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云云一路上，都在看风景，后面，她实在坚持不住，就在座位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人了，而她的身上，披上了顾肆一的衣服。

武云云直接将衣服扔给他，僵硬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她想站起来，却因为坐太久腿麻了，踉跄了一下。

顾肆一赶紧扶住她的胳膊：“你小心一些。”

武云云缓了一会儿，将自己的胳膊移开，“那个，少爷，你不用管我。”

顾肆一听到这句话，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的跳，但他还是忍住了，“第一，在这个节目里，不要叫我‘少爷’；第二，我们认识了十几年，算是交情很好了，我没办法撂下你不管。”

“好的，顾老师。”武云云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他们分手至今，已经有很多年不联系了，不能称得上“关系很好吧”？

算了，谁让人家现在还是她的上司呢。

“走吧，一起下车。”

“好。”武云云拿上背包，跟在他后面下了车，她看了一下周边的建筑，确实有种上世纪的感觉。

“节目组的人呢？”武云云问。

“他们提前去拍别的素材了。”

武云云点点头，或许，在这些人里面，她跟顾肆一是最没有镜头感的人。

她来上节目，很大部分是为了躲避他，那他呢，是什么？

念头一起，武云云就再也抑制不住，她打鼓了很久，终于问了出来：“顾老师，您怎么也来上这个节目了？”

顾肆一拧眉，从初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说，他想追她吗？那估计会把她吓跑。

狼来了的故事，再听一次就是鬼故事的效果了。

“我来试试运气，你也知道，最近家里很操心我的事。”

武云云点点头，“那目前这几个女嘉宾，你比较欣赏哪个呢？”

她问完，手里都起了一层薄汗。

顾肆一看了看她，半晌，才回：“我这才来多久。”

“也是，”武云云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那，”

“他们现在肯定都已经配对了，我再过去，不太好。”顾肆一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继续道：“接下来，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可以吗？”

他说得这么郑重，武云云再拒绝就不好了，她点了点头。

两人边说着边走到古巷里，踩在石板路上，看着两旁各式各样的小吃。

“要不要喝果茶？”顾肆一指着那家写着“刘奶奶特色鲜榨果茶”的牌匾，问武云云。

“要喝。”武云云说着，走上前，要了一杯百香果柠檬茶。

顾肆一跟她要了一杯一样的，一起付钱。

武云云将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顾肆一也尝了尝，果汁味道对于他来说，是酸的，不过，他也算是知道了她的口味。

因着顾肆一的样貌，武云云见到有不少女生都往他们这边看，还有的，偷偷拿着手机拍他。

是啊，他就是有这样的优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正想着，顾肆一问她，“武云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平平淡淡。”武云云总结道，远离了帝京，她发现，自己融入的很快。

“那云城有没有很好玩的？”

“云城啊，比较有名的，就是童话小镇了，因为是小城市，所以没有什么新鲜的。但那边环境跟帝京很不一样，在那里，几乎天天都要带雨伞。”

“那边饮食呢？”

“饮食的话，口味带点辣，连炒菜都要放一些辣椒，不过，吃起来并不是特别呛。”武云云说完，咽了咽口水。

武云云在云城，吃了很多次麻辣香锅，都是比较实惠的，但是帝京的麻辣香锅，价格就贵得离谱。


武云云再次回到帝京，是在高一寒假。

春节期间，正巧轮到武妈妈值班，外公外婆就让武云云带着年货，去帝京看她。

武云云提前把头发剪短，带好腊肉，腊肠，又买了些云城那边的特产，前往帝京。

一路上，她刻意没去想顾肆一，在手机上找了本小说打发时间。

到住处后，武云云将带来的食物搁置到厨房，躺在自己的床上。

很快，手机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她打开，看到于婵给她发的消息。

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约她去家里玩。

武云云跟她定好时间，继续窝在床上。

她浏览着微信通讯录，这几年，她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控制不住，点开顾肆一的头像，去翻他的朋友圈。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他把她拉入黑名单了，但是，她就非要做这个动作，非要真的看不到他的朋友圈才罢休。

本来以为，她是受伤的那一方，她会很快忘记他，但没想到，他几次入她的梦，而梦醒时分，她不记得内容，只是觉得很治愈。

或许，是那零星的偏爱，以至于她现在都没有忘记他……

晚上八点，武妈妈回来了，顺带打包了几个大菜，她看着女儿，把她抱到怀里，感叹她的个子又高了一大截。

接着，母女俩说了一些体己话，话题最终，还是落到了武云云的成绩上。

武云云直接把成绩单拿出来，武妈妈见到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甚。

“虽然是前五名，但是也不能放松，我问你们老师了，你这个成绩，上名校没问题。但这才高一，距离高三还有两年呢，等上了大学，咱们才算是熬出来。”

