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没关系，你不知道怎么做，我来替你做决定。无论你与阿姐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在乎，是我自己选择了和亲这条路，为了草原的人民，我不能反悔。”

洛桑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沉默片刻，他再次开口，

“丹珠，我知道我错了，我喜欢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份感情……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曾经有无数次，我幻想着洛桑向我表白的场景，想象他也会深情款款地对我说：“丹珠，我喜欢你。”

可我等啊等，追在他身后五年，得到的永远是毕恭毕敬的“丹珠公主，你我身份有别。”

没想到，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听见了我曾最想听的话。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垂眸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国师，是你着相了。”

听见我的话，洛桑恍惚之间手里的玉簪坠落在地，碎成了两段。

我心里痛的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得强撑着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请回吧。”

洛桑走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觉得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直到我坐在床上，暗处忽然有人开口：“公主，那是你的情人？”

身影显露，是沈钰。

我已经懒得追究他为什么深夜出来偷看，只是垂着头解释：“不是。我和他没关系。”

然后闷声补充了一句：“别和中原皇帝说行吗？我是真心诚意来和亲的。”

沈钰问：“你喜欢他？”

我有些茫然：“喜欢过，但是已经决定不喜欢了。”

沈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不适合你，小公主。”

从草原到中原，路途遥远，我们一行人走了一个月才到。

到京城之后，我看着沿途卖的小玩意，只觉得新奇。

我左挑挑，右挑挑，沈钰负责跟在我身后付账。

我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
大国师之位的洛桑为母亲操办葬礼上的超度仪式。

我躲在桑雅身后，看着他一身白衣跪在蒲团上为母后焚香诵经，看着屡屡香烟飘上蓝天。

我忍不住抹着眼泪问他：“我阿妈，去天堂了吗？她，还能看见我吗？”

洛桑转过头看向我，神情悲悯却温柔：“丹珠公主，她会的。”

这一句话，在此后的几年里，都成了我走出母后病逝阴影的最大支撑。

洛桑身上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会觉得莫名地安心。

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开始整日追在国师身后，我好奇地问东问西，而洛桑也会耐心解答。

每每我冒失闯了祸，都是桑雅来接我，她将我揽在身后，替我给洛桑道歉。

洛桑则是转着佛珠淡然道：“丹珠公主年纪小，不碍事的。”

或许是长久的陪伴让我产生了依赖，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洛桑。

两年前，他打坐诵经时，我就坐在一旁盯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地，我想数数他的睫毛有几根，便忍不住凑近他。

我越靠近，越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可还是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直到我碰到了他冰凉的唇，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洛桑蓦然睁开眼，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映出我羞涩的脸。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我，站起身来，只说了一句话。

“丹珠公主，你着相了。以后莫要再来我这里。”

一次的拒绝并不能让我气馁，我也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我依旧黏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一样叫个不停。

桑雅见了也会打趣我：“小丹珠整日缠着国师，是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可洛桑依旧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虽然不会将我赶走，却始终对我保持疏离，虽然依旧陪我谈天说地，教我书上的道理，甚至在我遇险时舍命相救，却从不肯越雷池半步。

每每我向
信交给了洛桑。

“她误会了我们，我不该隐瞒的，我喜欢的是德吉！”

德吉是父王身边的侍卫，前些日子被派去了云城，他们身份悬殊，为了不被父王发现，她不敢和他写信联系。

德吉也曾和洛桑有过交集，于是桑雅只好拜托关系不错的洛桑在二人之间转交信件。

这怎么会被丹珠误会！

洛桑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桑雅，我从前不答应丹珠，是因为我算过一次，我和她没有未来。我不想她伤心……可如今我想为她还俗，她却离开了，这就是命啊……”

桑雅气急败坏地将洛桑一把拽了起来：“那是我的妹妹！什么命运不命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还来得及，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去把她追回来啊！”

洛桑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丹珠娇俏的模样。

他早就已经着相了。

桑雅再度逼问：“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洛桑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留下，我现在就去。”

夜色里，一匹白马在草原上飞驰。

7.

