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暂未设置暂未设置的其他类型小说《阴生子暂未设置暂未设置完结版小说》,由网络作家“暂未设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九八九,那个农村女人生孩子都是大命换小命的年代,我是被人从娘肚子里生剖出来的。那天傍晚,我爹忙活了一天回家,发现我家门户大开,房间里也没开灯,漆黑一片,毫无往日的烟火气息,并且,黑漆漆的屋内,还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两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我娘当时正怀着我,可算起来还不到生产的日子,屋内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呢?我爹一边怀疑听错了,一边进屋,开灯,灯光下.只见我娘浑身是血的坐在椅子上,头软绵绵的歪向一旁,而我不时发出一两声无力的啼哭!我娘是被人杀死的,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我爹说,我能活下来实属奇迹。不足月被剖出母体不说,当时还被凶手用一张细网给网了起来,那网不知是何材质,异常结实,我爹连割带剪了半夜,才将我弄了出来,而帮我清洗身上的血污时...
一九八九,那个农村女人生孩子都是大命换小命的年代,我是被人从娘肚子里生剖出来的。
那天傍晚,我爹忙活了一天回家,发现我家门户大开,房间里也没开灯,漆黑一片,毫无往日的烟火气息,并且,黑漆漆的屋内,还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两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我娘当时正怀着我,可算起来还不到生产的日子,屋内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呢?
我爹一边怀疑听错了,一边进屋,开灯,灯光下.
只见我娘浑身是血的坐在椅子上,头软绵绵的歪向一旁, 而我不时发出一两声无力的啼哭!
我娘是被人杀死的,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
我爹说,我能活下来实属奇迹。不足月被剖出母体不说,当时还被凶手用一张细网给网了起来,那网不知是何材质,异常结实,我爹连割带剪了半夜,才将我弄了出来,而帮我清洗身上的血污时,我爹更是大惊失色,他发现在我的囟门上,竟然还插着一根牙签粗的银针!
将那么粗一根针刺入一个婴儿的囟门,那凶手八成是要置我于死地!却不想我命硬,没死成。
不过经过那一番折腾,我虽是侥幸活了下来,身体却很弱,体重只有四斤多点的我,整日昏昏沉沉,不断的发烧,酗睡,到最后水米都喂不进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为了让我活下来,我爹想尽了法子,大医院去过不少,土方子也用了很多,可我竟是眼见着不行了。
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我娘死的惨,死后舍不得我,要带我走。
还有人说我犯“百日凶关”,养不活。
许多人可能都听说过,某地某户人家的新生儿,夜里被棉被活活捂死,被睡熟的家人压死,或者因为父母一时疏忽大意,被猫、狗、蛇、鼠类咬死等等,诸如此类事件,就是犯lsquo;百日凶关rsquo;注定那孩子百日之内必死。
我爹听人这么一说,抱着我乱了分寸,最后才想到了我的外公。
外公是lsquo;过阴人rsquo;。
说起lsquo;过阴rsquo;,有些人可能会想到神婆、神汉请魂上身,让阴阳两隔的人可以交流。
实则不然,召唤死者灵魂附身与人对话,那只是走阴,很多人都能做到。真正的过阴人天下也没有几个,过阴人不仅能跟鬼魂交流,还可随意出入地府,命令鬼差。例如北宋的包拯,他日断阳,夜断阴,可以招魂断案,取证阴间,就是因为他有过阴人这样一个身份。
还有传言说,每个过阴人手中都握有一本阳世众生的生死簿,阳世之人一一记录在册,其生其死全捏在过阴人手中。
我爹便想着让外公过阴去问问我娘究竟遭了何人的毒手,问问我是否真的寿数将尽。
我娘属于远嫁,爹抱着我赶了百十里路,才到了lsquo;临河镇rsquo;的外公家。
外公从爹手上接过我,高兴的嘴都歪了,可他乐呵呵的盯着我端详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随即掐指一算,面露惊色蹙眉问爹:“这孩子怎么来的?”
爹并没来得及告诉外公母亲的遭遇,现在听外公这么问起,想必是看出了啥,于是便将我出生时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听爹说完,外公勃然大怒道:“难怪我看不透这孩子的命数,原来是未足月被剖出母体,先天有缺,八字不准,这是遭了人的算计啊!”
一听遭人算计,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道是:“我们素日里本分做人,与人无仇无怨,什么人如此歹毒,这般算计我们?”
外公摇头道:“但凡出生遭人算计者,自身必然有特别之处可为人所利用,但我看不透这孩子有什么特别,猜不透害人者目的为何,我要去那边问问我闺女,究竟是那个敢害她性命,算计我外孙,不要命了吗!”
外公说罢,将我递还给父亲,自个直挺挺往床上一倒,过阴去了。
那一次,外公一去就是三天,期间醒过来好几次,可他又过去了,如此七进七出,再醒来时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面色铁青,眉头皱的似能滴出水来。
爹问外公怎么了?
