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琼韫谢允伯的其他类型小说《寿王府的大奸臣她娇滴滴谢琼韫谢允伯全文》,由网络作家“懒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四姑娘嘴甜,夸得太夫人心花怒放,连二老爷嘴边都微微带笑,各房也都凑趣附和着夸二公子。唯有谢允伯和谢容钰一言不发,父子俩都是走的武路,不懂文试那一套。谢老国公岿然不动,面色淡淡道:“这话出去也莫说了。历年科考,京城都不是中进士最多的地方,反观江左一带,才是人才济济之地。“怀瑾今年不过十八岁,只会做些漂亮的文章,相较那些游学数载的书生而言,才思、见识都短缺了,并无一甲之才。”满府的孙儿孙女,谢老夫人最宝贝的就是谢容斐,听不得他半句不好的话,气道:“江左才子多?咱谢家祖上难道不是江左的?斐哥儿的才学,那是皇后娘娘都夸过的,你既说了他的文章漂亮,怎么不能拿一甲?”谢老国公冷嗤了一声:“你当朝里做官的,会吟诗作对就行了?大魏不缺吟风弄月的才子...
四姑娘嘴甜,夸得太夫人心花怒放,连二老爷嘴边都微微带笑,各房也都凑趣附和着夸二公子。
唯有谢允伯和谢容钰一言不发,父子俩都是走的武路,不懂文试那一套。
谢老国公岿然不动,面色淡淡道:“这话出去也莫说了。历年科考,京城都不是中进士最多的地方,反观江左一带,才是人才济济之地。
“怀瑾今年不过十八岁,只会做些漂亮的文章,相较那些游学数载的书生而言,才思、见识都短缺了,并无一甲之才。”
满府的孙儿孙女,谢老夫人最宝贝的就是谢容斐,听不得他半句不好的话,气道:
“江左才子多?咱谢家祖上难道不是江左的?斐哥儿的才学,那是皇后娘娘都夸过的,你既说了他的文章漂亮,怎么不能拿一甲?”
谢老国公冷嗤了一声:“你当朝里做官的,会吟诗作对就行了?大魏不缺吟风弄月的才子,缺的是真才实干的国士。”
谢老夫人一脸顽固不受教,谢老国公也没有多言,总不能在晚辈面前丢脸。
他的这位老妻,自称出身名门,其实徐家不过是新贵,到了谢老夫人的幺叔这一代才有了点起色,根基底蕴与谢家根本没法比。
谢老国公的第一任妻子韩氏,那才是真正的名门。
谢家与韩家同为百年大族,底蕴深厚,联姻之时,各选中了族中最出色的子女结为连理。
韩氏博学多才不输男儿,嫁与谢瑧后两人趣味相投琴瑟和鸣。
可惜韩氏福薄,在谢允伯还年幼时便去世了,韩家本有意再嫁一名女子与谢老国公续弦,然而先皇不欲世家联合,便下旨给谢家与根基浅薄的徐家赐了婚。
谢老夫人顶着名门的名号,实则教养见识离世家贵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眼皮子里只看得见名声。
谢容斐兄妹被宫里的娘娘多夸了两句名声大噪,她就真的以为自己的孙儿孙女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了。
名声这种东西,可以欺人,却不可自欺。
活到这个岁数,徐氏还看不清。
见识不同的两人结亲近四十年,向来鸡同鸭讲,根本过不到一块去。
二房和三房人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谢老夫人还要辩驳,谢容斐已经十分谦逊地说道:“祖父说得极是,怀瑾尚需磨练,这段时日正有几篇策问想求祖父指点。”
二老爷笑道:“你祖父幼时便有神童之名,十七岁便高中状元,先皇赞他是旷古之才。你若能习得你祖父的一二分,就足够受用了。”
谢容斐自是虚心受教。
谢琼雯咬着筷子左看看右看看,嘻嘻一笑:“二姐姐若是男子,没准也能考个举人回来呢!”
这话说得晦涩。她不提别人专提谢琼絮,不为别的,谢琼絮是大房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二房才学最高的下场能考状元,而大房最多能得个举人。
更甚者,谢琼絮还不是他们大房的血脉。
这话明着在夸谢琼絮,实则是在贬低大房。
谢容钰已经冷了脸,阴恻恻地看向堂妹。
谢琼雯依旧歪头甜笑,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年纪还小,是个杏眼桃腮的小美人,平日里最是嘴甜讨喜爱卖乖,十分单纯,跟她计较言语上的不妥当,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了。
“四丫头说的是,絮姐儿没准还真能拿个举人回来。”
谢老夫人笑眯眯的,假装没有听出话里的玄机,又道:“琇姐儿原先家里也有个哥儿是今年下场?”