马车上真的好无聊。

唯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就是中原的糕点了。

马车停下来修整的时候，我掀开红盖头，把食盒里面的桂花糕，枣泥糕，山楂糕挨个品尝了一遍。

各种各样的甜食下肚，我终于没那么难过了。

“新娘子怎么敢自己摘盖头？”

一道男声突然出现在我前面，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摔在地上。

“你是谁？好没规矩！”

我皱着眉看着眼前容貌俊秀的男人，心里泛起嘀咕，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朕……我？我是你的车夫，陛下的御前侍卫沈钰。”

男人嘴角抽搐了几下解释道。

我眨了眨眼：“陛下？你是说中原皇帝？你是他的侍卫？”

沈钰点了点头：“你就是
我解释，只是将手里的格桑花塞给我：“丹珠公主，礼物我会补给你。”

就跟着来人匆匆离去。

我看着手里的格桑花，心头再次被苦涩填满。

他心里只有桑雅阿姐，没有我。

他连礼物都没有准备，竟然只摘了朵花来敷衍我。

我将花轻轻扔在了草地上。

强扭的瓜不甜，算了。

6.

剩下的这几日，我没再去找洛桑。

他也没来找过我。

临行前一晚，我终于忍不住偷偷溜去看他，却撞见了他和桑雅坐在夜空下看星星。

桑雅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好像睡着了。

以前，我也曾经试图靠在他肩膀上，可是还没碰到他，他就会躲开：“公主，男女有别，这样不好。”

原来不是不好，只是我不是对的人。

我忽然就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点执念，转身离开。

出发这天，我让父王早早地支开了桑雅，让她去宗亲家赴宴，免得她伤怀。

临走前桑雅还来找我：“父王瞒得真好，我到底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女孩出发去和亲……”

我只是笑笑：“阿姐快去快回，说不定还能凑上热闹。”

等桑雅要离开，我又很舍不得。

我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忍住眼泪，开口道：“阿姐，你一定要幸福呀。”

桑雅哭笑不得，回过头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小丹珠，你也是，我们都会幸福的。”

我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看着她离开后，侍女和嬷嬷们就进来给我换上了中原人的红嫁衣，梳了漂亮的发髻，最后给我带上了红盖头。

走出帐篷时，我低着头，余光撇见一抹白衣与我擦肩而过。

我的心漏跳一拍。

会是洛桑吗？

我忍不住想。

在侍女的搀扶下，我坐上马车。

“丹珠？丹珠！”

隐约间，我仿佛听
辰礼了。”

帐子里十分安静，没有人回应。

他又一次开口：“丹珠公主，你在吗？生辰礼耽误了的事，我和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可仍是静悄悄的。

洛桑不知道丹珠究竟在不在，却也不好直接推开女孩子的帐门，索性就等在了门口。

总能等到丹珠回来吧，他想。

可他等啊等，等的风都换了方向吹，丹珠依旧没有回来。

倒是丹珠的侍女白玛回来了。

“白玛，丹珠公主呢？”

白玛微微一愣，立刻行礼：“洛桑国师，丹珠公主她……已经去和亲了啊……”

洛桑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白玛看着眼前想来冷静自持的国师大人忽然间变了脸色，也有些害怕，她小声重复：“丹珠公主……已经和中原使臣走了……”

洛桑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立刻回头，看向方才那身穿嫁衣的女子走过的方向。

丹珠，那是丹珠！

他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往那方向跑去。

可今日是送和亲公主出嫁的日子，草原上不少人都出来凑热闹。

洛桑一路奔跑，挤过了不少人群，才堪堪看见了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

“丹珠！丹珠！”

他朝着马车的背影大喊。

可声音再度被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吵闹声中，连同他的人，也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马车也终于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洛桑失魂落魄地握着那根没送出去的玉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里的。

晚些时候，桑雅回来了。

她没有找到丹珠，却看见了丹珠留下的一封信。

上面写着：“阿姐，和亲的事交给我吧，祝你和洛桑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她大惊失色，拿着信冲进了洛桑的帐子，却见他眼圈通红，坐在佛前发呆。

“丹珠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桑雅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