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书记，这个方案是你提出来的，你来解释一下吧！”王安光打破安静开口。

他又看向柳东邦，“柳县长，我之前让组织部把关后报你，你看过吧？”

柳东邦脸色凝重的颔首，“看过。”

此刻，他内心非常恼火，按照这个方案，公安局好不容易形成的融合团队，全部被调整打乱，甚至还将陆羽的得力干将都调走，这是一个釜底抽薪的狠招。

组织部长康刚国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严肃说道：“这个调整方案，我们组织部没调整。我刚刚来，对于丰都县干部情况不了解，让副部长郭广有来把关，但郭部长没意见，所以保留的就是政法委的意见。”

柳东邦心再次一沉，看来这就是王安光和苏定天的合谋。

“康部长没更改，那就是同意了？”王安光压抑不住欣喜的问道。

“具体意见没有。”康刚国知道对方是想让他表态，但他很聪明，没具体表态，打了个太极。

王安光忍不住眼睛瞳孔微微放大，康刚国很谨慎，智商非常高，出乎意料。转头看向苏定天，“苏书记介绍一下总体调整思路。”

苏定天努力控制喜悦不露出来，表情严肃的看向王安光和柳东邦，“王书记，柳县长，我们这次调整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强政法系统建设，落实省委领导重要批示……”

苏定天介绍，就是对这项工作一番美化，更是将落实省领导指示摆在重要位置，这无形中就像一把尚方宝剑。

柳东邦都没仔细听，事实上，他对这些干部也不熟悉，但他知道几个陆羽重视的人，都被调走了。

而他更清楚，在苏定天这个光明正大的阳谋面前，根本无法找到拒绝理由。

苏定天介绍完毕。

一直看柳东邦反应的王安光，看出柳东邦无可奈何，满脸高兴，装作非常爽朗大气的问道：“柳县长，你什么意见？”

柳东邦放下方案，抬头看向王安光，“苏书记这个调整方案，我没太多意见，毕竟这是政法系统的工作，属于党建一部分，你们更加熟悉，不过有个事情我有点儿意见。”

王安光听柳东邦原则上同意，松口气，“柳县长什么意见？”

苏定天做出认真聆听表情。

柳东邦：“曲彪这名同志最近宣传部宣传很多，更是公安系统的榜样……”

王安光连忙打断，“就因为是榜样，所以我才建议调整到司法局，带动一下司法工作发展。”

柳东邦心中冷笑，承认是榜样还平调？

不就因为是陆羽的人，故意调走，断掉陆羽左膀右臂？

但他没直接说穿，只是蹙眉说道：“曲彪这样一个优秀干部，离开公安战线已经是一种损失，若只是平调，这个不合适，我觉得可以调整到司法局担任副局长。”

王安光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向苏定天。

他们都没想到柳东邦不反对方案，只为曲彪争取一个位置。

但也都对柳东邦的建议很重视，对方毕竟是县长，要是真较真起来，那么这些干部经不起研究。

“康部长，司法局现在还有副局长指数吗？”王安光假意询问。

“副局长洪安今年面临退休，他们有个四级调研员的指数没用，洪安一直在努力。”康刚国依旧是不多说话，只是点到为止。

王安光对于康刚国的这个谨慎也是无奈，只能自己说出决定，“既然这样，那就将洪安副局长位置调整出来给曲彪，把洪安调整为四级调研员。”

“我看可以。”苏定天连忙说道。

柳东邦点头，“这样可以！”

“柳县长还有其他意见吗？”王安光趁机问道。

柳东邦摇头，“暂时没有！”

“那我们明天上午召开常委会研究讨论。”王安光决定。

柳东邦等人点头同意后离开。

他没回县政府，而是直接去医院找陆羽。

这次陆羽损失无疑最大。

来到医院时，陆羽正被萧梦晨和医护人员搀扶坐上轮椅。

陆羽终于不用躺着，很高兴，看到柳东邦更高兴，“柳县长！”

“陆县长，你这可要注意，千万别急。”柳东邦一边上前帮忙，一边发自内心的劝道。

“柳县长喊我陆羽，我更舒服。”陆羽坦诚说道：“再不下地，我都要憋疯了。”

