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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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诏狱出来时,我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去了一趟皇宫,拿在诏狱里留下的满身伤痕,求了一道离京的旨意。
这京城里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出来时,已晚了半个时辰。
本该接我回卫家的卫昭,早就催着马车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宫门外,只剩奶娘捧着一个暖手,泪眼婆娑等着我。
她说宋小姐扭了脚,世子等不了先走了。
她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话我都能想到。
卫昭大抵会拧着眉头不耐地说:
“她丢了神智与良知,又没断了双腿,自己滚回府去。”
自站在宋若若身前,他对我大多都是如此。
红墙黄瓦下,纷纷扬扬撒着大雪。
我坏透了的身子忍不住往披风里缩了又缩,还是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抖。
从什么时候开始,疼我入骨的表哥,一听说我长大要嫁人会气得砸了一院子物件的人,连一句话都没耐心听我说完了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我当作半个恩师,摸着我头宠溺着说等我长大,早点娶回去藏起来的沈晏,将我当作人生的耻辱呢?
大概是,宋若若回京以后吧。
我永生难忘的是,宋若若落水那日,卫昭与沈晏,如何慌乱又不顾一切地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又如何只在宋若若质问了我一句为何要那般对她时,便暴怒万分,红了双眼。
一个,狠狠给了我一耳光:
“裴婧,草菅人命,你已经无药可救了。身为你的表哥,若再如此纵着你,便是我失责。”
“来人,给我痛打三十大板。”
而另一个以刑部侍郎的身份将我押跪在地:
“若不给足你教训,还不知道你会闯出多大的祸来。拖去诏狱,教教她规矩。”
他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泪水滚滚的我,被捂着嘴痛打三十大板后扔进了诏狱。
整整半年,无一人过问过我。
自然也无人知晓,坏了膝盖的我,便是站在此处已经疼痛难忍,又如何走得回卫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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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贵人看诊的朱太医下马车时与我迎面撞上了,他只一眼便知我坏了身子,摇着头将马车借给了我。
在我颔首致谢后,只听他远远落下一句:
“裴将军为大楚战死沙场,若知只剩一个女儿还要受如此欺辱,不知道如何的心痛万分。”
我衣袖下的手在发抖。
到底,大楚还有人记得我爹娘的。
不像卫昭,口口声声骂我罪臣之女的时候,已经忘了我爹娘是为救他的若若丢的命。
回到侯府时,卫昭早已在院中罢了一桌宴席。
身侧坐着苍白柔弱的宋若若。
若非当年父亲手握重兵,遭了太后忌惮,拿我当人质强留在了京城,无她恩准不可出京。
这卫家的侯府,我是一日也不想待的。
我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拳头,才当作没看见,从侧边的小路绕回自己的院子。
“裴婧!”
卫昭站起身来,突然暴怒:
“你这是什么态度?”
“酒席我已为你摆好,只给若若举杯致歉这件事便就此过去了。你还要犟到什么时候?”
宋若若眼圈一红,瑟缩地往卫昭身后躲。
甚至亲昵地揪着卫昭的衣袖,细若蚊吟地哀求道:
“阿昭哥哥,算了吧。”
“兴许裴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若若不需要裴姐姐道歉,若若只想跟裴姐姐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像我刚回京时那样。”
宋若若裹在火红的狐裘里,滴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
柔柔的,怯怯的,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