武妈妈放下成绩单，又说，“我知道，我平时对你算是严厉了些，不过，先苦后甜，以后你就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武云云点点头，以后会不会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能忤逆母亲，毕竟，在母亲面前，自己没有什么话语权。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跟母亲之间，是很疏远的关系，她最关心的，永远都是她的成绩。

似乎，如果她成绩不好，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

吃饭的间隙，武妈妈把话题落到了顾肆一身上，说他马上要面临择校的问题，还说他的成绩，很有可能去国外。

武云云当时正在剥鱼刺，听到以后，被鱼刺扎了一下，她不慌不忙地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

武妈妈还在继续，谈到顾肆一，她的眼神里满是赞赏，还说顾太太跟顾先生有这么好的孩子，都不知道珍惜。

“你说你要是继续留在帝京多好，少爷虽然年纪小，但还挺热心肠的，当时提出主动帮你补课……你也真是死心眼……”

“对了，少爷之后还问起你，我说你回外公家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你当妹妹一样对待……”

武云云忍下心头浮现的复杂情绪，有些僵硬地开口：“妈，以后我也会努力学习的，争取考一个好学校。”

“你肯努力就好。”

话题到这里，终于落了尾，武云云原本还想分享一些别的琐事，现下也张不开嘴了。

她吃完这顿饭，只觉得自己要消化不良。

饭后，她果然积食了。


武云云怕吵到妈妈，到楼下的偏僻小道上活动。

道路的最尽头，有一个圆形的门，穿过门之后，就到了主院。

此时，帝京还是零下的天气，武云云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觉得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听到主院的动静，接着，是争吵的声音。

有一个人她认识，是顾肆一。只是他的声音，比以往显得成熟了一些。

武云云慢慢挪动着身子，终于在一棵树干下，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穿着长款的深色羽绒服，身姿挺拔，她开始在内心勾勒着他的脸庞，最终也只是想个大概。

应该比之前更好看了吧，她想。

跟顾肆一吵架的另一个男生，她也见过几面，是顾旸，他跟顾肆一长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顾肆一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他只是简单争论了几句，就走远了，从步子来看，是很焦躁的。

武云云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他身上，等他走远了，她才回神。

而这会儿，她的手已经是冷冰冰的了，她内心不由得暗笑自己，也只有看他的背影的时候，她才敢明目张胆。

*

隔天，武云云去了于婵的家里，还给她带了云城那边产的零食。

于婵很开心，当即拆了一包牛肉干，往嘴里塞了两口，她问武云云：“云云，你觉得我当明星怎么样？”

武云云看了看她，“外貌上是过关的，而且你精力充沛，可以试试。”

“真的吗？云云，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于婵激动地抓住了武云云的手，自从她决定当演员之后，她身边的人都觉得她是痴人说梦。

他们都觉得，她这辈子只要小打小闹就够了，可她根本不想要这种被安排好的人生。

于婵又说了一些，特别是，谈到娱乐圈的那些事，娓娓道来，似是要跟她说上一个小时。

“不过，谈到一个人我就生气，韩涵月，她去年暑假的时候接了个短剧，你猜怎么着，火了，现在也算是个三四线小演员了吧。”

“真是的，不知道她那种性格的，怎么会这么幸运，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

“而且你知道吗？她现在已经放弃顾肆一，跟何栾在一起了，不过何栾那个长相，看着有些邪邪的，不像是好人样……”

谈到顾肆一，武云云也忍不住开了口，“她怎么就放弃了？”

于婵被问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问顾肆一的事。

不是，她都说到何栾了，怎么她还想着顾肆一。

于婵顿了下，将牛肉干放在一边，她看着武云云，一本正经地问她：“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

武云云知道自己瞒不过她，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武云云，你也太死心眼了，这世界上好男人这么多，你就非得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吗？”

“我也解释不清，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就好了……”

“没事的，云云，时间会冲洗掉一切。”于婵只能这么安慰她。

武云云用力点了点头，如果真的会这样，就好了……


于婵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喊着武云云过去。

这些天，武云云在咖啡店接受了培训，已经渐渐适应了流程。

她跟顾肆一，并没有再联系，只是社交软件上，会偶尔出现他，说他是A大最帅的男老师。

她还刷到了关于蒙玥的消息，节目组专门出了一则通知，告诉网友她也退出了节目。

空闲的时候，她看了最新一期节目，里面关于她跟顾肆一的部分，已经完全被剪掉了，就跟他俩完全没来过这个节目一样。

*

武云云下班忙完，抽空化了个淡妆，才过去。

于婵选的位置，是帝京市一个比较有名的清吧，她将包厢的位置发给她。

武云云到了地方，发现密闭的空间里挤了大概六七个帅哥，于婵坐在正中央，见她来了，对着她招了招手。

包厢里温度很高，武云云把棉服脱下，走到于婵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的左边，坐着的就是曲善彬，他看着，比电视上还要帅一些。

