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还未寻到夫人？”
鬼吏抿了抿唇，他叹息一声。
“柳夫人自缢而亡，魂魄不知去了何处。”
“冥王苦寻不到，知你会先途经忘川，这才下了令……”
“在柳夫人寻到之前，您得拔舌剜目，油煎水煮……”
我垂眸冷笑。
竟不知顾拂衣会如此恨我。
“大人，可否将奴的命书拿来。”
“我自愿毁去命书，不入轮回，魂消魄散。”
2
我一睁眼，便是奴婢生的孩儿。
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等着时日到了，便会找个家丁嫁了。
那日在梨树下浣洗衣物，只见一双黑靴走了来。
是顾少爷，顾拂衣。
他看到我时，便入了迷。
拉着我的手，如何都不肯放。
“依依？”
我怔了怔，又点了点头。
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更何况我名唤阿奕。
依依，奕奕。
却见少爷欢喜得紧，立即将我搂在怀中。
眼泪都打湿了我的后背。
自那后，我日子便好过了起来。
以前我不曾有的绸缎，一身身送了进来。
顾少爷笑着说，这是我应得的。
“你与我是前世的缘分，奈何我负了你。”
“虽容貌有变，可这双明眸依旧，我总算是寻到了你。”
“不必怕，今世我定会用心待你，再不让你受伤。”
我望着他白月般温润的脸庞，欢欣不已。
自以为熬到了头。
夜里，顾少爷抱着我的腰，低声轻笑：
“下个月便有个不错的日子，到时我要八抬大轿娶你入门。”
“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谁也无法取代你。”
霎时间，我满眼是泪。
搂紧了少爷的腰，呜咽了一声‘顾郎’。
定好的嫁衣送入府中。
我连忙换上，一整日都不肯脱下。
正拿着一块糯米饼，还未入口。
一女子走入我的院子，满脸哀愁。
“又是这样。”
“顾拂衣，你还要骗我多少次？”
我怔了怔，看向女子。
“你是谁？”
柳依依走了过来，抬手抚摸我身上的嫁衣。
“你冒名顶替之人，柳依依。”
“裴奕，顶替我的身份，受我该受的优待。”
“哄骗我的爱人独宠你一人，你不心虚吗？”

中。
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若非我失去记忆，定不会被他哄骗至此。
如今他抱着假依依，却要杀了我这个真依依。
真是可笑。
我苦笑几声，远处的白无常迅速朝我扫过一眼。
我没有理会。
当初既然心死跳了轮回台，就没想过要回头。
我不想去争了。
如此一遭，那还不如干干脆脆的，一点也不留。
我撕的速度愈来愈快，火焰窜得极高。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处男子翩翩白衣。
顾拂衣来了。
“今日谁人当值！”
“竟敢烧依依的命书！”
他还未换下人间服饰，气得要紧，身上的森森黑气不断外泄。
白无常立即站起身，朝他走去。
“夫人的命书不是在你手中，怎么会在此处？”
顾拂衣眼底划过一丝烦躁：“被黑无常拿走了，我入了人界，后来才知晓。”
“她命书被烧，我当即便感应到，到底是谁要害她！”
说着，他朝火源处看去。
只见是我，顾拂衣怔了怔。
鬼吏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刘依依宁可魂消魄散也不入地狱，这才要了命书。”
“小的仔细查过了，这就是她的命书，不是夫人的。”
顾拂衣低眸看着鬼吏，眼底噙着一丝寒意。
“你这鬼吏玩忽职守，她唤作裴奕，不唤刘依依！”
“明明是你拿错了命书，还嘴硬没有拿错！”
他不顾鬼吏真要解释，反手将他掀飞。
一瞬间青面獠牙浮现在他脸上，顾拂衣扭头看我。
像是要把我拆之入腹，朝我伸手：“贱人，把命书还来！”
我冷笑一声，攥紧了手中的命书。
“顾拂衣，是你错了。”
“刘依依是我，柳依依亦是我，而裴奕，也是我。”
“到底是谁冒充了我，你仔细去想想。”
说完，原是因为失忆而封印的容貌，逐渐褪去禁锢。
我原本的容貌浮现在顾拂衣的面前。
他原是暴怒的脸颤了颤，似乎要浮现喜色，满眼是泪。
却见我手中攥着的命书，他慌了。
“依依，你不要冲动！”
“是我的错，让我弥补可好？”
“把命书给我。”
他试图朝我走来。
可我把剩
我连连后退，一脸迷茫地看向她厌恶的眼眸。
没有前世记忆，我心中自然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待到顾拂衣寻来，看到柳依依时，他瞳孔紧缩。
“依依？”
柳依依淡漠点头，眼底讥讽。
顾拂衣再看我时，只剩下满目愤恨。
“你竟敢骗我！”
骗？
我狼狈地站在一角，身上还穿着他精心挑选的婚服。
一个月前的许诺与柔情蜜意，犹如水月镜花。
