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住了桑雅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桑雅又拉着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我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洛桑他还跪在帐外，说这件事是他的错，怎么都不肯起。”

我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嘴唇，披了件衣服走到帐外。

洛桑果真还跪着。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一反常态地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哭闹，只是淡淡的开口让他走。

洛桑愣了愣，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他依旧没有站起来，开口向我道歉：“丹珠公主，对不起。”

我摇摇头：“我不怪你，你保护了我阿姐，我还要谢谢你。”

我让侍卫将洛桑扶起来，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请回吧，国师。”

洛桑定定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解，却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手中的念珠飞快转动。

最终，他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还是卧床休息了三四日。等彻底休息好，正赶上草原上的朝山节。

我穿戴一新，来到朝贡所在的山寺时，洛桑和桑雅已经站在门口了。

两人今日都穿了红衣，远远望去，宛若一对璧人。

我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立刻收回了视线。

看见我，洛桑对我行礼，声音温和：“丹珠公主。”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跟在两人身侧，走进了山寺。

跪在佛像前，闻着大殿内飘起的阵阵香气，我闭上双眸，双手合十，真心诚意地祈祷：

“希望桑雅阿姐和洛桑国师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我十日后的中原之行一切顺利，希望阿爸身体康健。”

5.

晚上的牛羊宴上，桑雅在人群中跳舞，好似神女一般，洛桑就站在一旁眼含微笑地注视着她。

我端着青稞酒一杯接一杯，等回过神来
见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顾不得许多，我一把掀开盖头，撩开马车帘子往后看。

可身后的人群里却并没有看见想见的那一抹白色身影。

是我听错了吧。

压下心头的失落与酸涩，我重新坐回了座位。

随着马车缓缓驶动，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从这一刻开始，这片草原上的人和事，都已是过往，与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洛桑拿着雕刻了大半个月终于完工的玉簪，迫不及待地去找丹珠。

这是他准备了好久，想要送给丹珠的生辰礼。

听说中原那边，女子十五六岁会有及笄礼，那时就会给女孩子挽起发髻，插上一根漂亮的发簪。

草原上没有这样的规矩，丹珠总是那么热烈奔放，洛桑也想看看，丹珠簪上了发簪，偶尔露出的羞涩的模样。

只是他没做过这些手工活，紧赶慢赶也没来得及在丹珠生日那天做出来。

让她失望了。

不过没关系，若是丹珠现在看到这根簪子，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摇着他的手臂说：“洛桑，我真是太喜欢了。”

想到这里，他再度加快了脚步。

快到丹珠的帐子时，洛桑和身穿红嫁衣的女子擦肩而过。

这是送去和亲的公主吗？

他顿了一下，迟疑的回过头望向那女子的背影。

怎么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洛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难道是丹珠？

可那女子盖着红盖头，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拘谨，丝毫看不出一点丹珠的作风。

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洛桑转动手上的佛珠，闭上双目为她将来的中原之路祈福。

直到那抹红色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尽头的转角处。

随后他睁开眼睛，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走到丹珠的帐外轻声喊道：“丹珠公主，我来给你送生
大国师之位的洛桑为母亲操办葬礼上的超度仪式。

我躲在桑雅身后，看着他一身白衣跪在蒲团上为母后焚香诵经，看着屡屡香烟飘上蓝天。

我忍不住抹着眼泪问他：“我阿妈，去天堂了吗？她，还能看见我吗？”

洛桑转过头看向我，神情悲悯却温柔：“丹珠公主，她会的。”

这一句话，在此后的几年里，都成了我走出母后病逝阴影的最大支撑。

洛桑身上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会觉得莫名地安心。

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开始整日追在国师身后，我好奇地问东问西，而洛桑也会耐心解答。

每每我冒失闯了祸，都是桑雅来接我，她将我揽在身后，替我给洛桑道歉。

洛桑则是转着佛珠淡然道：“丹珠公主年纪小，不碍事的。”

或许是长久的陪伴让我产生了依赖，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洛桑。

两年前，他打坐诵经时，我就坐在一旁盯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地，我想数数他的睫毛有几根，便忍不住凑近他。

我越靠近，越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可还是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直到我碰到了他冰凉的唇，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洛桑蓦然睁开眼，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映出我羞涩的脸。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我，站起身来，只说了一句话。

“丹珠公主，你着相了。以后莫要再来我这里。”

一次的拒绝并不能让我气馁，我也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我依旧黏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一样叫个不停。

桑雅见了也会打趣我：“小丹珠整日缠着国师，是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可洛桑依旧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虽然不会将我赶走，却始终对我保持疏离，虽然依旧陪我谈天说地，教我书上的道理，甚至在我遇险时舍命相救，却从不肯越雷池半步。

每每我向
我摇摇头：“没关系，你不知道怎么做，我来替你做决定。无论你与阿姐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在乎，是我自己选择了和亲这条路，为了草原的人民，我不能反悔。”

洛桑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沉默片刻，他再次开口，

“丹珠，我知道我错了，我喜欢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份感情……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曾经有无数次，我幻想着洛桑向我表白的场景，想象他也会深情款款地对我说：“丹珠，我喜欢你。”

可我等啊等，追在他身后五年，得到的永远是毕恭毕敬的“丹珠公主，你我身份有别。”

没想到，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听见了我曾最想听的话。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垂眸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国师，是你着相了。”

听见我的话，洛桑恍惚之间手里的玉簪坠落在地，碎成了两段。

我心里痛的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得强撑着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请回吧。”

洛桑走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觉得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直到我坐在床上，暗处忽然有人开口：“公主，那是你的情人？”

身影显露，是沈钰。

我已经懒得追究他为什么深夜出来偷看，只是垂着头解释：“不是。我和他没关系。”

然后闷声补充了一句：“别和中原皇帝说行吗？我是真心诚意来和亲的。”

沈钰问：“你喜欢他？”

我有些茫然：“喜欢过，但是已经决定不喜欢了。”

沈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不适合你，小公主。”

从草原到中原，路途遥远，我们一行人走了一个月才到。

到京城之后，我看着沿途卖的小玩意，只觉得新奇。

我左挑挑，右挑挑，沈钰负责跟在我身后付账。

我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
况紧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除了洛桑和父王，这是我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和我们草原上的香料不一样，还挺好闻的。

“发什么呆呢？”沈钰把我放在了床上，给我盖上被子，“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他走后，我睁着眼睛，半天睡不着，只能披了件衣服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月亮。

这样美的月色，看一眼少一眼了。

夜色中，一抹白色身影逐渐靠近，他翻身下马，取下帷帽，站在楼下对着我小声喊道：“丹珠！”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洛桑？”

月光下，他双眸深邃：“我有话和你说，你能下来吗？”

10.

索性大家都睡着了，我悄悄下了楼。

一见面洛桑就看见了我肩头的伤，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丹珠，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我挣开他，淡淡道：“你有什么事？”

洛桑没想到我这么冷淡，他微微一愣，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玉质的发簪递给我。

“生辰礼。”

我没有接：“你是来送这个的？不需要了，你回去吧。”

洛桑的手僵在半空，语气有些急切：“丹珠，我和桑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没关系。”

“你为什么要来和亲？丹珠，你为什么要离开草原？”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喜欢了五年的人，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

我压下了心中翻涌的苦涩，开口道：“国师，我是公主，和亲本就是我的责任。”

“可你不必……”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若不来，就是阿姐来。我不忍心。”

“更何况，五年来，你从不曾回应我，你的心中只有你的佛法，现在我选择离开了，你后悔了吗？”

洛桑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后悔：“丹珠，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