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月很早就离开，只剩下周延默默清扫着碎片和地板。

残局收拾完就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周延自顾自上楼，没和我说一句话。

我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我躺在沙发上，抬手捂住眼睛，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曦月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因为在同一个项目组成了朋友。

我带她来家里做客，介绍给周延认识。

可林曦月又是什么时候和周延走得那么近的呢？

我想不通，也不愿再深想下去。

突然，一只温暖的抚上我的脸颊。

「哭什么？」

是周延。

我把头扭到一边，还不想和他讲话。

但他却捏着我的下巴，让我强行看向他。

「好好的纪念日被你整成这样，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周延说完，将一个礼盒递到我面前。

是一条西太后的土星项链。

「不是多贵重的礼物，但是读大学时，每次出去你又要去看一圈，前几天路过商场，就给你买了，林曦月的戒指不过是顺便，你不是希望我和你的朋友打好关系吗？」

周延俯下身，将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又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地解释。

他温热的手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后背，心里的难过再被他一点点抚平。

「对不起。」

我埋在他的怀中，闷声道歉，和每一次我与他吵架那样。

但我心里的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散去。

「我不想你和林曦月走那么近。」

周延的手一顿，低下头亲了亲我的发顶，沉声道：「好，都听你的。」

那日后，我和周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本以为这一页已经翻篇，直到周延他们法学院优秀毕业生聚会那日。

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但周延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我有些放心不下，开车感到了他们聚会了那个酒店。

宴会厅很大，都是B校法学院出名的校友，有些甚至出现在新闻联播上。

我穿梭在人群中，走完了整个宴会厅都没见到周延的身影。

难道他已经回家了？我刚好在路上错过了吗？

想着我走到酒店的后花园，正打算拿起手机再给周延打个电话，但在喷池旁边，我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周延和林曦月。

周延还是穿着高定的西装，而林曦月却穿着开叉到肚脐的红色礼服。

林曦月本就高挑，二人站在一起，如果我不是周延女朋友，或许都要感叹一句郎才女貌。

后花园没什么人，所以二人的说话声清晰地进了我的耳朵。

「周延哥，你还在生我当年不辞而别的气吗？是我爸爸强行送我出国的，我真的不想这样。」

「我在国外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我想着你能来看我，或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国见你。」

「可是等我终于让我爸爸同意我回国读大学后，你竟然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你那时候是为了气我，现在我回来了，这几年我也得到惩罚了，周延哥，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求求你了，这几年我都没睡上过好觉，没有你我真的要死了。」

说着林曦月将手腕递到周延面前，如藕段一样的臂弯处，有些许的红痕。

林曦月刚进公司时，穿着淘宝几十块钱的衣服，甚至有时候吃饭都是吃拼好饭，我还以为她家庭比较困难，所以在工作上多照顾了她一些。

后来我也看到了她手上的红痕。

还是我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拿了药。

涉及隐私，她从未说过为什么，我也没过问。

只是没想到这源头竟然是我的男朋友。

我只觉得讽刺极了。




心脏酸涩得好像要炸开了。

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挣脱开周延的手，颤着声音质问。

「你说我闹什么？你给她送戒指是什么意思？」

林曦月身体一怔，抿了抿嘴巴刚要开口，就被周延护在身后。

「没什么意思，她来帮忙做饭，送她一个普通礼物而已。」

周延的语气淡淡的，好像送林曦月戒指是天经地义的普通小事。

可是恋爱这么多年以来，不是我送他礼物，就是AA。

周延从来没有送我过任何礼物。

周延唯一送给我的东西，是我向他表白时，他套在我脖子上的围巾。

我和他在大学相识，在迎新晚会上，是晚会主持人，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在校园墙上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千方百计地约他出来吃饭、看电影、逛操场。

起初他是不愿意的，但是时间一久，他像是终于心软似的，答应了我的邀约。

我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他送花，写情书。

「肉不肉麻？」

每次收到后他的表情都有些嫌弃，但还是会好好地收起来。

到现在我那些酸言酸语还被他放在衣柜的抽屉里。

周延答应我表白那天，我还记得是那年的初雪，我跑到男生楼下，约他出来看雪。

看着我冻得通红的鼻头，他笑着用温暖的手贴了贴我的脸颊。

「挺可爱。」

我不要脸地乘胜追击。

「那你想要我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吗？」

周延的话头顿了顿，我本以为又要没戏，正准备转移话题。

他将自己灰色的围巾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好吧，女朋友。」

周围人都不看好我们，一个是法学院的院草，帅气全能的学生会主席，一个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我甚至自己都觉得和周延谈不长，但没想到这在一起，就是七年。

在大四那年，他得到了免推资格，甚至可以成为优秀学生到耶鲁大学做交换生。

而我因为母亲重病，直接进了中厂工作。

周延要走，我是开心的。

我很开心他能有如此光明的未来，但我没想到他放弃了这万里挑一的机会，陪我留在了本市照顾母亲。

在最困难的时候，我白天在上班，他在学校研究生课程一结束就到医院照顾我母亲，陪我母亲聊天，带我母亲散步。

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周延没走，那我便要抓住他一辈子了。

所以尽管这几年磕磕绊绊，我都会主动退让一步，低下头哄他。

周延只向我走了一步，但我相信我能开心地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飞奔进他的怀里。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有些累了。




在恋爱七周年，周延送了我闺蜜一枚情侣戒指。

面对我的声声质问，他不耐烦地解释：「普通礼物罢了，你能不能别揪着不放！」

后来他红着眼睛质问我和那男人什么关系。

我将戒指送入陆行舟的手中，对着周延莞尔一笑。

「送个普通礼物罢了。」

......

