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宁，我想喝水……”
秋棠带着宿醉的酒气，推开她跟邹凯宁的家，已经是三天后的凌晨。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茶几上也没有熟悉的蜂蜜水，只有她送给邹凯宁的鞋，和一张字条，
又是分手！
秋棠看着那张字条，每个字都让她无比的烦躁，最近已经是邹凯宁第多少次跟她提分手了？
算了。
她索性将纸条也扔在地上，
每次闹完了还不是自己乖乖回来！
秋棠知道邹凯宁爱她，任她予取予求的爱，她笃定他只是装装样子。
可秋棠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不止邹凯宁不见了，陈杰也消失了。
庆功宴之后，陈杰好像故意躲着她。原本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的两个人，现在秋棠到了饭点儿，怎么也找不到他。
整整三天，秋棠终于忍不住在全院大会后，堵住了打算溜走的陈杰：“师哥你躲我？为什么？明明我们那天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陈杰紧张的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很多人传我们的闲话，这对你一个女孩子名声不好，尤其你都快结婚了，我还是应该避嫌。”
避嫌？他们俩的绯闻，几年前就人尽皆知，现在才想到避嫌？
这么蹩脚的借口，这不合理！
秋棠拽着他不肯松手，还要质问，陈杰看到有同事走过来，硬生生掰开了秋棠的手，匆匆离去。
难道是无法面对那一晚，才有这样怪异的举动？
秋棠在心里替陈杰找借口，
可刚路过护士站就听到了晴天霹雳：晋升后的陈杰，迎来了院长的橄榄枝，安排他跟院长女儿相亲。
同事们打趣秋棠：“还以为秋医生会嫁给陈医生，没想到各自有了真爱！”
原来是抱上了大腿！
才有一个相亲对象就急切地要跟自己撇清关系，那之前她跟邹凯宁相恋的五年他怎么从不避嫌？
甚至经常挑衅凯宁，他那些小动作她不是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到头来被弃如敝屣。
绝望地看了一眼走廊尽头，陈杰刚好走出来，看到她站在那里，灰溜溜的改道装作没看见。
呵，
她冷哼了一声。
还好，她还有邹凯宁！
只要她肯哄哄他，他一定会回来，说不定，现在他就躲在家附近等着自己找他！
秋棠匆匆赶回家，
拿出手机拍下那张分手字条，编辑好了忏悔的话发给邹凯宁。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秋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被拉黑了，他怎么敢！
一时的恼怒，使她将桌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鞋子也滚了出来。
那双邹凯宁喜欢了很久却不舍得买的鞋。
这双鞋秋棠原本是买来送陈杰的，
是陈杰为了感谢邹凯宁救了她，大方地把礼物让出来，这才有了这双不合适邹凯宁尺码的鞋子。
尺寸自己去调换一下就好了，这么小的事儿，至于小题大作要分手，还威胁她取消婚礼？
邹凯宁走了多久了？好像三天？五天？她竟然连自己被拉黑多久都想不出来！
这么多天，邹凯宁杳无音讯！
她终于慌了。
打开衣柜，拿出邹凯宁最喜欢看她穿的那条裙子。
她决心去邹凯宁公司找他，哪怕低声下气地求他，甚至像邹凯宁最初说的那样，跟他回南山结婚，调动去南山工作，自此再也不见陈杰也行。
她在心里演示过所有求他别生气的话，只是没想到，邹凯宁公司前台直接拦住了她：
“你们分手后邹凯宁就辞职了，你还来干什么？”
“辞职？”
“不然呢？你拍的那个取卵视频满世界都是，同事们议论纷纷，你让他有什么脸继续在这工作？”前台姑娘面对秋棠的疑惑，直接开口回怼，翻了个白眼之后再没理她。
秋棠茫然地走出办公楼，下起了大雨，雨水打湿她的裙子，刺骨的冷意让她瞬间清醒，邹凯宁不是说说，不是跟她闹脾气，是彻底地离开了她。
…………
秋棠说着没什么不好，兴奋地将他进了试衣间。
“棠，这个扣子我弄不好！”陈杰的声音很快在试衣间里响起。
到底什么扣子不能出来弄？
他明明是在挑衅我。