琇姐儿便是许秀春,如今改了名叫谢琼琇。
王氏这些天冷眼瞧女儿在岐山村实在养得不好,言语粗鄙不说,还有吃饭嘬嘴睡觉打呼的恶习。
她不怪女儿如此,却不能叫人看了她笑话,因此让陈妈妈和自己的大丫鬟九儿贴身服侍许秀春。
怕许秀春吃相不雅,九儿把一只鸡腿上的肉细细剔下来,能叫她小口小口慢慢地吃。
许秀春吃得满嘴油光,一听谢老夫人问话,问的还是许南,心里一咯噔,肉还没咽下去就叭叭起来:
“那是个混账狗东西,整年地不着家,从不孝敬母亲,说是要读书,不知道做的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手头的钱没个花完的时候......还勾搭村里的贱丫头,勾肩摸脸的,给钱往人怀里塞......”
九儿看主子说得唾沫横飞,心里急得不行,咳嗽两声无果,忙悄悄在她胳膊后捏了一下。
许秀春啊呀一声尖叫,转身就给了九儿一巴掌。
“贱蹄子!竟敢对我不敬!”
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二楼轰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许澄宁抬头望去,见人潮如浪向二楼涌去,有人边跑边高声喊:“瑾瑜公子要作画了!快去看啊!”
二楼挤不下,索性楼梯都挤满了,个个踮脚伸长了脖子张望。
三楼本是清静的雅间,这时也冒出了许多贵女的脑袋,倚在围栏上,团扇半遮面看着二楼的作画人。
只见二楼厅中一人一身淡金袍衫,跟前白绢展陈,他脊背挺直,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握着毛笔蘸墨蘸色,于绢布上挥毫自如。
许澄宁认出他正是刚刚他们在街上遇到的骑马的公子哥。
不足一炷香时间,一幅气势磅礴的春都图,把宫城的雄伟壮丽、春日的气象万千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太好了!”
“瑾瑜公子果真龙章凤姿,天下无双,果然是谢老先生的真传!”
谢容斐宠辱不惊,扶着袖子在画上题了一首诗,落款盖章,气定神闲地拱手:“在下不才,献丑了。”
“谢公子谦逊了,您若是献丑,我等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就是,谢公子不光诗画双绝,做的文章连柳祭酒都拍案叫绝,看来今年的状元非谢公子莫属了!”
围着看的老百姓又摇摆不定了:“谢公子这样厉害,不然还是押谢公子吧?”
“我都押完了!这可怎么办?”
“去改啊,赌坊的管事说了,可以当天改票。你买了谁?”
“许澄宁啊!他都拿四回案首了,道士也说他还会继续拿案首。”
老百姓对高僧术士的话总是有近乎执着的坚信。
“春闱跟秋闱能一样吗?谢老国公当年可是状元郎,谢公子的父亲也是两榜进士,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觉得谢公子希望更大。”
天下才子汇聚京城,他们两只眼睛点来点去都挑花了眼,一会儿觉得这个好,一会儿觉得那个好。
一群人堵在楼梯口正捏着钱银踌躇不定着,这时一个荷官端着一托盘银锭拉长了印高声唱道:
“舞阳郡主押谢二公子状元,注金,两千两!”
一声激起千层浪,满场哗然,大家一涌而上争着抢着要去改票。
舞阳郡主可是大公主的爱女,跟着她买就对了。
“春闱考的又不是作画,瑾瑜公子才艺虽好,写文章可不一定是第一!”
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似乎不服,挥舞着手说他们江左才子沈耘才是当仁不让的魁首,拉拉扯扯地把沈耘推上了台,要他当场做文章,让其他书生即兴出题。
沈耘是个模样十分儒雅和煦的读书人,推却不过友人的盛情只好应下。
而他也确实不负江左第一才子之名,出口成章,听者无不叫绝。
于是人群又堵在台子前,对着牌子上的名字左看看右看看,迟迟迈不开脚步。
谢公子出身文国公府家世显赫,他刚出手秀了一把画技,有眼色的就该避让风头不去得罪谢家。可这些书生偏偏顶风上,推出大才子沈耘,丝毫不给谢公子面子。
而刚刚那个率先出口叫嚣的,在一个劲把沈耘推至明面上之前,好像听他身后那个人说了句什么......