“你呀你！心中就是工作。”柳东邦刚刚不爽一扫而空，他为丰都县有陆羽这样的好干部感动骄傲和自豪。

“梦晨，你们出去忙吧！”陆羽知道柳东邦有事找自己。

萧梦晨带着医护人员出去，关好门。

柳东邦看向陆羽，“王安光他们用了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

“是不是要对公安局的班子调整？”陆羽问道。

“你听说了？”柳东邦好奇核实。

“没有！我只是看到丰都县的班子调整，想到现在的公安局，猜到他们会这样效仿。”陆羽平静回答。

柳东邦暗暗佩服陆羽分析能力，心中暗道：“假以时日的陆羽，恐怕会一飞冲天。”

柳东邦看向陆羽，“他们这次不仅是调整公安局，更是将政法系统干部都来了个轮岗大调换……”

柳东邦说完，看向陆羽，想知道陆羽什么反应。

结果，陆羽竟然冷笑，“苏定天来了，果真是狼来了。”

“是啊！他可比秦川狡猾很多，不像秦川一根筋。”

柳东邦感慨道。

“不过苏定天很蠢。”陆羽冷笑更浓，“这是好事！”

“为何？”柳东邦疑问。

“我们正好可以借这件事，看看这些新常委态度？”陆羽眼底闪过深意笑容。

柳东邦颔首，露出担忧，“未来的常委会，扑朔迷离。”

“柳县长怕什么？我们是干事的人，又不是当官的政客？当日刘县长的支持者更少，他就是靠个人魅力感动大家，不也一样保证了丰都县的发展？”陆羽鼓励道。

“这个道理我明白，但现在我是觉得对不住你，公安局好不容易被你捋顺，后面任务还很重，却要面临肢解，对方用心太险恶。”柳东邦有些不忿。

“苏定天这是给我们送突破口，非常好的事。在我眼皮底下，这些新来的人，只要有问题，我就能发现？那么对揭开丰都县黑恶势力，有利无害。”陆羽自信满满。

柳东邦恍然，满脸笑容说道：“你真是官场挖掘机！”

哈哈……

两个人大笑。

他们都看到了其中好处。

第二天常委会顺利通过，人员调整公布。

陆羽的病房门被人推开，卢旭辉、孟世福和曲彪都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看到丁雄，陆羽愣住。

他怎么突然来了？

陆羽连忙看向旁边柳东邦用眼神询问，柳东邦满脸无奈摇头。

丁雄是直接到县政府找到柳东邦，让柳东邦陪着来，期间更是告诉不要打电话通知丰都县公安局。

所以，柳东邦就没通知。

事实上，就算通知也没用，开会期间，陆羽无法接听电话。

而且，受伤的陆羽，现在还无法自己接听电话。

至于王安光，则是赶到公安局汇合的。

苏定天看到丁雄，想到预谋，心中欢喜，假装惊讶，但立即起身鼓掌。

现场干警也跟着起身鼓掌。

丁雄在众人的掌声中，走过通道，来到主席台。

齐雅茹等人已经将位置让开，丁雄毫不客气的坐在苏定天刚刚坐的中间主位。

王安光等人纷纷坐下，台上公安局就剩下陆羽一个人。

工作人员要更换茶水，被丁雄举手制止。

苏定天看向丁雄，“丁市长，您突然到公安局检查工作，不知……”

他故意开着麦克，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丁雄脸色阴沉，目光扫视一圈台下干警，最后看向陆羽，“陆局长，我是密云市副市长，也是密云市公安局局长对吧？”

陆羽被质问，不明其意，但知道没好事，笑着点头，“是的！”

“那你们丰都县公安局归不归密云市公安局领导？”丁雄提高声音质问。

通过麦克，传遍整个会场，让下面干警都忍不住打个激灵。

陆羽反倒是很淡定，“归！”

啪！

丁雄从袋子里拿出一份文件，直接摔在桌子上，“程澜被狙杀案件，你们破案了吗？”

质问声响起，下面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都看向陆羽。

苏定天差点儿笑出声，刚刚他将丰都县公安局荣光摘走，现在陆羽被收拾，更显出陆羽无能。

陆羽知道丁雄用心险恶，眼神微缩道：“没有！”

“为什么没破案？”丁雄步步紧逼。

陆羽：“省纪委监委没反馈幕后指使者秦川的交待信息，狙击手没再现身。”

丁雄脸黑的都要滴水，冷笑问道：“是不是秦川一辈子不说话，狙击手一辈子不再出现，程澜被狙杀的案件就一辈子都查不清？”