外公叹息道, 他在阴间找不到我娘的魂魄,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娘的魂魄被人藏了起来,或者已经魂飞魄散,六界无存了。
外公只告诉了爹这些,关于他几进几出阴间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吐血?这些外公只字未提,他只是让爹将我留下,说我如此虚弱,是因未足月被取出母体,先天不足,针刺囟门,元气有伤,需要正气养着,而外公家供奉着三清祖师像,常年香火不断,正气十足,可佑我平安。
自那以后,爹便把我寄养在了外公家,也正如外公所说,我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不出几个月,便与正常孩子无异了。
关于这一切,都是在我记事后,爹来看我时与我说起的。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外公过阴。较于过阴人,外公更像个道士,能掐会算,平日里也替人看个风水,破个邪啥的。
真正见识到外公过阴,是在我九岁那年。那件事,还得从大头的死说起。
大头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跟我同龄,平日里我俩一起上学,一起掏鸟,摸鱼,好的跟一个人似得,可没想到,大头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大头的死是我最先发现的,那可真是邪了门了。
那天夜里我睡着觉,忽然被冻醒了,我心里暗自纳闷,这七月的天咋还这么冷呢,跟寒冬腊月里似得。我缩着脖子下床找被子,当我抱着被子转身上床是时候,眼角忽然瞥见窗外立了个人影儿!
“啊!谁……”
深更半夜忽然看到窗外有人,那感觉,差点没给我吓死!我不受控制的惨叫出口。这时,那人影慢悠悠的转过了头来!
“大头,怎么是你?深更半夜不睡觉,站我家窗户底下干啥?”看清来人是大头,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有余悸的骂道。
大头没搭腔,而是冲我招了招手,那模样在示意我跟他出去。
“出去干啥?”
我挺纳闷,不知道这大半夜的,大头要带我去哪儿,不过看他神秘兮兮那样儿,我忍不住好奇,披了件衣裳就跟了上去。
大头脚步奇快,一路往东很快出了村子。
我小跑着跟在后面,心说,村东不就是lsquo;临河rsquo;吗?大头来这里干什么?
临河是一条大河,河宽四百多米,一面依山,一面临镇,临河镇的人要出去,就必须要越过临河。
之前临河之上有一座岌岌可危的老桥,几乎无人敢在上面行走,出去基本都靠坐船,后来上面看好这一片有山有水,风景秀美,便决定在此开发旅游项目,出资要修建一座新桥。
不过据说这几天修新桥发生了几桩怪事儿,大人一再告诫我们不准靠近河边,大头有啥事不能白天的时候来吗?
这么一琢磨,我便想叫大头停下来,可抬头一瞅,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黑灯瞎火的,哪还有大头的影子!
“大~大头?你在哪儿?”
我破着音儿喊了一嗓子,等了半天,大头愣是没个回音儿。我这才觉得今晚的一切有些诡异。
首先,我家夜里睡觉都是锁门的,大头如何进的我家?再者,在家之时我惨叫的那么大声,理应将外公惊醒啊,可他咋没听见?难不成我今晚~撞邪了!
不敢往深了想,脑子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赶紧往回跑,玩命的跑。可关键时候我那两条腿不争气,直接软的跟煮过的面条似得,不仅走不成道儿,还失了力,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我要吓尿了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lsquo;吱呀,吱呀rsquo;的声响,那声音像是风吹动破旧的木门,又像是两截晃动的木头产生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的人毛骨悚然!
我战战兢兢的就着月光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树底下,依稀有个人影在荡阿荡,我瞅了半天才瞅明白,那竟是大头在荡秋千,树干随着他的晃动吱呀作响。
一见这光景,我气不打一处来,爬起来冲着大头就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骂:“大头,半夜三更跑这鬼地方,就他娘的为了荡秋千,这给我吓的……”
话没说完,我已经跑到了大头的跟前,也是在那一刻,我整个人僵住了!
奇怪!大头荡秋千的两边,怎么没有绳子相连?没有绳子,他是如何荡起来的?!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头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继而,他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往他脖子上一瞧,脑子里顿时lsquo;轰rsquo;的一声,脚下一软,又他妈坐地上了!
大头的脖子上,竟然套着一根麻绳,麻绳将他的脖子勒的像个葫芦的腰,他挂在麻绳上随风晃荡着,月色下他双目圆瞪,面色寡白,哪还是刚才那个活生生的大头!那刚才我看到的……
“妈呀!鬼啊……”
我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连滚带爬的往回跑去。
这一发现让我不寒而栗,我满眼惊恐的望着她,双手撑地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
“狗娃,你怎么了?狗娃……”
姐姐试图过来拉我,可走了几步,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姐姐的样子为什么会跟女鬼重合,可看到她哭 ,看着血水混合着泪水自她的指缝里流出,我的心像刀绞一样疼,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母亲死后,我们相依为命,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她却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她一直怀揣着希望,她说老天爷总不能一直不睁眼,我们也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打闹饥荒一来,有什么吃的她总是让我先吃,无论我们走到哪儿,她都牵着我手生怕与我走丢了,她自己才七岁,却仿若一个母亲般尽全力照顾我,自己则瘦成了皮包骨,面黄肌瘦,脖子老长,走路打晃……
这么一想,我忽然就释然了,即便她就是女鬼又如何?她没有害我,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这一世她就是我的姐姐,是我最亲的亲人。
“姐姐。”
我轻唤她,去拉她的手,她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
苦苦的熬过了冬天,春天的时候,我们姐弟二人都瘦成了豆芽菜,并且姐姐的脸上,留下了一块巴掌大的狰狞伤疤。
我们又开始了流浪,拿着破碗,从一个村穿越到另一个村,从一个镇走往另一个镇,鞋磨破了,脚上磨出了水疱,水疱破了,变成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子,可我们一直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我们会长大,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
夏天,我们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是一个沿河的村子,那条河很大很宽,并没有干枯。
大旱两年,流浪了一年,我们终于走到了一个有这么多水的地方。
我跟姐姐起初很兴奋,可随即我发现那个村子里的天与地,给人的感觉很昏暗,我一度认为是我的眼睛饿出了问题,可后来我发现那个地界确实有问题,那里的天空中像是覆盖着一层霾,将青天白日遮挡的黯淡无光。
那里的人行为非常怪异,白天的时候多不出门,夜里却分外活跃,夜里街上随处可见有人胡言乱语,状如疯子。
并且村子里的人精神气色都很差,那种差跟饿出来的差不一样,他们眼神涣散,眉目间灰里透黑。
我记得曾经在外公的一本相书中看过这种面相,相学中称那为死气,这镇子上的人身上为何有死气?他们分明都是活人啊。
这个村子让我感到特别的压抑,压抑的像一个通风不畅的大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我跟姐姐决定快点离开这里。
我们沿着河往下走,途经的几个村子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情况。
更让我惊讶的是,随着我们的行走,我发现沿途的景致越来越熟悉,最后我确定,我们身处的地理位置是临河镇!!