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被他拖了出去。
便是怎么哭喊解释，在他眼中，不过是狡辩。
那日的羞愤，历历在目。
原来爱与恨，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从一开始，都是顾拂衣加注在我身上。
非我所愿，
为何只怪我一人呢？
3
我坠入江水时，一直在思索。
他为何要怪我。
他凭什么怪我。
到了忘川后，我那些恨意，又兜兜转转只剩下二字，罢了。
前尘旧梦，一笔勾销。
我小心翼翼地望着鬼吏的脸，双手并拢。
“什么轮回转世，奴都不要了。”
“若能魂消魄散，最好。”
脸上挂着一抹苦笑。
鬼吏叹了一声，埋头替我寻找命书。
一袭白衣的男子走来，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凉薄。
他正要走进去，侧头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眉头紧了紧。
我看着他的白衣，笑着打趣一声：
“白衣，白无常？”
“冥界还真有这号人物啊？”
白无常微微颔首，依旧盯着我的眼眸。
“许是我的眼睛与那位大人相似，才会被误认成她。”
“白无常，我不是冥王妻，我不过就是个赝品罢了。”
白无常一顿，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中有几分不信。
“你来这是为何？”
“冥王恨我冒充冥王妻，不准我入轮回。”
“可我亦不愿入轮回，宁可魂消魄散罢了。”
我轻描淡写，白无常深深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去。
待到鬼吏翻出我的命书。
他眉头微蹙：“你这命书有些古怪啊。”
“轮回册中，你是初次入轮回，可命书却又密密麻麻。”
“裴奕，奕奕，依依？”
“你
这命书太长，写着写着，竟是写错了姓名。”
他迅速翻到前头，只见刘依依三字罗列在前。
鬼吏的手顿了顿，嘟囔了一声：“这可是与冥王妻同个名字。”
不明所以的检查一番后，他反手一递，把命书交给我。
“罢了，几百世轮回，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我不看了。”
“命书给你，只消把它撕碎焚毁，你这魂魄便不再存在了。”
我点点头。
拿着命书，去到了火盆旁。
鬼吏不解地看向白无常，轻声道：“洋洋洒洒的几百世命数轮回，也算是修炼。”
“怎么说她也该位列仙班了，怎么还是人？”
白无常瞥了鬼吏一眼：“可有仔细看她的命书？”
“其中可有残缺的页面？”
鬼吏霎时间哑了声，不敢说自己偷懒，连忙点头说全看了。
我只当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先从我这一世开始撕。
每撕一世的命书，我身子便觉得轻盈一分。
奈何头痛无比。
吉光片羽，闪烁额间。
身影模糊的男子像是朝我轻笑。
依依。
春日明媚不如你，今日又寻来蜜酿，只求与你一醉。
女子蹁跹而来，接过男子手中的酒壶。
她的容貌，与柳依依一模一样。
我抵着额头，满脸苦闷。
不知柳依依的记忆，为何会闯入我的脑海。
4
我埋头烧了一大半的命书。
只觉得中间少了十几页。
或者说，像是得了道，无须入轮回。
心头忽然一阵苦闷，只见那页命书写着刘依依的一生。
贱命，为奴。
为了救主，一并死在了山匪刀下。
短短几字，却像是过了几百年。
我眼泪簌然落下，轻轻抚摸那页枯黄的纸。
只见一旁还写着，顾家次子。
顾拂衣，同年殁。
手一顿，我又来回看了一遍。
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呼吸愈加急促。
过往的记忆忽而涌上心头。
我们是一同入的冥府。
原是被我护着的小少爷，成了冥府之主。
是他背叛了我，我才心死跳了轮回台。
我才是冥王妻。
眼泪打落在命书上，我迅速扯落那一页的命书。
没有丝毫犹豫，将其丢入火盆之
下的一百页团成一团，迅速丢入火盆中。
火焰迅速窜起，映照在我的脸颊上。
我的四肢开始散作尘埃，泛起点点星光。
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顾拂衣此刻的慌乱，犹如当初我撞见他与如意私情那日一般。
年少时，求着两情长久，到最后都是物是人非。
“阻止她、快阻止她！”
顾拂衣发了疯，朝我飞身而来。
却被一抹鬼魅挡住了我的身影，阻止了顾拂衣的接近。
他自以为的爱妻，魂魄藏匿于轮回台上，就是为了这一遭。
可她不是如意。
如意早在三百年前，被顾拂衣魂消魄散。
他抬手将身前的女子击倒在地，伸出的手穿过了我透明的身子。
我心死的眼眸，冷冷瞥过他绝望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