「婉婷，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公司很看重你，你好好考虑一下。」

组长认真地看着我，但是我却听得心不在焉。

和周延恋爱七周年这天，我本以为周延又忘记了，没想到在下班前周延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早点下班，我做了你爱吃的，在家等你。」

时针一指过六点，我便迫不及待地拎起包打卡下班。

这是我和周延恋爱的第七年，也是他第一次记得我和他的纪念日。

但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只是不习惯有仪式感。

这第七年的改变是他对我爱意最好的证明。

而且前几天我在周延的西装口袋里，看到了戒指的发票。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心里的甜味让我不由得嘴角上扬，恨不得马上瞬移回家。

「周延，我回来了......」

开门后的一幕却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我的满腔期待。

周延将戒指套进了林曦月的手指上。

林曦月有些惊讶，但也没拒绝，只是甜甜地笑着答谢。

「谢谢周延哥。」

周延温柔地摸了摸林曦月的脑袋。

二人在暖黄的灯光下，他们才像这件屋子的主人。

像一对刚步入婚姻殿堂的甜蜜夫妻。

而我因为着急回家，生怕晚高峰堵车，挤了地铁。

一身风尘仆仆，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打断了这两人的幸福。

而我手中的红酒一滑，碎了一地。

我狼狈地抬起头，对上了二人惊诧的目光。

周延的目光扫过我的脸颊，又看向撒了一地的红酒，眼里的温柔和宠溺消失不见，只剩下些许的不耐。

他眉头紧蹙：「谢婉婷，你搞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笨手笨脚的。」

林曦月有些责怪地拉了拉周延的手。

「别这么凶，婉婷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亲密无间的对话像一根木棍，把我砸得晕头转向。

眼里又酸又胀，我只好低头假装准备收拾残局来掩饰我的狼狈。

可是眼前模糊，手刚碰到碎片就传来一阵刺痛。

我没忍住痛呼出声。

周延终于看不下去，上前将我抱起，让我离开了那一地的碎片。

林曦月拿来了医药箱，想要帮我包扎。

但我看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触碰。

周延彻底不耐烦了，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扯过我划伤的手，递到林曦月面前。

「谢婉婷，你在闹什么，你什么时候能不要这么情绪化？」




周延只是听着林曦月的哭诉。

我甚至恶劣地在心里祈祷，周延一定要推开他。

周延有洁癖，这些年除了我，稍有人靠近他，他都会厌恶地闪开。

但周延不仅没有推开林曦月，下一秒便把她揽进怀中。

他抱得很紧，就好像要把林曦月揉进血液里似的。

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溃败，无尽的悲伤像是要把我淹没。

我强忍着呜咽，颤抖着手举起了手机，按下了快门。

原来林曦月就是周延那位白月光。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只不过是我不愿听，也不愿信。

我和周延在一起的时候，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

说周延从小就有位漂亮的青梅竹马，高中的时候青梅出国了，才没成一段佳话。

我开玩笑似地问过周延，但他却生气了。

那是在一起后他第一次朝我发脾气。

「你宁愿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也不愿信我吗？你要是觉得是真的，那就分手吧。」

我从未见过周延这副模样，听到分手我连忙道歉，并且再也没提起这事。

我也是现在回想才发现。

每次周延来接我，都邀请林曦月一起上了车，他说顺路，我也没多想。

还有在情人节，在周延生日。

我突然有些恍惚。

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我和周延的二人时光里，不知不觉出现了第三个人。

原来不是无迹可寻，而是我一直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只要我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没想到周延正在坐在沙发上等我，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去哪了？你们公司不会让人加班到这么晚吧？」

周延上前把我拉倒在沙发上，温热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而下。

我逆着光，看着周延的愤怒的面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委屈。

他看着我，我也回瞪着他，直到眼睛干涩，泪水彻底模糊了我的视野。

周延蹙着眉，不理解我为什么又哭了。

他像是实在拿我没办法似的，俯下身用轻吻擦掉了我的泪珠。

「怎么又哭了，嗯？」

我撇开头，停了很久才说。

「周延，我们分手吧。」

「谢婉婷，你最近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啊？」

周延起身，环抱着手不解地看向我。

「你答应我不和林曦月来往了。」

我盯着周延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丝心虚或者愧疚，但我失败了。

「然后呢？」

周延还是这副不理解的模样。

我有些气笑了，打开手机，将二人相拥的照片怼到周延眼前。

「你说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