现在的年份是五十年代初!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投胎的过程中遇到了时空错乱,导致光阴回退了五十年,但按照现在的时间算起来,五十年代临河镇大同村的村长还是老村长,而外公肯定也在村子里……这么一想 ,我欣喜若狂。
我拉着姐姐直奔外公家而去,外公家的房子是没翻新前的老房子,门上挂着一把黄铜挂锁,外公没在家。
我在外公家门口等了一会,不见外公回来,便拉着姐姐在村子里四处转悠。
外公村子里的现象比其它村子更加严重,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一片死寂,我溜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见到,整个村子仿佛是一个空村。
这是怎么回事?
走着,琢磨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临河。
在临河边上,我终于见到了人,一大群人。
其中,和尚道士装扮的人占了一多半。另外还有手脚被铁链锁起,身穿囚服的囚徒。有风烛残年的老头老太太。有瘦弱的,脏兮兮的小孩子。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得有三四百。
我的眼神在人群中快速的搜寻着,很快就发现了外公,虽然外公很年轻,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过阴人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长的丑。外公长脸,大耳,脸上还长了几颗大痦子,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外公!”
见到外公,我兴奋的忘记了今夕何夕,跑过去习惯性拉他的衣裳。
可扑到外公身上,我惊讶的发现,我的手竟从他的身子穿了过去,我根本就碰触不到他!
我大吃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不甘心,又试着去碰触旁边的人,同样的结果,我碰不到他们!这里除了姐姐,所有的人都像有型无质的雾气,只可见其形,不能碰其身!
我惊讶的如同半截木头呆呆的杵在那儿,看电影一样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看到的是海市蜃楼?
“不悔,人数够了吗?”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白须白眉,手持拂尘的老道士走到外公跟前,问道他。
外公摇头叹道:“不够啊,河宽四百二十米,需要一百四十人,现在只有一百三十八人,还差两个。”
“咦,这两个孩子那儿来的?”
这时,旁边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忽然看向我跟姐姐,指着我们疑惑的问道。
外公盯着我跟姐姐端详了一番,随即掐指一算,幽幽道:“天意,天意啊,现在时辰快到了,就他们两个了。”
外公话音刚落,接着过来两个人就拉我们。
姐姐似乎意识到了危险,拽着我就跑。
可我们两个饿的一句话都要分成两截说的孩子,哪还有跑的力气,趔趔趄趄跑了两步,就被人抓住拉到了人群里。
这时,那个白须白眉的老道士走到众人前面,对众人拱手作揖,讲起话来。
“诸位乡亲父老,贫道乃茅山弟子张道墟,你我同逢乱世,方圆千里三载奇荒,处处土贼盘踞,村庄之逃亡一空,乡镇皆杀人而食……临河镇因处于灾荒地下游,饿殍,白骨顺河道漂流而下,孤魂野鬼依附水而生,导致此地鬼门大开。”
“鬼门一开,临河之上出现了一座阴桥,阴桥直通鬼门关,是阴阳两界相互交汇的必经之路,人死之后从阴桥而过去往阴间投胎,阴间之人通过此桥可来阳世,虽说阴阳两隔互无瓜葛,可一个地界常年有阴鬼通行,一来二往便会影响这一地界的气数,使之成为一处阴地,阴地则会引来各种邪魅鬼祟等阴物,最终导致妖孽横生,致使这一地界不太平,这一现象若不及时制止,假以时日,整个镇子,数十万人口将不复存在……”
原来此人就是张道墟,当年封印我阴阳眼的人。
听了他的话,我明白了镇子上发生的事情,难怪整个临河镇的人气色都那么差,原来是鬼门大开后众人被阴邪之气侵了体。
张道墟又说了好一通大义凛然的话,最后他眉头紧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道:“道教众人,心系天下苍生,我们不能眼见临河镇众乡亲死绝,不能使这一片地域变成一片死地,所以我们要建一座阳桥压制阴桥……”
说到这里,张道墟顿了顿,面上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半晌才又开口道:“阳桥不是那么好建的,要用人的阳气,要有牺牲……需要三步一个生人葬身于桥下,方能挽救……”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三步一生人?难怪外公刚才说桥宽四百二十米,需要一百四十人,原来是要将这一百四十人葬于临河,以建阳桥,那我跟姐姐岂不是也要……
“我们不想死,你们这群臭道士。”
“老杂毛,你们若真心系临河众生,何须说这么多大道理?自己去死不就得了?”