现场彻底安静，都为陆羽捏把汗。

大家都已看出，丁雄这是来问责。

只有王安光和苏定天两人心中欢喜，还对视一眼，眼底闪过得意笑容。

齐雅茹在台下就要站起来说话，被陆羽用眼神制止。

陆羽看向丁雄，“丁市长，这个案件我们丰都县公安局已经尽力，但事实就是这样。”

“事实就是这样？”丁雄冷笑，“既然事实就是这样，那你们为何不将情况上报市局？到现在十天过去，案件没进展，情况没上报说明，是不是将市局的通知当成废纸？置若罔闻？”

陆羽脸色也变得阴沉。

丁雄却已经转头看向王安光，“王书记，之前秦川发生问题，省里三位主要领导都做批示，指出政法系统党性意识存在问题对吧？”

“是这样！”王安光故意表情严肃回答。

“我看现在的公安局，对于上级指示不落实，甚至就是置若罔闻，就是政令不通，就是严重的不听指挥，甚至某些人就是没有党性意识，这样的干部，这样的公安局，怎么能完成扫黑除恶任务？”丁雄声色俱厉，批评很重，剑指陆羽。

王安光立即接过去，“丁市长批评的非常正确，这件事我们会后一定会对公安局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严肃反思整改，要是人不行，我们就换人。”

丁雄施压，王安光装作无奈举起刀，两个人一起将对象对准了陆羽。

柳东邦连忙开口说道：“丁市长，这段时间陆羽生病住院，公安局虽然接连发生问题，但破案都非常及时。丁刚是程和杀死，程和焚烧档案室后自杀，陆羽都第一时间破案，至于狙击手的事，陆羽也在追查，但他现在不能行动……”

丁雄粗暴打断，“生病不能行动是理由？要是现在丰都县再次出现狙击杀人，危及老百姓安全，这个责任谁来负责？”

柳东邦被问了个大红脸，也是无言以对。

王安光心中乐开花，不过脸已经黑的要滴墨，看向陆羽，“陆羽，这件事反映出现在公安局无组织无纪律，更没党性意识，甚至连公安局是刀把子的作用都要失去，性质严重，你们公安局要做出深刻检讨反思。”

顿了顿，看向柳东邦，“柳县长，现在看来我们这次政法系统干部大调换很有必要，就是要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人让出位置，让真正有能力的人来干工作。”

又看回陆羽，“我不希望丁市长下次再来这里批评。我更希望丰都县公安局能够政令畅通。”

一番话，将柳东邦的话堵死，更是给陆羽施压。

苏定天神色自责，语气凝重的开口检讨，“丁市长对不起！我没抓好工作，政法系统的党建工作还需要加强，对于存在毒瘤和害群之马还要加大清理力度。”

丁雄故意装作愤怒冷哼，没说话，显得威严十足。

苏定天装作很受打击，脸露愤怒，看向台下干警，“难道你们的传统真的丢了？难道你们的战斗力真的没了？难道你们真的允许歹徒在丰都县横行了？你们还对得起身上的衣服，肩膀上的肩章吗？”

下面干警一片沉默，但每个人脸上都激荡着愤怒和羞辱。

苏定天刚刚让他们扬起的荣光，现在变得无比扎心。

很多人已经握紧拳头，看向陆羽，等待命令。

陆羽，现在成为绝对焦点。

丁雄他们打击的焦点，现场干警心中的领头雁。

丁雄等人心中非常高兴，现在陆羽威信被打没。

若是处理不好，他们还可以继续处理陆羽，甚至撤掉陆羽公安局长职务。

王安光现在对撤掉陆羽公安局长职务非常期待，要是陆羽在公安局长位置败走麦城，就算当副县长，也权力大减，而且这个公安局失败的污点，足以让陆羽今后在官场没发展。

现在陆羽，前有狼，后有虎，真正陷入了危机。


陆羽办公室。

齐雅茹双臂环抱身前，看向窗外，“这件事今天闹大了，我们必须要加快破案。”

她刚刚把陆羽推进办公室，没有走，知道陆羽肯定有事。

“给我喝口水，我们说正事。”陆羽倒是很轻松。

“把我当成你的梦晨丫头？”齐雅茹白了一眼，但还是拿起一瓶矿泉水打开，让陆羽喝了两口。

陆羽其实也是在压住火，他岂能不愤怒。

“现在有三个事我们需要立即做。”陆羽说道。

“什么事？”

“一个是上次在医院要对梦晨行凶的人，我要亲自见。第二个是我要见石学毅，第三个是我要去秦川别墅。”

