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江千竹被他抱得紧紧的，嘴唇贴着他的脖子，只能模模糊糊的发声。

赵东宸仍不回答，落在腰上的那只手逐渐向上，刚好触到她胸部的柔软处，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鼻尖相撞，眼睛盯着她的浓长的睫毛，吻得很深很长很沉，直到她无法呼吸，他才空出舌尖说：“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分开。”

——

教研室里，下午四点还是雷打不动的练歌。

还有一周就要登台比赛，姚主任一天比一天紧张，也一天比一天要求严格。

江千竹不但要钢琴伴奏，还得兼指挥和艺术指导。

姚主任对她寄予厚望。

合唱的歌曲让她来选，比赛人员由她来挑，高低音分布由她来安排。

要是没拿到名次，她在姚主任面前一定会很丢脸，也会失去一部分的宠幸。

当天的温度比前一天更高，办公室里没安空调，只有两个风扇对着狂吹。

坐在钢琴面前，江千竹心神不宁的看着歌谱，胸口闷闷的有点难受。

前几天和赵东宸去了趟医院，抽血做B超，确认了宫内妊娠。

赵东宸比那晚还兴奋，在公众场合就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生怕医院人多碰到她，一路都护着她的腰，电梯里侧身挡着她。上车时，先给她开车门，扶着她的腰上去，亲自为她系好安全带。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等红绿灯的空档，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声线极其愉悦：“再过几周就能听到胎心了。”

他这个样子，江千竹是真的不敢再提不想要孩子的事情了。

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忍不住打量认真开车的他，完美的五官轮廓，颜值帅到窒息。

教研室的同事王萌说，赵教授有才有貌有家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他主意的。

呵呵，她干笑几声。

她可从没打过他的主意，一切都是随缘而定，认识他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学四年级的学生。

当天班上热闹非凡，因为听说今天来上中医内科的，是个本硕博连读的学霸老师，全班翘首以盼。

清俊帅气的赵东宸穿着整齐的白衬衫走进教室，有型的黑发三七而分，步履矫健，神情清冷，举手投足绅士感十足，引来女生的一阵喧哗。

有同学拿出手机，恶作剧的打开了《非诚勿扰》的进场音乐。

年轻的英语老师也被这样捉弄一次，弄得她脸红耳赤，在门口足足站了十分钟才敢走进教室。

赵东宸面不改色，对于尖叫和恶作剧似乎都有免疫力。

幽深的黑眸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定位到了手机音乐的来源处，没有一句多言，做完自我介绍便开始讲课。

那年，他刚刚分配到G省中医药大学，二十六岁的年轻老师，虽然帅得无边，但没有一点活力和诙谐感。

果然是只知道学习的学霸。

全班对他的好奇心很快冷下来。

第三次课的中途，同学杨之恬在课间举手。

“什么事？”他看着座位上身穿白裙的女学生。

“赵老师，”杨之恬咬着嘴唇，“我要请假出去一趟。”

赵东宸不解，“为什么要出去？”

“特殊情况。”杨之恬如实汇报。

“什么特殊情况？”赵东宸走到她的位置旁边，“具体说说。”

全班哗然，赵东宸竟然面不改色，淡然的眸光从教室的左边扫到右边，接着板着脸开口：


这层楼是生理教研室，走廊两边的办公室门紧闭，只有声控灯忽明忽暗。

她转身，眼眸缓缓向上，与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视线相对，语音平静：“马天里，我只是你的邻居，我没兴趣知道你去海城的原因，你对不起的是你的家人，你不用来找我，也不用跟我解释。”

男人凝神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尾瞬间湿润变红。

他的声音变得暗哑低沉：“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去了哪里，我都是为了我和你的将来，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可以给你买房买车了，风风光光的给你父母聘礼，我再也不走了。”

江千竹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他居然能找出这样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离开。没有一句交待的消失，给他家里人留下无数的问题，信用卡的欠款，学校亏空的公款……

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会做的事情吗？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赵东宸的信息：

我到了，要不要我上来接你？我遇到你的几个同事都下楼开车走了。

她打了几个字：我马上下来

还没发出去，就听到身旁男人沙哑的声音对他说：“千竹，我爱你，从来没改变过。”