秋棠竟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哪里？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害羞什么？我大学的时候，你没给我做人体骨骼模特啊！哪我没看过！”
店长同情地看着走近的邹凯宁，他扯出一个笑，不想迁怒无辜的人。
邹凯宁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不然店长怎么都不忍心直视，尴尬地跑到一旁翻别的西装去了。
“二位这身材也太好了！金童玉女！这套结婚礼服太适合你们……”店长刚退开，就有陌生的店员顶上来，对着走出试衣间的秋棠和陈杰夸赞，还没夸完，店长急忙把她拽到了一边。
秋棠本来满意的笑，在看到邹凯宁瞬间垮了。
还是陈杰对着邹凯宁解释了两句：“宗棠只是让我试试，你别多想，衣服还是还给你。”
邹凯宁盯着陈杰，他只是说说，却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反而搂紧了身边的秋棠，对着镜子，挑衅地回望他。
“不用，你穿这个多合适啊！他穿什么都那样！”秋棠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随意在店长抱着的那些西装里拽了一件，
胡乱扔给了邹凯宁。
邹凯宁没接，西装掉在地上，仿佛他被践踏的心。
“你又闹什么！邹凯宁，我没空管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我还要陪师兄去准备竞聘演讲。”秋棠低声警告他。
陈杰走过来，安抚的手一下一下拍着秋棠裸露在外的背：“别生气，结婚是大事。要不你陪他再选选！”
言外之意，新郎服是不可能还给邹凯宁。
也对，在这段感情里，邹凯宁本来就不具备什么优先选择权，所以都要给这个陈师兄让路。
最近邹凯宁甚至在想，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不在一起呢？
大概是陈杰的目标太过明确，秋棠能给他的只是专业上的一些助力，想走得更远，秋棠不会成为他的最优选，又不得不吊着她，怕真的找不到更好的。
秋棠不懂吗？一定是懂的吧，不然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地答应了跟邹凯宁在一起。
邹凯宁突然笑了，五年前他一心以为早晚会焐热这块石头，
五年后，他仍然是那个‘其次’。
邹凯宁低头将西装捡了起来，仔仔细细，好像拾起这五年丢掉的尊严，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店长。
“你什么意思！”秋棠不耐烦地看了看表。
“没什么意思，礼服真的很适合他，送给他了！祝你们……”邹凯宁竭力克制自己的嘴唇不要颤抖：
“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再次抬头看向爱了五年的秋棠，郑重地给这段感情一个完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秋棠，分手快乐！”
结束了！
邹凯宁迈出婚纱店的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虽然还会痛，但他相信，时间终究是会让这一切平复。
秋棠来不及脱婚纱，径直追了出来，陈杰也紧随其后。
在斑马线中间拦住了邹凯宁：“你闹够了没有！”
…………
邹凯宁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已经跟白梦婷踏上了蜜月之旅。
度完蜜月，邹凯宁还陪着妻子回学校进行毕业答辩。
再回到南山已经是两个月后，邹凯宁开始接手邹家的公司业务，白梦婷也彻底毕业回白家的公司。
邹凯宁没想到，从小被像小公主一样呵护长大的白梦婷，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做一日三餐，就连中午，白梦婷也都来公司陪邹凯宁吃饭。
最开始南山商业圈都在传，邹家和白家的商业联姻是貌合神离，尤其是邹家儿子，为了个女人在外五年不回家。
可是老板娘每餐亲自下厨带到公司投喂老板，下属们啃着狗粮传得沸沸扬扬。
每个休息日，小夫妻也跟普通情侣一样，满世界的网红店打卡，记者们想不碰到都很难。
那么多甜蜜的抓拍，被放大了在本市的娱乐版新闻上，很快没人再提起邹凯宁那些过往。