“呸!让老子垫桥,老子宁愿吃枪子。”
“呜呜呜呜,我想回家……”
张道墟话未说完,人群中就炸开了锅,有哭的,有骂的,还有苦苦哀求的,场面悲惨万分。
姐姐则一把将我搂在了怀中,我感受到她小小的身躯在涩涩的发抖,一直乐观坚强的姐姐,这次害怕了。
我并没有害怕,这一刻,我心中一个巨大的疑团解开了。
我知道,我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就是让外公跟老村长一直无法释怀的临河旧事!不想我再世为人,正好亲历了这一切,还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外公参与的事情,最终报应在了他最疼爱的外孙身上。
不管众人如何痛哭哀求,都没能改变这一事实。
张道墟面对众人双膝跪地,语气悲痛道:“乡亲们,为了临河十数万百姓,对不住了。”
说罢,他磕长头不起。
众道士也都学着他的样子,纷纷跪下给众人磕头。
这之后,我们一百四十人,一个个被绑负着双手拉上了一艘艘船里,一个个大活人被推下了水,这一天,临河之上绝望的哭嚎之声久久回荡。
“狗娃,别怕,闭上眼……”
这是姐姐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话音未落便被丢下了水, 随后是我。
水下,姐姐拼命的挣扎,想往我的身边游,我也想游到她的身边,再次牵着她的手。
奈何我们的双手被绑着, 之间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姐姐,水中我看不清她的眼泪,但我知道她哭了,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可我知道她一定在呼唤我,她盯着我,目眦尽裂,唯一的一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迸出眼眶,那眼神中有绝望,有恨意,还有不甘……
那一刻,我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跑回家去,只要回到家,外公一定会保护我的。
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的我上气不接下气,累出了满身大汗,汗水把衣服浸的湿哒哒贴在身上,夜风一吹,冰凉刺骨,冻的我上下牙打架,浑身哆嗦。
可奇怪的是,我身上越冷,胸口处就越热,热的像我怀里踹了个小火炉,让我忍不住伸手往怀里摸了一把,这一摸,我将外公小时候给我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抓在了手中,与此同时,我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水流之声。
咦?怎么会有水声?
我猛然驻足,定睛细看,眼见的一幕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竟然站在临河之中,目及之处尽是波光粼粼,河水已然没过了我的胸口,若不是我及时停下,后果不堪设想。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怎么回事?我分明是往村子的方向跑的,怎么鬼使神差的跑到河里来了?这他娘的太邪门了,难不成我被鬼遮了眼?
在这之前,我虽然没有真正的见过鬼,可自小跟着外公,对邪魅鬼祟之事听闻甚多。
外公曾经说过,人在夜间行走在偏僻地段时,因为胆怯或者心虚等原因 ,身上的能量气场会降低,而这时,一些枉死不能正常转世的恶鬼便会趁虚而入,制造幻象,让人在行进中遇到不可思议的障碍物,比如路上忽然出现一堵墙,一块巨石,一颗大树等挡住正路,然后再在悬崖峭壁,深潭湖泊等地,幻化出一条平摊大道来干扰行人的视觉,思维,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踏上那条路,落入致命的陷阱,以此来捉替身。
临河涨水之季,水势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经年下来也淹死过不少人,我八成就是遇到捉替身的恶鬼了!
这么一想,我转身就跑,生怕水下忽然出现一只鬼手抓住我的脚腕,将我拉入水中。
可一转身,我傻了眼!
身后河面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座桥!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修新桥,便将老桥爆破了吗?
这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外公,老村长,连同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拼死阻止,说老桥拆不得,一拆准出事。
最后那几个老头以阻碍重点项目建设为由,被请进局子里喝了一下午茶,再出来的时候,桥已经炸了。
现在老桥炸了,新桥未修,河面上怎么可能会有桥呢?
我生怕自己看错了,使劲眨巴了眨巴眼睛,再看,那桥依然在,不仅桥在,桥的一端还出现了许多人,那些人有男有女,多是老者,他们手里都提着一盏白色灯笼,衣着打扮也很怪异,清一色对襟盘扣唐装,头戴瓜皮小帽,更怪异的是他们走路的姿势,直挺挺不看道儿,眼睛勾勾的看着前方,脚下没有一丝声响,就连他们手中提着的灯笼,也丝毫不见晃动。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看了半天我忽然发现那些人的打扮怎么这么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看着青衣小帽的众人,我陷入了沉思,苦思冥想了半天,我的脑中轰然开窍!那~那不是寿衣吗!
因为外公的职业关系,我曾跟着他参加过不少白事,也见过几个死人,人死后就穿着那种衣服!