她的手一颤，迅速按了发送。

躲开男人直勾勾的目光，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按下电梯按钮。

“我结婚了。” 江千竹说得很平静，随后抬眸看他。

“不可能。”马天里的眼里冒着火花，语气铿锵有力，“我不信。”

电梯门打开，两人站在原地不动，电梯门又关上。

“是真的。”江千竹举起右手，亮出无名指上亮闪闪的钻戒。

男人被钻戒的亮光晃得眼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悲愤的问她：“是谁，你嫁给谁了？”

江千竹抽回手，语音变得清冷：“跟你无关，请你不要再来找我，影响不好。”

“千竹——”男人还想缠住她的手，被她包里的手机铃声阻断了动作。

江千竹拿出手机接听，嗓音有点嘶哑：“喂——”

“幻幻，怎么了？我还是上来接你吧。”

“我已经上电梯了。”挂断电话，她按开了电梯门，果断的走进去，面对门外的男人说：“你不要再跟着我，我老公在楼下。”

马天里伸出长手挡住电梯门，嗓音像是要哭，“不行，千竹，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我真的是为你才去做这些的——”

“放手。”江千竹望着他，眼里再也没有青春的单纯和憧憬，“你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堆烂摊子，一句话没留就走了，你有没有想过对你家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的家人是什么心情？”

“千竹，你听我解释——”

她盯着他横在电梯门中间的手，声音清脆而果断：“不用了，放手——”

他缓缓的将手抽回，眼眶充满雾气，哽咽着开口：“千竹，我不会放弃的，你是我的。”

电梯门终于关上，将他和她隔绝于两个空间。

——

上了车，江千竹两眼通红，一言不发。

侧脸望着窗外的街景，想要忘记的往事涌上心头。

赵东宸不明原因，问了几句话也没听到她回答，看她脸色阴郁，以为她不舒服，不敢再打扰，只是随时投去眼神关注她的动态。

快到家的时候，他问：“今天太晚了，我在楼下的私房菜订了清蒸鲈鱼和蛋饺，还有一个乌鸡汤，一会送到家里来，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千竹这才转头看他，发现车开到了小区前的路口。

她无所谓的摇头，“我又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个月后转入消化内科，与呼吸内科的情况大同小异，病人多得走廊都爆满，实习医生干的本来就是最脏最累的—线的活。

回到寝室，还得看考研资料，多数时间都是手里抱着书，人却倒在枕头上睡去。

灌木咖啡的排班为她调了又调，从之前的隔天—次，变成现在的每周只去两晚。

她常常自我安慰，还好她学的是针灸，以后不用进入这些把人忙晕的科室工作。

轮完了几个忙碌的大内科，在普外和骨外各待了半个月。

针灸在外科的运用不算多，外科轮转也就是走个过场。

好不容易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针灸科，到了科室几天，终于见到她的偶像姚瑶主任。

姚瑶主任看起来很严厉，眼神尤其凛冽，整个人焕发出—种高不可攀和胸有成竹的气质。

从见到姚瑶的第—天，江千竹便极度崇拜她，幻想有—天也能成为姚主任这样的针灸圣手。

姚主任每天都很忙，早上带组查房后几乎就看不见人影。据科室的医生说，姚主任要带研究生，学院那边也有很多教学上的事情要处理。

在针灸科待了两周，江千竹还是没有找到跟姚瑶说话的机会。

这天查完房，她守在科室大门口，紧紧跟着换上便装的姚瑶乘着电梯追到楼下。

—辆黑色的SUV停在内科大楼的门口，见她走近摇下了玻璃窗，江千竹生怕姚瑶上车又错过机会，鼓起勇气喊：“姚主任——”

姚瑶闻声回头，—眼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漂亮小姑娘，问：“叫我吗？”

江千竹着急的点头，杏眸微闪，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是。”

“有事？”

“我是针灸系的实习生江千竹，今年想考您的研究生，希望能有机会跟您学习。”说完，她对姚瑶礼貌的鞠了个躬。

“江千竹？”姚瑶虚着眼睛在回忆什么，“我知道你，在针灸系每年都拿—等奖学金。”

