂......’
但他好像不认识,放在一侧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你说什么啊?不就是玻璃划破了点血,怎么可能抢救不过来?”
“你跟病患是什么关系?再迟就来不及了。”护士催促他。
“我......我是他丈夫。”谢津州颤抖着手签了字。
一天一夜后,许明沅醒过来,看见床边坐着的是顾书妍,轻轻呼吸,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满目苍白,她竟然活下来了。
顾书妍惊喜又激动,“沅沅。”
许明沅很虚弱说话都有些困难,“新的调任地址远在海市。”
“你对外就说,我不治身亡了,我们转院。”
“我不想再见谢津州。”
说完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滚落。
顾书妍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医院有我们的人,我答应你就是。伯父伯母也联系上了,应该也会打点好一切。”
这些年,许家父母拓展海外市场,不在国内。
要不然许明沅也不会被谢家这样欺负。
许明沅连夜转院。
四方城距离海市相隔万里。
她死了,反倒成全了他跟谢舒。
男人决绝的话语犹在耳畔。
这一走,她绝不会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