“先做哪一个？”齐雅茹不磨叽。

陆羽沉思片刻，“先去见石学毅。”

“为何不去见行凶的人？”

“那些人我怀疑与狙击手有关，先去容易打草惊蛇。”

齐雅茹点头，“走吧！”

她推着陆羽，出了公安局，直接去了一个普通民居。

这是她临时租来关石学毅的房子。

陆羽进来，今天是李杰在这里看管石学毅。

李杰看到陆羽，连忙起身敬礼，“陆局长好！”

“辛苦了！”陆羽说道。

“不辛苦！”李杰连忙笑着回应。

曲彪高升，他和马浩已经看到希望，所以内心非常期待。

“你先出去在门口守护。”陆羽命令。

李杰点头出去。

陆羽看向石学毅，虽然没被入狱关押，但整个人明显失去精气神。

石学毅看向陆羽，脸上很纠结，甚至很痛苦。

陆羽救了他的命，但他知道，陆羽一样会让他锒铛入狱，更加凄惨，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羽，故而沉默。

“石主任，这些日子还好吗？”陆羽主动开口。

“叫我石学毅吧！我很惭愧听到石主任这个称呼。”石学毅脸露苦涩。

陆羽点头，“你的痛苦我知道。”

石学毅沉默。

陆羽叹息，“秦川被抓了。”

“秦川被抓了？”石学毅满脸震惊，他被关在这里，与外界隔绝，加上齐雅茹命令李杰马浩什么消息都不要说，所以石学毅并不知道。

陆羽点头，“他与王凝偷情，东窗事发被抓了。”

哈，哈哈……

石学毅闻听，失态大笑，“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齐雅茹上前将石学毅拉起，“石主任，还是说事吧！现在要三天破案，非常急。”

石学毅起身点头，“这件事还要从当年说起，我和程澜是大学恋爱，两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到了县城想要打拼，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又没钱，但我们相依为命。”

“我后来考上公务员，当了一名警察，她没有正式工作。但我们生活的很幸福。”

“当时秦川是分局的局长，他就是谁送钱就重用谁。我当时没钱，就没有机会。又一次单位组织家属进警营，澜澜来了，年轻漂亮的她立即被秦川看上，之后秦川找到我，暗示要给我提拔副所长，但要澜澜。”

“作为男人，我接受不了这个屈辱。但对于权力，我又渴望。于是就心神不宁。澜澜看到后，追问下我说了出来。她抱着我痛哭一场后，让我答应秦川。就这样，她成了秦川的女人。”

……

石学毅讲起他和程澜往事，泪如雨下，真爱犹在，但内心的屈辱与悲愤，萦绕在心头。

陆羽和齐雅茹全都沉默，无法评价，因为这是扭曲的人生观。

换做陆羽，宁可不要仕途，也绝不会做出将爱人送人的事。

好半天，陆羽叹息一声，“石主任，这件陈年往事，你放下吧，我们不会说出去。”

“谢谢陆局长给我和程澜留下这份尊严。”

石学毅真诚感激。

陆羽点头，“对了！程澜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他让我来找你，然后还有，丰和……丰和园！”石学毅似乎想起了什么。

“丰和园？”

“一定是丰和园，我们的家。”石学毅有些激动。

“会不会里面有什么证据？”齐雅茹看向陆羽问道。

“我带你们去！”石学毅当即说道。

“走！”

陆羽答应很痛快。

齐雅茹喊来李杰，让他通知马浩到丰都园汇合，之后几个人赶往丰和园。

来到这个老旧小区，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想到程澜已经不在，石学毅再次泪崩，“澜澜，你放心！我一定要帮你复仇，让所有人都受到报应。”

陆羽能感受到石学毅这种情绪波动，但没说话。

陆羽他们下车，马浩已经赶到。

马浩和李杰抬陆羽上楼。

石学毅打开房门，进入房间，空气中还弥漫着程澜身上的香水味，但人已不再，人去房空，让石学毅痛不欲生。“陆局长，这就是我和程澜的家，你找找，澜澜应该有证据留在这里。”

陆羽点头。

齐雅茹等人已经开始行动。

一个小时过去，他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找到。

陆羽有些失望。

一直呆坐在沙发上的石学毅，缓过来一些，“以澜澜的性格，应该会有证据留下才对。”

陆羽蹙眉，刚想让齐雅茹等人再次搜查。

石学毅突然起身，朝着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