那天，邹凯宁下班回家，靠在厨房门上，看着白梦婷在里面忙活他的晚餐，他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胃疼过了？跟秋棠在一起落下的胃病，这么快就被白梦婷养好了，自己还胖了两圈。
本来以为结婚是他照顾她，事实上，他每天都在被呵护。
跟白梦婷在一起的日子，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被爱，让自己越来越自信，原来自己也值得这些温暖。
他凑过去，从身后环住了白梦婷，白梦婷早就习以为常他这样的行为。
邹凯宁闻到熟悉的味道，想着口袋里的东西，没有开口。
他不想打破这样的安宁，别人的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餐桌上，邹凯宁惊奇地发现除了食物，还有一个礼盒摆在自己面前。
结婚这段时间，邹凯宁已经收到妻子送的很多礼物，她似乎想把错过的这五年礼物都补回来。
邹凯宁拆开红色的丝绒盒子，里面不是他预想的手表，是一根有两条杠的验孕笔！
邹凯宁拿着验孕笔的手都在颤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妻子，话都说不出来。
白梦婷嗤笑着点头，他冲过去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他居然要当爸爸了！白梦婷怀孕了！
白梦婷就一直温柔地笑，看着他喜极而泣，看着他胡言乱语地给双方父母打电话。
那晚双方父母都来了，商量到很晚才走。
直到白梦婷睡了，邹凯宁才悄悄来到书房。
拿出一早他收到的东西。
早晨一到公司，他就收到了快递，打开来是烫金的请柬，上面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
陈杰，秋棠。
邹凯宁有一刻惊讶，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只是想起之前听朋友说过秋棠孩子后来流产的事，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他们俩的感情总是真的吧。
邹凯宁是没想到会给他寄请柬，这是要践行他敢走就敢嫁给别人的诺言？还是单纯地想得到这个前男友的祝福？
因为请柬上写了他跟妻子两个人的名字，本来打算晚饭后跟梦婷商量一下。
现在他直接将请柬扔进了垃圾桶，打开手机，想了很久，才拼凑出秋棠的手机号码，发了条信息过去：
妻子有孕，不便出席，遥祝：百年好合！
…………
落地南山已经有些日子，秋棠很忙，却也经常偷偷地跑到邹凯宁的公司，就为了远远看他从楼上下来、上车，就这几秒，她能等上几个小时，也从没想要上去与他打招呼。
她不配打破他生活的宁静。
直到那天，秋棠跟同事在餐厅聚餐，去洗手间回座位的路上，在屏风后面看到了邹凯宁的女儿——云朵！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孩子，她的眼睛，跟邹凯宁可真像。
云朵蹲在屏风后面，嘴里塞得像只可爱的松鼠，手里还拿着几颗餐厅送的巧克力，一边咀嚼，一边扯着脖子偷看有没有人跟来。
秋棠的脚步不受控地停住，就那样看着那个孩子，舍不得移开眼。
云朵看见秋棠专注地看她，想了一下，犹豫着举起手里的巧克力：“阿姨，你也想要吃吗？”
秋棠蹲下身，轻声说：“阿姨不吃，你是害怕妈妈发现吗？阿姨帮你看着好不好？”
云朵有点迟疑，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阿姨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妈？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在确认秋棠是不是坏人。
“你妈妈叫白梦婷，你叫云朵！”
云朵终于放心地冲她张开了双手，秋棠把她抱在怀里，小小的软软的，奶香奶香的。
她在秋棠怀里一边吃，一边摸秋棠的项链。
“你喜欢吗？”秋棠看着她，忍不住想要把所有她喜欢的都送给她。
小姑娘却奶声奶气地说：“云朵有，接生阿姨送给我好多闪闪的宝石。”
秋棠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想，如果时间能回到那一年，她一定守着邹凯宁，哪怕不工作，日日夜夜陪着他，绝对不让他离开自己一秒。
那样的话，眼前的小孩是不是就会变成她的女儿。