饶是我见识再短,此刻也猜出桥上走着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我狠狠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充斥着全身每一个毛孔。
这时,桥上一个老头发现了我,它盯了我片刻,阴测测道:“有个生人,好像能看见我们。”
老头这话一出口可不得了,桥上所有的鬼都停下脚步,看稀罕一样向我靠拢了过来。
借着众鬼手中灯笼的光亮,我看清了它们的样貌,那脸无一例外,全都煞白煞白的,如同纸糊上去的一般,眼眶乌青,嘴唇血红,在白色纸灯笼的映照下,端的诡异。
我几时见过这种阵仗,直接吓了个魂飞魄散,脚下一软,一个跟头栽进了水中。
冰冷的河水压了下来,瞬间涌进我的腹腔,我试着挣扎了几下,完全使不上力气。完了,要死了,胸腔的氧气一点衣点的抽离,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之时,一只大手一把将我拉出了水面,接着,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程缺,快醒醒,程缺……”
那个声音无比熟悉,是外公,外公终于来了。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外公那张焦急的脸。
见我醒来,外公明显松了一口气,问道:“程缺,你没事吧?”
我猛咳了几声,吐出了几口水。想说句没事儿,张口却lsquo;哇rsquo;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今晚所受的惊吓,在见到外公的那一刻,全都化作眼泪决堤而出。
“没事了,别怕,跟外公回家。”外公摸摸我的头,打着手电,牵着我的手往河堤上走。
这一走我才发现,河面上的那座桥不知何时竟又不见了。
“咦?那桥去哪儿了?”我抽抽搭搭的问道外公。
听了我的话,外公身形一滞,一把板过我的身子,面色严肃的盯着我急问道:“桥!你看到桥了?什么样的桥?”
我不知道外公听到桥为何那么激动,可还是一五一十道:“我看到了,一座看上去很老旧的拱桥,上面还有好些穿着寿衣,打着灯笼的鬼。”
听我说完,外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蹙着眉头道:“坏了,阳桥倒,阴桥立,这老桥一拆,阴桥又出现了,阴桥一出,村子里必将出祸事啊!”
“什么阴桥,阳桥?”我盯着外公一头雾水的问道。
“阴桥就是……”
外公说了一半,猛然闭上了嘴巴,再开口时已然岔开了话儿:“你小子还没告诉外公,这深更半夜你是怎么跑这里来的?”
这话题转移的我措手不及,不过基于我对外公的了解,他只要一岔话儿,那不管我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不过外公这么一问,我倒猛然想起了大头。
今晚经历了一系列的诡异事情之后,我竟分不清大头是真的死了,还是我被脏东西迷惑之后产生的幻觉。我希望是后者,希望我是被迷惑了,等天一亮,大头还会背着书包趴在我家门口扯着嗓子喊我去上学。
许多时候,人的希望总是太过理想,而现实又太过残酷。 我这儿刚想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嚎啕大哭之声,那声音我听的真切,正是大头他娘。
大头是真的吊死了,也不怪我将大头的死看成了荡秋千,大头上吊的绳子离地只有一米多点儿,还没有他的身高高,按说那个高度不足以吊死一个人,可大头是蜷曲着双腿吊死的,那模样像是一只被人提着脖子的鸭子,加上月色不明,夜风一吹,晃晃悠悠那样子真跟荡秋千没啥两样。
大头他娘将大头的尸体抱下来时,他蜷曲的双腿都掰不直了。
他娘搂着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儿啊,儿,你有啥想不开的不能跟娘说吗?为啥非要寻死,你这么走了,让娘往后可怎么活啊……”
人生最悲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头一家对着大头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我在一边跟着泪流满面,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难过,昨天还一起玩耍嬉闹的好友,今天竟天人两隔,这一切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
悲痛的同时,我心中生出了满腹疑问。
我跟大头从小一起玩大,他的性格秉性我最了解,活泼开朗,没心没肺,但有一点,他实际上是非常胆小怕疼的,我们学校里打个预防针,他都能在厕所躲上一节课,要让他蜷缩着腿上吊,那他得抱着多大的求死之心才能做到?又或者说,大头真的是自杀的吗?他为什么要自杀?昨晚他的鬼魂为何会跑去我家叫我?他叫我出来为了什么?是想跟我最后告别?还是舍不得我,想带我一起走,故将我引进了临河?
望着大头僵硬的尸体,我百思不得其解。
……
在我们这里,人们认为养不大的孩子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他们化作短命鬼来讨债了。
早些年,对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人们会用煨红的火钳痛打其尸体,或用刀斧砍剁,堆柴焚烧,最后将尸骨埋在穷山恶水间,在其埋骨之处盖上一个小簸箕,意盖住不让其再投胎,再回来讨债。
这几年,对待未成年就死去的孩子虽不再那么残忍,却依然不能停灵,不能立坟,所以大头当天便草草的落了葬。
本以为大头之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谁知,落葬第二天,又出事了。
那天一大早,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惊叫,我从睡梦中被惊醒,披了件衣裳就跑了出去,街上,我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大头下了葬的尸体,不知被谁给挖了出来,拴着脖子悬挂在了他家大门框上!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大头浑身上下除了头,脖子以下部位的皮肤被剥了个一干二净映衬着他那张惨白的,表情惊悚的脸!
“老程,你说老桥倒了,是不是表示临河镇气数将尽了,这么下去,怕是还要继续死人啊。”
听清这说话的声音,我心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还当是谁呢,感情是老村长正在跟外公聊天啊,这俩老头啥时候回来的?黑灯瞎火也不掌灯,是想吓死我吗!