许澄宁手指轻叩桌面,冷眼看着这一切,冷不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几位都这样厉害,那许澄宁呢?许澄宁在哪里?我可押了他,让他露一手,也念篇文章来听听!”
“是啊是啊!这个时候都该到京城了,许澄宁在哪里落脚?”
“谁知道许澄宁是何许人?让他也出来做篇文章,好叫大家有个判断!”
未等许澄宁反应,陆昌已经忍不住兴奋,跳将起来挥舞着胳膊大声欢呼:“在这在这!许澄宁在这里!状元必是许澄宁!”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顺着陆昌所指,看到一个瘦小的少年郎。
“咦?”
“啊?”
“怎么是个小孩?耍我们呢!”
“你这小子糊弄谁呢!”
陆昌挺着胸膛充满自信:“我没骗人!他就是许澄宁!今年十四岁,是我们长安府的解元!这次春闱意在状元!必中状元!”
他自信满满的模样俘获了少数人的信任。
虽然小孩子不靠谱,但世间不乏有人对某些稀罕的人或物更加偏爱,同样是读书人,神童更像是天选之子,令人迷信他身上的神气,尤其,这还是一个具有神仙容貌的神童。
马上就有人蠢蠢欲动,想去押一押许澄宁。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张开了一张蛛网,将她牢牢网住。
许澄宁绷着脸,随即化出一个暖暖的憨笑,腾地站起来,把头高高仰着,大声道:
“对,押额!额从小念书念滴好,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先生说额灵滴很,额娘说额是文曲星,一定能考状元。你们都押额嘛,肯定赢钱嘞!”
......
全场鸦雀无声,陆昌都傻了。
长安府许解元顶着张乳臭未干的脸蛋,笑得憨憨傻傻二愣子似的,再操一口土里土气的乡下方言,神仙童子顿时落地,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啥?”
不知是谁像鱼泡泡一样啵了一声,喧嚣重新卷起。
“长安府的解元?就这?!”
“乡巴佬是怎么考试?讹人吧你们?”
“讹人也别找个土包子吧!”
土包子睁大了漂亮的眼睛:“额是真的能考!”
众人轰的一声全笑趴了,土包子还要去抠别人的手,拉去投注金。
“额给你念,额小时候被先生夸奖滴文章嘛!”
李少威及时站出来,一脸无奈歉意地跟众人施礼道歉,然后摸摸许澄宁的后脑勺,轻声哄道:“他们都去买了,咱们玩够回去了好不好?”
许澄宁笑嘻嘻地点头,李少威便揽着她往外走。
陆昌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手忙脚乱跟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楼里的人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哪家的小孩?不会是背后有人帮他买的解元吧。”
“考进士哪是小孩子能掺和的,真是胡闹!”
闹哄哄地叨了几句,便只管他们的赌注了,而原本买许澄宁的人,自然是纷纷撤了自己的注。
三楼临东一间雅间,窗边一根修长的手指推开一条缝。
秦弗看许澄宁三人的背影远去,又把窗合上了。
“倒是鬼机灵得很。”
辰正时分,是谢琼絮给谢老国公请安的时间。
自从真千金回府后,她就变得格外殷勤。
从前偶尔还会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犯娇不去请安,现在便是真的生病也会撑着病体,晨昏定省早早便到,迟迟而归,荣恩堂、青柏院还有松风堂一处没落。
今日给谢老夫人和王氏请过安后,便带上了新写的诗来松风堂向祖父请教。
“‘怨’字太悲,不如‘叹’或‘惜’。”谢老国公指着花笺上的一句道。
“那岂不是错了韵了?”谢琼絮歪着头,虚心请教。
谢老国公惯来干瘦紧绷的脸为她松了一丝淡笑:“诗词一类,立意为先,形式为次。若能抒情言志,不必非得对仗工整拘泥形式。”
他点了点花笺:“小小年纪,写这么悲戚的诗句做什么?”