她跟邹凯宁的女儿。
“云朵！”邹凯宁熟悉的声音猛然从秋棠身后响起，她身体僵直了一下，迅速擦干自己的眼泪，还不忘替云朵擦干净嘴角的巧克力。
转身，将云朵放在地上，看似大方地跟邹凯宁夫妇打招呼：
“好久不见！快去找妈妈吧！”她摸了摸云朵的头发，点头微笑，转身快速离开。
她怕她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在邹凯宁和白梦婷面前，荒唐的落泪。
她怕，那样邹凯宁会更加厌烦她。
邹凯宁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境下看到秋棠，他甚至来不及问一句她怎么会在这，她就消失在餐厅的人海里。
很快，他就知道了秋棠的工作地点。
凌晨，云朵因为偷吃太多巧克力腹痛，邹凯宁和白梦婷急忙抱着她去了南山儿科急诊。
再次看到了替同事值班的秋棠。
秋棠进修主攻了儿科方向，她孑然一身，经常替家里有事的同事值班。
来不及寒暄，抽血，检查，输液，折腾到天都亮了，云朵才在白梦婷的怀里睡着。
秋棠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值班室，让云朵有个安静的环境。
邹凯宁礼貌性开口寒暄，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纵横商场多年的邹总，第一次在社交上感到了无比的尴尬。
………………
接下来的几天里医院都是这段传闻，秋棠实名举报陈杰收受贿赂，并有详细的证据。
医院的工作人员甚至调侃，说秋棠是嫁给陈杰当卧底去了，举报材料详细的有两大包。
白梦婷说过手术的情况，邹凯宁知道，这是秋棠口中送给她女儿的礼物。
很快，院方就通知他，更换了谈判人员。
跟医院合作的事项开始重新推进，有了陈杰的前车之鉴，新负责人十分客气，甚至连一起吃个便饭都不敢。
白家的医疗器械资质在业内很权威，如果不是陈杰之前从中作梗，合作早就达成了。
现在还没等白梦婷出院，邹凯宁就跟院方签好了合作协议。
签协议当天，院方谈判代表跟他说了句题外话：“你知道秋医生辞职了吗？”
“可惜了，她技术还是很好的，不辞职在医院待不下去了。”
白梦婷出院那天，秋棠出现了，她看起来似乎没受到什么波及，邹凯宁想张嘴说谢谢，被白梦婷先说了出来。
秋棠伸手摸了摸新生儿的小脸：“像妈妈好，爸爸太丑了。叫什么名字？”
邹凯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玩笑话：“云朵。你之后打算去哪？”
“前女友的行踪打听什么？我要出国进修了，再见吧！”她笑的样子让邹凯宁想起了初见时候的她，明媚、自信。
他看着秋棠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恍如隔世。
公司新器械顺利通过临床试验并量产，这期间邹凯宁频繁往返两个城市，却没有再见过秋棠，她已经出国进修去了。
陈杰入狱。
新器械的销售额使公司业绩暴涨，邹凯宁彻底合并了邹家和白家的企业，全部由他来掌管。
邹凯宁岳父丝毫没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把公司扔给他，抢着带外孙女去了。
女儿云朵生日那天，邹凯宁收到了秋棠寄给她的礼物，是一条镶嵌着宝石的头冠，看起来很华美。
“挺合适的，你看云朵很喜欢呢！”白梦婷大方地收下，想表示感谢，却无从回复。
“你说她结婚了吗？她连云朵的生日都记得，是不是还在等你啊？”夜里，白梦婷揶揄邹凯宁。
“不关别人的事儿！”邹凯宁抿着嘴。
白梦婷眼睛里笑藏也藏不住：“你刚刚说什么？她是别人！对她是别人啊！”
邹凯宁觉得她莫名其妙的开心让他说不出的心疼，不自觉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在额头上亲了又亲。
跟白梦婷回学校毕业答辩的时候，她的舍友说，出国的那几年白梦婷状态非常不好，时常盯着手机发呆，还会对着他们俩的合照流眼泪。
岳父也说，留学那几年，邹奶奶每次住院，白梦婷都会扔下学业第一时间赶回去，还要找借口去医院照料，就怕被邹凯宁知道。
在一起以后，这些，白梦婷从来没对他说过。
结婚后甚至很少对他流露出负面的情绪。
“管别人的日子干什么！我们的日子过好才最重要！”邹凯宁紧紧抱着白梦婷，心里想着，再过几年生个二胎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