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冷着脸看他们俩走了。
一顶凤冠而已，我也不在意，只是那块翡翠……
想着母亲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嫁个良人，我就痛得喘不过气来。
上辈子是我糊涂，这辈子……
想到琳琅阁的事一定会传扬出去，我追着萧容灏跑的事本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今天这事传出去也只会变成我为萧容灏争风吃醋。
我心下黯然之时，桃红拉着琳琅阁的掌柜过来了。
掌柜捧着一顶璀璨夺目的凤冠过来：“沈小姐，这是王爷特意送来的，说是他母妃大婚时用的凤冠，让我们改成您的尺寸，您快试试。”
萧容灏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那这凤冠不就是太后当年成婚所用？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这不会逾矩吗？”
掌柜笑眯眯的：“您放心，王爷请示过圣上了，他说自己的王妃值得。”
我眼中又有了泪意，不过这次全是感动。
晚上皇上安排了家宴，也是我和萧胤祯第一次正式会面。
投桃报李，我取了自己库房里上好的端砚作为礼物。
本以为大婚前不会再遇到萧容灏，却没想到在御花园时，居然又撞到了他和沈南乔。
花丛一阵阵轻颤，还传来女子的呜咽声。
带路的宫人脸一僵，就要喊侍卫，就听萧容灏的声音传来：“是孤。”
哪怕上辈子，我也没直面过两人欢愉的场景，那交缠的声音激得我心中一颤。
说不出来是难堪还是心痛。
宫人左右为难，低声问我要不要绕路。
那边沈南乔却是恬不知耻地回道：“等等吧，快了。”
萧容灏也出声：“沈清涵你迟早也是要习惯的，就看着吧。”
这是要故意刺激我。
看着挡住去路的宫人，我只好捏着拳头听完了全程。
萧容灏整理好衣裳出来时，挑眉看我：“沈清涵，你也别羡慕你妹妹，只要你听话，大婚时孤也会好好疼你的。”
说话间他看到我手中的锦盒，自得一笑：
“刚刚闹得那么凶，还不是给孤准备了东西。”
“行了，走吧，别让父皇母后他们等久了。一会他们问为何会迟，你就自己找个理由，别攀扯到南乔身上。”
“南乔只得了个良娣的封号本就委屈了，可不能背上浪荡的名声。”
“反正你名声也臭了，一会孤就说是你缠着我不下马车吧。”
不待我回绝，他就拉着沈南乔走了。
我压下心中的郁气，反正一会他就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他的皇叔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等到了宫殿里，皇后亲热地招呼我去了上座。
她嘴边噙满了笑，揶揄地跟我说：“胤祯对你可真上心，昨晚特意遣人来交代你爱吃的菜式。”
我脸一红，看着那些菜不好意思地回道：“臣女没有那么挑食的，让他费心了。”
换了衣服晚来一步的萧容灏正好进来，听见这话，冷哼一声：
“孤让御厨多做的果盘可是给南乔的，别什么光都往自己身上揽。”
皇后有些莫名，皇上也是一头雾水。
我正想说不是那果盘，是萧胤祯准备的菜。
内侍的一声通报，一个俊秀无比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胤祯挑眉看着萧容灏：“我的好侄儿，你脑子怎么突然糊涂了？”

皇上问我想被赐婚给谁，这世，我没有再选太子萧容灏。
而是选了他双腿残疾的皇叔萧胤祯。
文武百官哗然，不仅因为我与萧容灏同长大，皇后更是曾放言我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更何况，睿王萧胤祯十年前落马，双腿早已残废。
他们都奇怪我身为侯府嫡女，为何对自己的婚事如此轻率。
可他们不知，上世，我嫁给萧容灏后，却七月怀胎冻毙于风雪之中。
只因为我庶妹句，我孕吐的样子恶心到她了。
浑身僵硬倒在雪地时，我才明白，原来萧容灏娶我只是为了与我庶妹常常见面。
那么重来世，我便如他们所愿。
可后来，当我的喜轿在大街上与他擦肩而过时，萧容灏的脸上却褪尽血色，彻底崩溃。
1
皇上再三确认我想被赐婚的人选是他那个残废的弟弟后，当着我的面在圣旨上盖了章。
待礼部准备好，过几日皇家的聘礼和圣旨就会同送到侯府。
今天还是皇后举办的春日宴，我才到御花园，她就怜惜地将我唤到身边。
比以前还要再亲厚几分。
众人看我从养心殿归来，皇后的神色待我如同家人，知道是我的婚事已定，纷纷围上来贺喜。