老村长年近八十,早已从村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多年了,可因为他在职时间较长,期间也为村里办了不少实事,所以退下来后大家还一直尊称他一声老村长。
只是老村长这话是啥意思啊?什么老桥倒了,临河镇的气数就尽了,一座破桥能关乎整个临河镇的气数?这也太扯犊子了吧?”
“老桥是被强制推到的,临河镇气数要降下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可能因为此事这么快就死人,我怀疑,这两起死亡事件都是人为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直没吭声的外公忽然开腔说道。
“人为?”老村长倒吸了一口凉气,疑问道:“难道不是他们回来复仇了吗?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外公沉声道:“杀人者那晚并不止想杀大头,他将我引开,又控制着大头的鬼魂将程缺引到了临河,如果不是我温养了几十年的那块玉佩在关键时刻唤回了程缺一线清明,现在他恐怕也遭遇不测了。”
“没有杀死程缺,凶手并没有善罢甘休,他在我昨天去找张道墟时,又遣厉鬼来我家想害他性命,幸好我提前在他房门上贴了一张符,程缺才幸免于难,只是老李头未能逃过一劫。”
“就凭这个,你就断定是人为的?他们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些啊。”老村长反驳。
外公肯定的回答道:“鬼多讲究因果,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它恨我们便会直接对付我们,即便它们怨愤难平,要报复到后辈子孙身上,也不会耍啥调虎离山的手段,不敢露面儿……玩心机让人防不胜防的多半是人。”
听了外公这话,我才恍悟,原来村长口中的lsquo;他们rsquo;指的是鬼!不过听外公那话音,“它们”跟外公,老村长之间好像有啥恩怨,村长怀疑它们回来杀人了,外公却说杀人者不是鬼,是人……
外公跟老村长的话我虽听的云里雾中,不过有一点倒可以确定,大头不是死于自杀,那杀死大头的人究竟是谁呢?
老村长跟我有着同样的疑问,他问道外公,“如果是人干的,你认为会是谁?”
“唉!”
外公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搭话儿,想来他也正为凶手是谁而烦恼。
见外公久久不语,老村长自顾推测,“难道是它们的后辈子孙中有知情者,如今回来报复了?”
说完他嘬了嘬牙花子,又推翻道:“好像也不对啊,当年参与此事者都是道门中人,大家发誓不会将此事对外说出,修道者最重口舌之报,应该不会违背当初的誓言,它们的后辈子孙又如何会知晓此事?”
“事无绝对,凶手曾控制着大头的魂魄将程缺引了出去,用鬼遮眼之法差点将程缺害死,并控制着厉鬼来闯程缺的房间,这说明凶手会道术,能控制厉鬼代表道行还不浅。”外公沉声说道。
听了外公的话,老村长深吸了一口气,“照你这么说,凶手也是道门中人……可这~这也说不通啊!老程你说,这事会不会是咱们想复杂了,老李头跟他孙子的死或许只是个意外,跟当年的临河之事根本没啥有关系。”
外公苦笑了一声,道:“三天死俩,这一切你觉得都是意外?”
老村长被外公问的哑口无言,lsquo;砰砰rsquo;直磕烟袋锅子,随后,一股呛人的旱烟味伴随着老村长的咳嗽声飘了进来。
咳了一通,老村长还不甘心的说道:“就算这事不是意外,也不表示它就跟当年那事有关啊,也许是他老李家得罪了高人,也许凶手杀人是为了练啥邪术……”
“我说你这把年纪,怎么倒学会了自欺。”
外公不耐烦的打断了老村长的话。
“哪有那么多也许,若只是为了修炼邪术,他怎敢对程缺出手?当我程不悔是摆设吗?凶手三番五次对付程缺,这摆明了是在挑衅我,我这一辈子的作为自个心中有数,除了临河那件事之外,我无愧于谁,所以我认为凶手定是冲着当年之事而来……”
外公跟老村长你一言我一语,我虽搞不清前因后果,却也总算听出了个大概。
总的概括下来就是:当年在临河,一些修道者一起偷摸的干了一件事儿,那事还不占理,这回村里莫名死人了,外公怀疑当年那群占理的人来找他们算账了。
外公这人我很清楚,他除了长的丑点,看起来不修边幅外,实际上是个非常正直磊落的人,我想不出他能干出啥亏心事儿……
“咦?老程,你说那凶手会不会是专门冲着程缺而来的……”
我这正瞎捉摸呢,老村长一句话拉回了我的思绪,听他提到我,我连忙支愣着耳朵听了起来。
“你忘记这孩子的身世了吗,凶手可能是……”
老村长像是知道我在偷听般,后面的话音压得低低的,我愣是一句都没听着。
“这……”
老村长不知道说了啥,外公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面又没了声儿。
这给我急的,躺在床上抓耳挠腮的,凶手可能是啥啊?
老村长提到了我的身世,难不成凶手是当年将我从娘肚子里剖出来的人?他得知我没死,追到这里杀我来了?
