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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知竹也有了身孕。
但是两房夫人对夫君小妾的态度截然不同。
大夫人不仅免了小翠每日的请安,每日将流水的珍馐送到小翠房中。还许诺她只要这一胎是个儿子,就将卖身契还给她,再求老夫人将她抬成贵妾。
而二夫人每日依旧将知竹叫到房中问话。不仅如此,还经常带着知竹去郊外踏青。她跟知竹说这一胎,是男是女都好,只要大人孩子平安就好。
在截然不同的待遇之下,小翠的身型就像发面馒头一般很快鼓了起来。
而知竹啊,若不是细看,倒还像那个未出阁的小丫头。
很快便到了小翠临盆这天。
老夫人将两房所有的女眷都叫到大爷院中为小翠祈福。
屋内的血水一盆一盆端出来。刚开始还能听到小翠的惨叫,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弱,老妇人手中的佛珠越转越急。
只听“吧嗒吧嗒吧嗒……”,佛珠断了!
老夫人焦急地让顾嬷嬷进房去问。
不多时顾嬷嬷出来,面色却差到极点。
“主儿,小翠此前吃了太多好东西,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很大。恐怕……”
还没说完,稳婆便出来。问老夫人。
“恐怕是不好了,老妇人您决定一下是保大还是保小吧。”
我的心咯噔一声。
然后就听到老夫人吐出两个冰冷的字:“保大。”
女子在生产关头向来是被舍弃的那个。
一声洪亮的啼哭后,稳婆兴奋地喊:“恭喜老夫人,是小少爷。”
主子们纷纷松口气。面露欣喜,争先恐后地去看孩子。
我心中却荒凉的很。
知竹怀着身孕不能进产房,只有我一人来到小翠身边。
此时的小翠面若白纸,血还在不断从身下流出,被衾上一片血红。
“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刚刚听到是个男孩儿,是吗?”
“孩子在哪里?快抱过来让我看看!”
我无奈的摇头。
大夫人刚刚以产房晦气为由。带着孩子和乳母去了她的院子。
小翠豁上命去,终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从我的沉默中,小翠察觉到了什么。
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下来,不断呢喃着:
“报应啊!报应!是我害了知梅的报应啊!”
然后她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紧紧握着我的手。
“是我大意了未曾听你的话。”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一定要……”
话未说完,小翠的手重重落下。
前一天还憧憬着美好生活的小翠,此时毫无声息地、孤零零地躺着。
我的眼泪簌簌落下,不知是为了小翠,还是在为我迷雾重重的未来。
出了小翠的院子,知竹的手一直抖着。
“姐姐,奴才的命就这么贱吗?”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世道不就是如此吗?
但知道是一回事儿,亲眼目睹过如此惨状又是另一回事儿。
被捧在梁府主子们手心儿上十个月的小翠,为梁府繁衍子嗣立下功劳的小翠。在死去后只得一卷破烂的草席,被随意丢去了乱葬岗。
我私下偷偷给小厮塞了银子,让他买一副棺材将小翠好好葬了。
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