可萧容灏却是变了脸色，把将我从人群里拉了出去：
“沈清涵，这样上赶着有意思吗？孤跟你说了再等几年，你偏要借着救驾的恩宠把我们的婚事落定，你还要不要脸！”
周围的人听见太子这番鄙夷的话，纷纷变了嘴脸，投来嘲笑的眼神。
些贵女更是出声奚落：
“没想到沈小姐这么恨嫁啊，居然没经太子同意就央着陛下定下婚约，可真是好手段。”
“要我说，也该学学她这样没脸没皮的样子，不说嫁太子，嫁些郡王也能富贵辈子了。”
“就是，从小就像个跟屁虫样撵在太子殿下身后，巴不得污了自己的名声好让太子殿下甩不开她呢。”
萧容灏听了，脸上的鄙夷更甚：
“你听见了吧，你名声这么差，要不是孤容忍你，你早被抓去浸猪笼了。”
“偏你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擅自定下婚约。”
“孤告诉你，孤就算拼着太子之位不要，也不会让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不用太子殿下这么麻烦了，我的赐婚对象不是你。”
话音落，周围就响起哄堂大笑，太子交好的世家公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小姐，你可真是又当又立啊，求了圣旨还不认，小心皇上到时候听见了打你板子。”
萧容灏脸色难看起来：“你哪里学的这般不入流的手段，真是丢尽孤的脸。”
“你直跟着我，早就没了清白，以为谁还会娶你吗？说大话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
他如此污我名声，我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反驳，他又扫视圈四周，冷哼道：
“行了，你要嫁便嫁吧，孤的太子府还养得起个闲人。”
周围人也打趣起来，说太子真是好艳福。
萧容灏嘴角扬起得意，凑来我跟前：“你也就这点长处了，你要是乖顺服侍孤也可以给你点体面，不过你要记清楚了，太子府的女主人绝不会是你。”
我心里凛，看着萧容灏玩味的神色，上辈子他可是把切都瞒到了最后，为何现在却如此大胆？
看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莫非，他也重生了？
不过，也正好，我这辈子也不会嫁他，正好就如他所愿了。
从此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他那么爱我的庶妹就让他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好了。
想到这里，我就要开口解释赐婚的事，可人群外传来了我庶妹沈南乔黯然神伤的声音。
“太子殿下与嫡姐是好事将近了吗……真好啊。姐姐，南乔身份低微，自知大婚当天是没办法出席的，就提前祝你们幸福美满吧……”
萧容灏看着沈南乔潸然欲泣的样子，眼中溢满了心疼。
可碍于众人在场，他也没办法做什么，只是狠狠剜我眼：
“我没想到侯府就是这般苛待庶女的，沈清涵，你这样怎么担得起太子妃之位？”
众人的嘲讽之意更甚，沈南乔的眼角也闪过副得意之色。
我环视众人，笑着开口：“那太子殿下觉得谁能担得起太子妃之位呢？我的妹妹，南乔你看好不好？”

我的话一出，萧容灏马上就变了脸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看他那惶恐的样子，我心中冷笑一声，说着心中只有沈南乔一人，又放不下侯府的权势。
怪不得上辈子要拿我当幌子。
我现在也懒得再替他遮掩：“我看太子殿下的香囊挂在了我妹妹腰上，还以为你们早就两情相悦了，这才这么出言袒护呢。”
沈南乔慌忙扯过披风遮掩，可所有人都看见了缝隙中那一抹明黄。
众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戏谑起来。
“没想到侯府的庶女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看她平常柔柔弱弱的，居然就成了太子心上人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南乔咬着嘴唇，脸上一片惨白：“姐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萧容灏心疼坏了，索性上前拥住她，倨傲地看着我：“你知道便好，刚好南乔和你一起进府，你也能多个照应。”
到了现在，我也懒得解释赐婚的事了。