“啊。”江千竹受宠若惊，灵动的眸里闪着兴奋的光，“您知道我？”

姚瑶打开车门，“改天你来办公室找我细聊吧，我现在要去外省参加—个学术会议。”

“好的，谢谢姚主任。”江千竹的目光追随姚瑶到了车上，兴奋得眉眼带笑，躬身与姚主任道别。

余光毫无预警的与驾驶座上投来的视线相碰，她的笑容凝住。

“赵老师——”她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与他的见面总是匪夷所思，同学会，灌木咖啡，甚至在附院的楼下也能偶遇。

赵东宸瞅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赵东宸看见自己多久，只觉得刚刚追着姚瑶出来那种迫不及待的样子，在赵东宸的眼里是不是很窘迫搞笑。

赵东宸对她的称呼并没有作出回应，像是从不认识，黑眸轻描淡写的扫过她，客气的问身旁的姚瑶：“姚老师，是去机场吗？”

车驶离后，江千竹呆呆的站在原地，眸光投向远处：“半年多不见，难道赵老师不认识我了？这么健忘——”。

江千竹很快得到了姚瑶的回应。

两天后，姚瑶出差回来，早上查完房，直接召江千竹去了主任办公室。

江千竹战战兢兢的走进办公室，—个多小时的沟通，没想到姚瑶如此和蔼。

知道她三年的成绩，知道她是校园十佳歌手，知道她会弹琴，知道她在外做兼职。

细心的询问她的家庭情况，了解到她的英语过级情况以及她对未来的规划后，姚瑶满意的点头，给她划了考试和复习的大纲。


“我大一了。”尹照西强调，“我哥除了工作和学习，连个好朋友都没有，你们好好想想吧，哪个女生会喜欢像我哥这样的书呆子。”

“你哥才二十六岁，刚刚毕业进入工作岗位，现在还是搞事业的阶段，他那么优秀，还有别人挑他的吗？”

尹照西一看母亲执拗的态度根本谈不下去，无语的摇头，“随你们吧，别到时候让我哥事业有成，孤身一人——”

说完也不理母亲再说什么，自顾自的走回房间。

尹照西的话让尹培玉放在心里了，回到卧室便跟赵永健商量:

“让你们医院的人给东宸介绍个女朋友吧，这么多年只知道读书考试，没跟女生接触过。”

“行，我明天给小周说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赵永健是省医院的副院长兼党支部副书记，分管后勤，做事认真，性格耿直，在单位是一把好手，在家里却都听尹培玉的。

尹培玉的名字在茂林市教育界是响当当的。

她做了校长后，一中的高考成绩一年胜一年，十年前被评为省级一类示范高中。

目前是茂林市名列前三的重点高中。

她在家里的地位，也跟在一中的位置一样，当当的响。

——

群里发起高中同学会的邀请，赵东宸一反常态的报了名。

过去总觉得无趣，没时间。

最近被父母安排的相亲弄得措手不及，也为了制止荷尔蒙胡乱分泌，他主动向父母报备会和同龄异性多接触，争取早日恋爱结婚。

看到同学群里七嘴八舌的起哄，他把群里的聊天记录拉出来从头看到尾。若干年来，他居然没在同学群里发过言。

学霸的世界好孤独。

吃饭的地方是班长订的，在茂林市还算有点档次的皇朝大酒店。

春节期间，四面八方的同学都赶回来过年，才有这个相聚的机会。

聚会还是按一贯的AA制，费用交给过去的生活委员保管，多退少补。

班长声明这次可以带家属，都老大不小了，结婚的，有对象的，都可以带来大家认识一下。

结果原来二十人的圆桌就可以坐完的包房，硬是换成了四十人的大圆桌。

包房里热闹非凡，另一半的到来成了多出来的话题。

赵东宸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进房的时候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样貌体型身高都属于男人中的精品，加上学霸和博士的头衔，桌上围绕他的唏嘘和话题不断。

“赵东宸，过去只出现在我们的话题里，毕业后从没见过你。”

“学霸的世界是不是从来没有聚会？”

“赵东宸，你可是我们班唯一的博士。”

“赵博士，你应该还没结婚吧？你没带女朋友吗？”

“……”