对于杀我娘的凶手,我是恨之入骨的,很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被娘揽在怀里,依偎着娘撒娇,我就躲一个人无人的角落里幻想我娘的样子。
娘是什么样儿的呢?娘的声音一定是柔柔的,手软软的,怀抱很温暖的,身上香香的……可不管我怎么想,到最后我想到的都会是娘死时的模样。
爹说娘被杀时双手是被反绑在椅背上的,那也就是说,娘是以一个最近最清晰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凶手,看见我从她的腹中掉在了地上……这何其残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娘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想的多了,便生出了恨来,我恨杀死我娘的凶手,恨他让我出生就失去了母亲。
孩提时期,是整个生命结构的基石,在那时候播下什么样的种子,日后便会收获什么样的果实,而我心中从小就有一颗仇恨的种子,我不断的告诫自己,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背负着血海深仇!我长大了一定要报仇!
为此,我不止一次请求跟外公学道术,可外公都拒绝了,他说修道者小为修心养性 ,大则为天下苍生 ,而我心中仇恨太重,身有戾气,道术到了我的手中,稍有差池便会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刃,故不肯教我。
“老程,你说程缺那天不仅看到了大头的鬼魂,还看到了阴桥?”
半天,老村长没头没脑的冒出了两句话儿。
在得到了外公确切的肯定后,他又道:“这孩子的阴阳眼封印不住了啊。”
我有阴阳眼!老村长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难怪那天我看到了鬼。
外公道:“是啊,封印不住了,没想到以张道墟前辈的道行,才封了他九年。”
听外公这话意,我的阴阳眼还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打小就被封印了,之前外公提到他这几天去找了张道墟,难道就是为了我阴阳眼的事儿?外公为什么要封印我的阴阳眼呢……
“找到张道墟前辈了吗?他怎么说?”老村长问道。
“唉,他当年留下的地址早已人去屋空了。”外公叹了口气,言语中有些无奈,又道:“这么多年过去,算起来他应该也有一百多岁了,在不在人间尚是个未知数啊。”
“要我说这就是天意,程缺那孩子天生灵觉敏锐,异于常人,你不能一味地压制,你应该教他道术,这样一来,遇到啥事他即可自保,你程家也算是有了个传承。”
“唉,我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程缺虽叫我外公 ,随我姓程,可实际与我并无半点血缘关系,并且他……”
老村长给我解释,“见花谢又称lsquo;包花rsquo;,有的父母生下头胎小孩,到第二胎生下之后,头胎若不到四岁,便会天折,再生下第三胎之后,第二胎若不到四岁,又会夭折,无论生多少,只要前头那个孩子不满四岁,都会死,这便是“见花谢”。”
“这……这也太玄乎了吧?生一个死一个,这啥原理啊?”
老村长笑道:“要说原理吗,挺简单,就是有一个魂魄赖上他家了,又因为他袁木匠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的命,所以,每生下一个孩子,前面那个孩子就会死,然后魂魄再入主到新生儿的身体,继续做他家的孩子。”
“那魂魄为啥非得做他家孩子呢?”我疑惑不解。
老村长道:“儿女是债,讨债还债无债不来,那孩子既然赖着不走,肯定就是上辈子跟他家有牵扯。”
“那如果第一个孩子过了四岁呢?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又问。
老村长点头道: “前面那个孩子如果过了四岁,父母再生的孩子就养不活了,总而言之,家中只能有一个孩子。”
我又问道:“那为什么非得过四岁呢?有什么说道吗?”
老村长说:“四岁之前的孩子,眼睛是透亮的,能看到许多大人看不到的邪魅鬼祟。并且他们的身子没长成器,魂魄不稳,在特定的条件下会离体跑掉,这就是为什么小孩容易掉魂的原因。四岁之后的孩子逐渐长成,眼睛也慢慢看不见那些东西 ,魂魄稳定了,也就不能随便离体死掉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来一想,“这也不对啊,如果袁木匠家只能有一个孩子,那他家的一对龙凤胎是咋来的?”