男子读书是为追求仕途,除了君子六艺诗词歌赋外,还必须培养为官的真本事,故以策论为重,文采见识自然也不能落下。
女子则以女德闺训为先,再是女红针黹,有本事的再学些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便担得起才女之名了。如谢琼韫、谢琼絮,便是才女中的佼佼者。
谢老国公年少时便才高八斗,指点几个孙女自是不在话下。
可他不耐闺阁女子动不动悲春伤秋的词句,年纪轻轻,又是锦衣玉食长大,哪来那么多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不过谢琼絮是他最宠爱的孙女,他一向很给面子。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写点平日所见所感便好哦,小姑娘家别太多愁善感。”
谢老国公没有指点太多便把花笺还给了她。谢琼絮连声受教,心里却不以为意。
前朝才女李颐少女时期便诗才一绝,吟作的诗篇精巧华丽情感细腻真挚,却并未在文坛上引起什么轰动。
反而是后来英年丧偶、家道中落后写出的哀婉词调备受盛赞传颂至今。
可见诗词一道,要想在才名上更进一步,需得以情动人才是。
谢琼韫便是在两年前先皇后薨逝时,写下了一篇哀婉凄厉的悼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不忍卒读。
直到现在,这篇悼文都还供奉在皇寺之中,每日都有无数香客前去拜读。
而谢琼韫也凭借此文从此坐稳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才、貌、德三种美名集于一身,京城人莫不以结交谢家大姑娘为荣。
有谢琼韫珠玉在前,她为先皇后抄写了百遍的梵文佛经就变得平平无奇,无人问津。
谢琼絮自问才学并不比谢琼韫差,只是在两年前棋差一招,从此名声上便矮了一截,这叫她如何甘心?
谢琼韫有自己的父兄可以为她打点关系开拓门路,处处帮衬。
反观自己,虽然有祖父的疼爱,但谢老国公性情迂腐,平日除了指点自己的文才,偶尔夸上几句外,从不帮自己扬名。
父亲兄长就更不用说了,一气儿地不求上进,别说帮自己,他们若真有门路,也至于混到如今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谢琼絮有今天,全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原本,哪怕自己的相貌比不得谢琼韫,可贵为文国公嫡女,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身份都要比谢琼韫尊贵。
然而苍天弄人,她连文国公嫡女都不是了。
她身子娇弱,每日都要一盏羊奶燕窝补养身体,以往都是按时按点送到清荷院,可前天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杜鹃一问才知,厨房要炖煮给三姑娘的补汤,这才将她的燕窝往后放了一放。
看看,现在连府里的贱奴都可以欺负她了。
也不知受了谁指使,这些天她敏锐地察觉到,除了祖父和四弟待她照旧,父亲母亲和兄长明显冷淡疏远了许多。
她虽占了旁人的位置,可也不是她造成的罪过,他们怎能如此对她?她谢琼絮何其无辜,老天何其不公!
不禁心中哀叹。祖父是疼她看重她没错,可未免太不近人情。
明知道她现在处境尴尬,日子过得这么艰难,竟然不肯帮自己出头,还觉得她多愁善感,嫌她的诗矫情。
她接连几天夜不能寐,苦苦筹谋着以后的路。
她想得很清楚,祖父的宠爱不能丢,祖母、父亲、母亲和兄长也得讨好着,再是对二房,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若是可能,还得交好于他们。
她到底不是父亲母亲的亲女儿,二房那头就算有什么过节,也该找许秀春麻烦,关她什么事呢?
幸而许秀春是个蠢货,哪里都讨不了好,有她做挡箭牌,自己也不是前程无望。
心里装着谋算,谢琼絮继续且天真且机灵地与祖父探讨四书上不懂的地方。这时宫里来了人,宣谢老国公进宫。
谢琼絮有心打听是为了什么事,跟来的小太监却摇头不知情。倒是二老爷下衙回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春闱定下的副考官有两位,都是文渊阁大学士,可其中之一的冯大学士今日却被弹劾收受考生贿赂,大理寺往他府里一搜,果真搜出来赃物。
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而是几幅前人大家留下的墨宝,有价无市。
冯大学士也不想知法犯法,只是实在喜欢,便打算品鉴两日再还回去,谁想第二日就被奏到了御前,证据确凿,百口莫辩,被革职查办。
而顶替了冯大学士位置的,却是鸿胪寺卿卢恩达。
别人不知道,谢允安却很清楚卢恩达是实实在在的寿王党。
卢恩达插手科举,便是寿王往春闱里张了网,这届进士都会成为卢恩达的门生,相当于给寿王招进了大批可效忠的人才。
这一切应当都是寿王的手笔。
二夫人曹氏听了大喜:“谢家底蕴深厚,老爷又身负要职,寿王有心那个位置,必定想拉拢咱们,肯定会把斐儿的名次往上提一提!”