赵东宸平日里一副清冷的禁欲模样，此刻却温和耐心的回答同学的问题，包括客套的寒暄和打招呼，丝毫没有敷衍和摆架子。

有人突然发声：“班长，听说你也交女朋友了，怎么不带来？”

正在张罗上菜的班长看了眼手表，满脸堆笑，“我这个不算女朋友，八字还差一撇，但是人马上就能到。”

“喔——”班长的回复引来一阵长长的哄笑声。

几分钟后，菜全部上满，包房的敲门声也响起。

班长快步走到门边按下把手，迎接门口的人。

门外传来柔软的女声：“天里哥，我是不是到晚了？”

“没有，时间刚刚好，正准备开饭。”班长带着来人大方的走进包房，眉眼带笑的给在座同学介绍：“这是我的——”他顿了一下斟酌用词：“——邻居妹妹，她叫江千竹。”


“你说得对。”江千竹的说话声音减弱，单手撑着下巴，眼皮开始打架。

何霏霏眉飞色舞的继续唠叨其他话题，说起高中的某个同学，以及她马上要去上课的一中的情况，江千竹懒蔫蔫的，有一茬没一茬的接她的话。

坐了两个小时，她杯里的奶茶还是满满的。

何霏霏的口味都已经换了一种，见江千竹无精打采，平时喜欢的奶茶也一口没喝，疑惑的问：“怎么了？不喜欢奶茶了吗？不至于为了个马天里回来弄得魂不守舍的吧。”

江千竹一双哀怨的眸子瞅着何霏霏，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拉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小腹，有气无力的说：“恭喜我吧，我要做妈妈了。”

“啊——”何霏霏惊得一叫，“你不是说三十岁才要孩子吗？”说完在她腹部轻轻抚摸，贴近她的肚子一脸认真的解释：“不好意思宝贝，我不是说你不该来，我的意思是，你比你妈预计的来得早。”

江千竹咯咯的笑起来，“何老师，你可真是个好老师，从胎教就那么负责任，以后我儿子的教育就交给你了。”

何霏霏的手还在江千竹的肚子上停留，“你重男轻女不行啊，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个女儿。”

江千竹蹙着眉，“我也就随便一说，儿子女儿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睡才能长大的婴儿。”

“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怀孕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又不是我计划要的，你也知道我打算三十岁生孩子，现在还差三年呢。”

“那是赵东宸着急了？孩子是他要的？正常呀，他都快三十二了吧，属于大龄青年了。”

江千竹咬着唇瓣，想着赵东宸在床上那耗不完的精力，红着脸抗议，“什么大龄，他也就大我四岁而已。”

何霏霏调笑的望着身边的小女人，“是是是，你家赵东宸年轻帅气，事业有成，家庭还那么显赫，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男人。”

“他本来就优秀呀，三十一岁能评上副高的人有几个。”江千竹从来都以赵东宸为豪，夸奖起来也是毫不遮掩。

父母因为他在亲戚面前长了很大的面子，若不是因为这个，恐怕她也不会那么快步入婚姻。

何霏霏眯着眼睛，一副嫌弃的表情，“结婚之前，不知道是谁约我出来喝酒说还没考虑清楚，这会却护得不行，咱们赵教授还是很有魅力的呀。”

江千竹不明情绪的叹了口气，“他是挺无聊的，也没什么情趣，生活一板一眼，也没有什么朋友。”

“你结婚之前就应该知道的，你又不是认识他一天两天。”

江千竹悻悻的摇头，她分析不清自己对赵东宸的感情，认识赵东宸的五年，她都是以学生的身份存在于他的世界，依赖他也信任他，嫁给赵东宸，虽然有客观原因，但绝不是因为冲动。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我都嫁给他了，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不能在孩子面前说爸爸的坏话。”

何霏霏羡慕的瞅着江千竹的脸，“江千竹，你得到了所有女人都梦想得到的东西，学历、工作、一个帅气、有能力、家庭条件好、还很爱你的老公，你要珍惜。”

江千竹迎视何霏霏善意的目光，一本正经的回她：“我知道的。你也一样，倪沛东来茂林一年多了，他为你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工作，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你早就该回报人家了，反正，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就不要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