敷衍地回道：“太子殿下高兴就好。”
萧容灏见我如此反应，愣了一下。
毕竟上辈子他拈花惹草的时候我可是勃然大怒。
许是觉得自己的下马威给对了，萧容灏沉吟片刻施施然开口：
“你若是早些这般大度，孤也不会拖着婚事这么多年。”
热闹结束，皇后担心地把我喊了回去，问我是不是萧容灏因为我改嫁他人发脾气了。
我摇摇头，把沈南乔的事抖搂出来：“太子殿下是好事将近了。”
皇后听到是沈南乔，叹口气：“一个小庶女，灏儿要是喜欢，就封她当个良娣吧。”
春日宴结束，我正要上回府的马车，萧容灏就带着沈南乔将我拦住了。
萧容灏强硬地将我塞进他们的马车，目光不善地盯着我：“孤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居然在母后那里胡言乱语，就给了南乔一个良娣的名号。”
沈南乔在旁边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太子哥哥，只要能嫁给你就好，名分什么的，我不在意的，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姐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容灏用一个吻封住了唇：“孤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沈南乔脸色绯红地推了他一把：“太子哥哥，姐姐还在这里呢。”
萧容灏倨傲的眼风向我扫来，却在看到我平淡无波的表情时愣住了。
他冷哼一声：“这会倒是装大度了。”
“好了，沈清涵，孤本来想着把太子妃仪制的喜轿嫁衣凤冠都给南乔的，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就留给盖头给你好了。”
说完，他就一脸等着我感恩戴德的样子看着我。
我没理他，轻轻哦了一声。
萧容灏没得到想要的反应，脸色一沉，又把沈南乔抱得更紧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来塞到沈南乔怀里：“夜明珠，番邦上供的。”
萧容灏说这话，眼角却是在斜睨着我。
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的脸色更黑了。
到了侯府门口，沈南乔却没下马车。
刚刚两人你侬我侬，恨不得粘在一起，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我怕他们一会都等不住，在侯府门前苟且起来，回头提醒道：
“你们别在侯府门前搞。”
萧容灏却是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又压了下去拉住我的手。
“就知道你忍不住，还装什么大度？好了，我也给你几分体面，到时候喜轿不会差的。”
“不过孤告诉你，必须是你安分守己的前提下。孤告诉你，孤心中所爱只有南乔，你要是为难她，别怪大婚的时候我给你难堪。”
我被他的恬不知耻气得笑了起来，他却还以为我是高兴，硬塞给我一个盒子。
“诺，看在你懂事的份上，孤赏你的。”
“也是难得的深海珍珠了，虽比不上南乔那颗，也是宫中珍藏。你也不必太过欢喜，只要你听话，以后好东西孤也会留一些给你。”
还不等我说话，萧容灏就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驶去，车厢却是发出不正常的抖动。
我冷嗤一声，转身就要回府，却被沈南乔的丫鬟细柳拦住。
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盒子：“大小姐，以后太子府可是我们小姐当家，你也别拿不该拿的东西。”
“你那些狐媚子手段没有用的，太子殿下心中可是只有我们小姐一人，小姐让我转告你，要是不想再跪在雪地里，你就安分一些。”

3
沈南乔居然也重来一世了。
也难怪她今天硬是当着众人的面来我面前挑衅，想来是早就和萧容灏暗通曲款，有了靠山了。
上辈子的记忆又在脑海中翻滚起来。
我嫁给萧容灏以后，侯府的关系都站到了太子府那边。
皇上和皇后也待我极为亲厚，更是为了我勒令萧容灏在长子出生前不许娶其他人入府。
如此殊荣，再加上萧容灏的表面功夫，我才以为自己没选错人。
可谁承想，在我有孕后，沈南乔打着照顾我的名头在太子府中长住了下来，我这才知道他们那些龌龊的勾当。
“小姐，你刚刚为何拦着我，宫宴上碍着太子的面子不说就算了，细柳那个贱蹄子狗胆包天也不教训。”