一队带刀官兵过来,为首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一身玄色武官劲装,乃是巡城副指挥使,姓陆,闻讯赶过来调解的。
梁兆琦终于等来可以说公道话的人,忙把事情说清:“此事纯属污蔑,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我一个公道!”
见来者不过一个小小的巡城军官,安王府的豪奴眼高于顶,半点不放在眼里:“公道?到了安王府,王爷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带走!”
陆副指挥使眉峰微挑,手中长刀出鞘,噌的一声明晃晃横过络腮胡跟前。刀光如电,那把络腮胡抖了一下,窸窸窣窣地落下一片细碎的毛毛雨。
络腮胡呆了一瞬,眼珠子下转,见圆鼓鼓的肚皮上积了一片黑黑的胡茬,顿时黑了脸:“陆大人这是何意?是要和我安王府作对不成?”
“管事言重了。”陆副指挥使手一抖,长刀回鞘,他昂着头睥睨下方,“总要听听梁公子怎么说,万一冤枉了人家......平襄侯府,安王爷惹得起,你一个奴才,惹得起吗?嗯?”
他慢慢悠悠地说,听络腮胡冷哼了一声,便用马鞭指了指梁兆琦:“究竟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梁兆琦定了定神,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十日前,我陪母亲去白山寺上香祈福,在西山门外遇见一名女子,自称其母留下的碧玺不见了,很是着急。
“因母亲还在殿里祈福求签,我便帮她一起找,期间始终离她半丈远,最后在西山门外的小树林里找到了,然后我才回了殿里。之后的时日我一直在家中读书。
“今日出门才听说,安王殿下欲纳芙蓉楼的秋芙姑娘入府,秋芙姑娘却已不是清白之身,说我......说我非礼了她......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科考在即,何苦闹出这样的事端自毁声誉?可这些人,张口就诬赖我。”
络腮胡大声道:“自然是你见色起意,却不知秋芙姑娘的底细,现在事发便想矢口否认!”
陆副指挥使看梁兆琦气得满脸通红,插嘴道:“说了这么多,可有凭证?”
梁兆琦反应过来:“对!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秋芙姑娘亲口说的那还有假!难道她会放着安王府的大好前程不要就为污蔑区区一个侯府公子?”
“那就请秋芙姑娘出来对质!”
络腮胡与芙蓉楼的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从楼里扶出一位弱柳扶风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一身暖白衣裳,柳眉朱唇,眉心一朵花钿,似泣非泣的模样,好似一朵含露的芙蓉,娇艳欲滴,果真沉鱼落雁。
她一看到梁兆琦脸就白了,扶着丫头嘤嘤哭泣。
梁兆琦却顾不得她怎样,正色问道:“秋芙姑娘,那日你说丢了东西,让我帮忙找寻,我也帮了。你缘何恩将仇报,诬赖于我?”
秋芙姑娘一张芙蓉面涨得通红,似乎十分羞耻愤恨:“明明是你......说是帮我找,却趁我不备,把我拖进林子里......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
梁兆琦一听,大为光火:“你、你信口雌黄!我何曾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此物难道不是你的?”
一只金褐色的如意纹香囊丢到他跟前,梁兆琦脸色一变:“你偷了我的东西?”
“公子是不肯承认了?”秋芙姑娘冷冷一笑,一滴清泪掉下来,“你右边胸口有两颗痣,是也不是?”
“你如何会知?!”梁兆琦大惊失色。
秋芙姑娘泪流满面:“奴虽流落风尘,幸得鸨母宽仁,尚保得贞洁。不想这最后的贞操也不能保全。实在无颜苟活,但求一死!”
她朝芙蓉楼门前的红柱猛地冲过去,虽则阻拦及时,额头还是蹭破了一块,鲜血如注,煞是可怖。
围观的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了。把好好一个姑娘家逼成这样,这梁公子也太不是人了!于是纷纷挞责起梁兆琦来,安王府的人跃跃欲试地要把他扣走。
梁兆琦百口莫辩,小厮护主,捡起地上的香囊,口里争辩道:“不是我们少爷做的!少爷那日回府,香囊还在的!这一定不是我们少爷的香囊!”