说起这事,老村长的眉头皱起了几分,他道:“袁木匠家这对双胞胎来的蹊跷,当年我跟你外公怀疑他们破了人家的胎,借了人家的命。”
我一阵发懵,“这破胎借命又是什么?听起来好像不是啥光明磊落的事啊。”
老村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破胎借命是一种很恶毒,卑鄙的手段,有的地方,小孩恶疾缠身,久病不愈,家人就认为孩子的魂牌已经跑掉,投胎到其她孕妇的腹中,这样就需要去破孕妇的胎,也就是用邪术将孕妇肚子里孩子的魂魄,转移到自己家孩子的身上。这种仪式过后,孩子的病一般都会好起来,可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无异就成了死胎,或者失了心智。”
听了老村长的话,我大吃一惊,“袁木匠家那俩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老村长摇头道:“我也只是怀疑。袁木匠家传宗接代的观念极重,生不出儿子誓不罢休,当年他媳妇十年连生了六个女娃,均是见花谢,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意外,直到死到第三个孩子,袁木匠他爹才觉出不对劲儿,找到了你外公,让你外公给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你外公给他掐算了一番,告诉他不要再生了,他家就是一个女孩的命,再生多少都是白遭罪。”
“他不信,又来找了我,我给他推演了一番,与你外公所说一致,让他回家好生将女孩养大,不要在做无用功了。”
“可他们还是不死心,想男孩子想红了眼,接着生,接着死……”
“最后他们家不知道听谁说,这女孩是个讨债鬼,如果不将讨债鬼镇住,就是生多少都是她托生的,还说讨债鬼都养不大,养到她讨够了债就走了,到时候讨债鬼一走 ,袁木匠两口子也老了,想生生不出来了,那他们不仅晚景凄凉,袁家也随着绝后了。”
“袁木匠听信了这话,他决定对付这个lsquo;讨债鬼rsquo;。”
“咱们这里早年对付讨债鬼的手段你听说过吧?将早夭的孩子用刀斧砍剁,点火烧尸,或将其丢弃荒野,任野狗抢食,蚁虫啃咬等等,意为吓唬它们,让它们不敢再来投胎。”
“对付lsquo;讨债鬼rsquo;的手段虽然残忍,可终究是对付一具尸体,但他袁木匠对付的却是刚出生的婴孩。”
“在他媳妇生下第六个女孩后,脐带刚一剪断,他就迫不及待的从稳婆手中把孩子抢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媳妇意识到不好,拖着虚弱的身子就追了出去。可她一个产妇哪能追的上袁木匠,当她在一个山沟里找到袁木匠的时候,袁木匠一边铲还一边骂,我看你还敢不敢再去我家投胎……”
“那一刻,袁木匠疯了,最后将骨灰埋在穷山恶水间,用簸箕盖住,让她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了。”
“袁木匠的媳妇见到这一场景也疯了,是真的疯了,她一疯就是好几年,好了之后性情大变,一个好脸子也不肯给袁木匠,家务事一概不插手,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后来逐渐迷上了打牌。”
“那之后七八年的时间,袁木匠的媳妇一直没怀上,袁木匠四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折腾了好些年,后来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四十多岁了,竟然怀上了一对双胞胎。”
“当时我跟你外公都觉得这事蹊跷,人的运可以随着后天行善积德去改变,但这个命是很难改的,他袁木匠一个女儿的命,怎么可能怀上一对双胞胎呢?”
“就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袁木匠带着大礼来求我,让我帮她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破胎借命。”
“我很诧异他能说出lsquo;破胎借命rsquo;这四个字来 ,因为破胎借命是正道人所不齿的邪术,一般没有人去用,更不会去提,他一个木匠会知道,肯定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点,那么这对双胞胎的来历,肯定也是用了什么逆天的手段。”
“我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打死都不肯说,只是跪下来磕头求我破了他媳妇肚子里的胎,再借其她孕妇腹中孩子的命来,寄于他媳妇腹中孩子的身上。”
“这种伤天害理,有违天和之事,我自是不会去干,后来他也去找了你外公,被你外公断然拒绝。”
“我跟你外公虽然没帮他,可他那对龙凤胎还是顺利的生了下来。与此同时,村里田顺的媳妇也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孩一生下来就是死的,男孩长大后是个傻子,所以我们怀疑,袁木匠最终找到了肯帮他破胎借命之人,借的就是田顺家那对双胞胎的命。”
听老村长说完,我心中愤愤难平。
田顺家的那个傻儿子叫田六,五岁的孩子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囫囵,流哈喇子,见谁都傻呵呵的笑,有时候还自个跑我们学校垃圾堆里捡垃圾吃,特别可怜。如果田六真是被袁木匠破胎借命给害成这样的,那这袁木匠可真是够阴毒!”
看出了我的气愤,老村长抿了一口茶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世上,没有谁能欠下谁的,你看,现在他自个的孩子不也丢了。”
“只是这因果不应该直接报应在袁木匠身上吗?可怜了那两个孩子。”我小声的嘀咕着,一想到五岁的孩子因父辈作下的孽死了,心中便有不忍。
老村长长叹一声,吟诵道:“人心生一念,天地必有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他害人儿女 ,报应最终落到他儿女的身上,这就是因果。”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可怜两个孩子,“那俩孩子就算是死了,也该见着尸体吧?咋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爷,你觉得他们会在哪儿?”我问道。
“老村长,你在家吗?”
还没等老村长回答我的问题,门外忽然传来一句颤巍巍的声音,接着袁木匠的爹袁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袁老爷子的身体平日里挺硬朗,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眼窝子深陷了下去,头发全白了,握着拐杖的手都在不停的发抖。
“程缺,你在这里?你~你外公去哪儿了?”
袁老爷子知道我外公没在家,显然是刚从我家过来,他找外公跟老村长,必定是求他们帮着找孩子。
果然,还不待我回答他,他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老村长道:“老村长,这次你可得帮帮我啊,你快点给掐算掐算,我该去哪个方位把孩子找回来,这都两天了,我们找遍了大街小巷。寻遍了周围的村村坳坳,能找的地儿大家伙都找了,可就是没找到俩孩子的下落,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袁老爷子急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村长将他按坐在一把椅子上,语重心长道:“老袁,你能来找我,想来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了吧。”
老村长这一句话,仿佛抽走了袁老爷子的元气,他整个人晃了两晃,差点栽倒,好不容易扶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唉!我当年不该不听你们的话啊,上天给了我孙女六次投胎到我家的机会,最后却……我悔啊……”
说到这里,袁老爷子捶胸顿足,浑浊的眼中泪潸潸而下。
我们谁都没有打断他,任他哭够了,老村长这才道:“我要找人得晚上,你回去等着吧,天一黑我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