丫鬟桃红的话唤醒了我，可上辈子在雪地里求助无门的欺辱还盘旋在我的心头。
我轻抚她的手：“不过都是秋后的蚂蚱，再让他们蹦跶几天就是。”
桃红点头：“也是，我看睿王殿下对您可上心了，您还没回来，礼物就送上门了。”
我这才看见桌上堆的锦盒，打开，竟是十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
哪怕白日，那明珠的光都有些耀眼。
我心中激起一些涟漪，我没想到，萧容灏这位皇叔，居然没对我请求赐婚的事反感。
毕竟，虽然他双腿残废了，可也曾是整个京城最风流倜傥的男子。
就连番邦公主，都在宫宴上对他一见倾心，说就算做妾也要嫁与他。
不过萧胤祯上辈子从未娶妻，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女色。
我都做好了贸然请赐婚会受他冷脸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送来了礼物。
第二天一早，桃红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去了打造首饰的琳琅阁。
我这才想起来上辈子我早早就下了重金，在琳琅阁定了一顶凤冠。
那顶凤冠都是按着太子妃仪制做的，那会萧容灏还抱怨我不会持家，有那钱做顶凤冠，还不如把钱给他拉拢大臣。
想到这里，我手里装着夜明珠的锦盒莫名有些火热，那十枚夜明珠，足以买一百顶我定的凤冠了。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萧胤祯的腿，想必也要名贵的药材养着，我打算把那顶凤冠减些宝石，换成药材。
可谁承想，才踏进琳琅阁，掌柜就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我顺着他的视线朝着楼上的雅间看去，沈南乔指挥着工匠，把我那顶凤冠拆得七零八落。
而中间那颗母亲留给我的翡翠，被她拿在手里把玩。
沈南乔看见是我，哎呀一声，手一歪，翡翠就摔倒了地上。
怒火直冲我的脑子，我冲上去，狠狠给了沈南乔一巴掌：“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
“孤准的，你发什么脾气？”一旁的萧容灏面色不善地走过来，钳住我的脖颈。
“你的东西不就是孤的东西吗？你如此铺张浪费孤已经没跟你计较了，你居然还敢打南乔！”
我被掐得喘不上气来，却丝毫不求饶，只是死死盯着萧容灏。
萧容灏神色一怔，他从我这里得到的，从来都只有爱慕的目光，何曾有过这样凶狠的仇视。
他下意识地手一松，我推开他流着泪去捡地上的翡翠。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沈南乔她怎么敢的啊……
可不管我怎么拼凑，那翡翠终究变不成原样了。
桃红急忙来拉我：“小姐，别捡了别捡了，你手都被划破了。”
“就算这是夫人给您的遗物，也不值得您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呀。”
萧容灏这才注意到我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他语气难得带了些服软：
“好了好了，孤和南乔又不知道这是你娘的遗物，孤到时候给你找块更大更好的就是，保证你在婚礼上风风光光。”
我站起来，冷冷瞪着萧容灏：“谁要你的东西！萧容灏我告诉你，我不稀罕，我看见你就恶心！”
萧容灏冷嗤一声：“拿乔拿过了啊，沈清涵！你恬不知耻上赶着要嫁孤的事全京城都知道，还说不稀罕孤。”
“你那凤冠都是太子妃的仪制，不是为了孤，还是为了谁？”
我抓起桌上还没被破坏的凤冠主体，狠狠砸在了地上。
“萧容灏，你看好了，我这辈子，死也不会嫁你的！”
萧容灏被吓得退了一步，看我脸上决绝的神色，眼角攀上几丝慌张。
他就要蹲下身去捡起碎裂的凤冠，旁边的沈南乔却是先一步跪在地上捡起了那些碎片。
她一边捡一边哭着道歉：“都是我的错，太子哥哥你别和姐姐吵了，这顶凤冠我来赔，保证做个一模一样的还给姐姐。只要姐姐你别和太子哥哥生气，南乔做什么都没关系。”
沈南乔装模作样地捡了半天，萧容灏看不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护在身后：
“给她道什么歉，她自己发脾气乱摔东西，就让她在大婚那天光着脑袋出嫁好了，看到时候到底是谁丢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