他翻开香囊内衬,里面绣着“明泽”二字。
梁兆琦,字明泽。
许澄宁就站在梁兆琦身后,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子清淡干净的香气。
“有人偷了少爷的东西!我们少爷是被陷害的!”小厮慌忙解释。
陆副指挥使又问:“秋芙姑娘那日是因何去了白山寺?”
鸨母气道:“怎么,还怀疑秋芙?你是不是与他一伙的?”
“妈妈不急,总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秋芙姑娘擦了泪,被侍候的婢女扶着,用颤抖嘶哑的声音道:“奴早年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为母亲寻医问药。母亲于五年前故去,牌位就供奉在白山寺。”
“上月廿一正是家母忌日,奴带着巧儿去白山寺上香。出来后,却发现身上的碧玺不见了,那是亡母遗物,奴一向珍爱,便与巧儿分头找寻,恰在西山门处遇见了梁公子,他说要帮我找,不知不觉走进林子,他便......”
“你先前认得梁四少爷?”
“梁公子偶尔会在街市上走过,奴从姐妹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陆副指挥使也无话可说:“梁少爷,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的,去一趟衙门就知道了。”
他一挥手,两名手下上前按住了梁兆琦。
梁兆琦气得浑身发抖。会试在即,他这个时候进了衙门,运气好些,能在开考前出来,之后混个同进士;若是运气不好,他连下场都不必了,有这么个污点在身上,他这辈子别想再抬起头来。
陆昌瞪着眼,低声对许澄宁耳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梁四公子一向风评极好,就刚才所见,也是君子之风啊。真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许澄宁冷眼看几个官兵拿住了梁兆琦,秋芙姑娘倚靠在丫鬟怀里朱唇紧抿,眼角仍挂着水珠,却坚强地不肯掉下去。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便是前途黯淡,余生依然能够衣食无忧。
一个是流落风尘的可怜女子,一朝零落,便会被践踏成泥,再无指望。
许澄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岐山村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阿娘披头散发,被一根粗绳捆得结结实实,无数的脏污垃圾一发接一发地丢到她身上脸上,村民们推搡她、虐打她、辱骂她,把她推上沙堆吊起来。
“脏女人不守妇道勾引男人,不得好死!”
干枯瘦小的老婆子是她祖母,带头领着村里一帮女人,用尽了所有最肮脏与恶毒的话语,指着阿娘谩骂不休。
她扑过去哀求,被大伯一脚踹飞,祖母拧着她的耳朵把她提起。
“这是脏女人偷汉子留下的种!根本不是我儿的!看看看看,这鼻子眼睛嘴巴,哪一个像我儿!”
“小杂种!”
“小杂种!”
小杂种,小杂种,小杂种......
袭来的拳脚,扬起的砂石,尖刻的辱骂声还有母亲的哀嚎惨叫声灌耳而来,不仅落在她的身上,还落在她的脑子里。
许澄宁感到脑袋一阵阵的胀痛欲呕。
许澄宁侧脸看去,恰跟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对上。
她一愣,秦弗却十分自然地移开目光,探究地看着她脸上未长开的小奶膘。
许澄宁有些无奈,她的年纪和长相在一众儒生中的确格外显眼。
她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句“殿下”,却见他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从她手里抽走了那份证明她考生身份的浮票。
手的主人打开了折子,纤长的睫毛半垂,薄唇微启,念道:
“许澄宁,年十四,长安府胥县人士,辛卯年举人。身长五尺九寸,身小,面白,杏目,高鼻,无须,无瑕,女相。”
最后两字带了墨点,能想象出执笔者把此二字添上去时犹豫不定的心情。
折子后面还附带了一幅肖像。
许澄宁注意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蜻蜓点水般,从自己脸上点到头顶,小声纠正了一下:“现在六尺了。”
“区别很大?”
秦弗轻飘飘说了一句,把浮票还给她,又偏头看了一眼,把她另一只手抓了过来,绵软白皙的小手里握着一块石头。
石头约莫成人巴掌大小,厚重且边角锋利。
将才的争执一旦林生有什么不妥,她就会趁乱用这块石头把贺鹏砸晕,然后血淋淋地哭惨。
没想到寿王世子的意外出现摁平了一切,她却忘了把石头扔掉。
秦弗挑了挑长眉:“温良恭俭让?”