曲善彬对着武云云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好，云姐，我是小善。”

“你好。”武云云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曲善彬仔细观察着武云云，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下半身是牛仔裤，可以看得出来，身材很好。

她最有魅力的，当属她那一双眼睛，光是看着，就觉得纯得不行。

曲善彬喝了一杯酒，心想，要不是老板有要求，自己肯定是要追她的。

当前对他来说，还是事业比较重要，等他火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么想着，曲善彬对着武云云笑得更加热情，他给她端了一杯酒，说道：“姐，我敬您。”

武云云双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于婵见了，直接推了推武云云，“云云，你不要想不开，这年头，像这么帅的男生不常见了。”

“也是。”武云云说完，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她呼了一口气，“味道确实不错。”

于婵又看了两人一会儿，见他们聊了起来，也就放心跟其他小哥哥玩。

在她这个圈子里久了，很渴望亲密关系，但又不敢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

不像武云云，那个傻妞，好像还对真爱抱有幻想。

“弟弟，你多大了？”武云云已经有些醉了，看着曲善彬，都有些重影。

“我今年刚满二十。”

“才二十......好年轻啊。姐姐比你大六岁。”武云云掰着手指头，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折叠着，直到数到六才罢休。

曲善彬被她的样子逗笑，低声说道：“姐姐，你喝醉了。”

武云云拍了拍自己的脸，凑近他：“醉了吗，哈哈，还好吧......不过你的酒窝，怎么看着没刚才深了？”

“那这样呢？”曲善彬拉着她的手，让她戳了戳自己的酒窝。

武云云被吓到，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又从桌子上拿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她的头脑越发的不清醒，想要找于婵，转头的时候，却发现她没了踪影。


顾肆一没再管众人，自己回去了。

他没有直接回顾家，而是让司机载着他在帝京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逛。

顾旸被接进顾家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了，他竟然开始幻想着，能在她这里得到一些安慰。

是他太高估自己，以为会做到毫无波澜，但想到今后那个人要住到顾家，他根本没办法完全当个没事人。

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武云云的身影，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在他心目中变得这么重要。

或许，是她每次敞开心扉跟他分享琐事的时候，或许是她主动牵起他的手的时候，或许，比这些还要早……只是，这种被她拿捏的感觉，并不好受。

在回家的路上，他做了一个决定。

*

武云云在顾肆一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回来。

她在网上订购的大熊人偶昨天才到，为了给他跳网上很火的“小熊舞”，她忙活了一天，终于录好了视频。

她在人偶里面，额前的头发被汗珠弄湿，但她不厌其烦，跳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她摘下头套，对着镜头说了句“顾肆一，生日快乐！”，整个视频的时长，正好维持在五分二十秒。

等顾肆一下了车，武云云对着他招了招手，“肆一，你回来啦！”

顾肆一对着她点了点头，他看着她的头发，问道：“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刚才收拾了会儿屋子。”武云云说道，“你晚饭吃的怎么样？”

“还没吃。”顾肆一见她期待的样子，下意识地说道。

“那我去偏厅的厨房给你煮碗面好吗？”

偏厅的厨房，离着佣人房比较远，这个时间，不用担心被妈妈发现。

“好。”顾肆一应下了。

只是进了偏厅，他却开始后悔，明明想好要跟她分手，却又答应让她做面条。

因为已经晚上十点了，武云云只放了一点面条，做好之后，她放到他面前：

“晚上不敢让你吃太多。”

“嗯。”顾肆一看着这碗面，没有动筷子。对着武云云说，“云云，我们分开吧。”

“什么？”武云云小声地问道。

“我们不合适，所以，分手吧。”

武云云看着顾肆一脸上认真的神色，她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为什么，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半晌，她好似反应过来，轻轻说了句“好”，就走了。

一口气跑到房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没想到，她跟他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她以为，至少不是今天。

是她多想了，他应该是腻了，不吃她的面，是不想再放任她继续沉沦下去了吧。

武云云拿起手机，将那个原本要发给他的视频，又看了一遍，她看着视频里活蹦乱跳的自己，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她点了删除键，却迟迟狠不下心按确定，踌躇半天，还是点了取消。

跟他的这段感情，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这个视频，是她很快乐的证据。

她自私地选择留下，最终把它放在了私密文件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