“是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
正好主簿捧了卷宗出来,被黑衣手下接过。
秦弗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绣着银线的袍摆一拂,天光下泛出眩目的银光。
许澄宁暗松了口气,随手把石头丢掉。
小一个时辰,他们才从京畿府衙出来,贺鹏从身后喊住了她。
“许澄宁!”
贺鹏跑过来,仍旧臭着一张脸。
“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
许澄宁哼了一声:“贺同窗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带着一群同乡胡闹,闹赢倒还罢了,闹输了,难道还想拖着他们跟你一起倒霉?”
贺鹏脸色更难看了。
许澄宁看他一眼,接着道:“我进府学第一天,你带着其他几名同窗,把山长赠予我的亲笔书稿泼了墨,被我诈了出来,其他人罚了戒尺,你却只是不痛不痒地挨了一顿训;
“第一次考试,我压过你成了头名,你带头告发我舞弊,却拿不出半点证据,最终山长以无故生事为由,罚所有人抄写学规一百遍。”
贺鹏脸上爆红:“我告发你,是因为你心不正!三番几次逃课,与市侩商贾之流为伍,在酒馆推杯换盏,一句一句套问商会行情,张口闭口俱是阿堵物,简直斯文扫地!”
“哦?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也逃课了?”
贺鹏恼羞成怒:“这不是重点!”
“我为人如何,行事如何,不碍着旁人,就是我自己的事。而你不同。
“贺鹏,你本性孤傲,从不肯承认别人比你好,在府学的时候大家尚且谦让你器重你,愿意为你遮掩庇护,有难处同你一起担当。
“可若入仕为官你还改不了这臭脾气,他们凭什么因为你招惹一场无妄之灾?你又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所想所做,值得他们同你共患难?”
贺鹏想到今天那位姓林的书生差点死过去的模样,心里也暗生后怕,脸涨得紫红,却还是没忍住嘴上刻薄:“我乃嫡出独苗,自然不用像奸生子一样,处处看人眼色......”
啪!
一记绵软却用足了劲的白色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
贺鹏捂脸闷哼了一声,眼下已经青了一片。对上许澄宁冷冷的眉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边脸也挨了一记掌掴。
这次是李少威打的。
他觑着许澄宁脸上虽然平静,手却悄悄握成了拳,心里一揪,看向贺鹏眸色更冷。
“平日看在你是同窗的份上,我敬你三分,莫要以为我怕了你!再敢对澄宁信口雌黄,我绝不会放过你!”
“阿澄,我们走。”
他揽着许澄宁离开,徒留贺鹏在原地,一脸懊恨地跺了跺脚。
“他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许澄宁回以一笑:“我无事。”
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外界对她身世的猜疑就没停过,她早就习惯了,如今的她,也早不是一句奸生子就能伤害得了的人了。
“我们把城东这片走一走,明天再去贡院。”
李少威含笑道好。
谢府家宴。三房人分坐两桌一起用膳。
二老爷问起今日进宫的事。
谢老国公道:“是为了会试之事,皇上与礼部商议让我做主考官,只是怀瑾要下场,我便拒了。皇上便点了童阁老为主考官,最后选出来的考卷让我过一过眼。”
曹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四姑娘谢琼雯嘻嘻笑道:“祖父可不得避嫌,不然等二哥考了状元,外面都说祖父徇私可如何是好?”
大家笑起来,谢容斐轻声指责道:“胡说什么。吃你的饭。”
曹氏笑道:“可不是,不然你二哥考不到状元,可是要罚你的!”
说着往侄女碗里夹了一只大大的狮子头。
“哪里胡说了?昨日柳二小姐还告诉我,国子监柳祭酒说二哥极有希望拿一甲呢,那些个学生个个都抢着要二哥的书画和手稿,想沾沾文曲星的才气呢!”
谢容斐从小读书就好,名号不光在京城响当当,在人才辈出的谢氏一族这一代里也是佼佼之辈。
去年乡试他考了第二名,力压了同为京城三公子之一的平襄侯四公子梁兆琦一头,风头无两。
而案首却是一四十多岁的老书生,据说身子骨不大健朗,过了乡试却不一定能熬过会试。
要知会试一连考九天,考一场都得去了半条命,老书生还想拿前几名是不大可能了。
“京城三公子,平襄侯府明玉公子,余侍郎府珠玑公子,却以二哥瑾瑜公子为首,既是三绝之首,二哥不拿状元谁拿状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