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星梦进入研究院的第二年，傅钦白就和顾清欢分手了。

原因就是：你跟不上我的脚步，你什么都不懂。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顾清欢一直都以为傅钦白喜欢的是自己，他所表现出来的，也是那样。

所以，在傅钦白说会和她一起在第二年重新考研究院的时候，顾清欢欣喜之下，同意了。

可是事实上呢？

傅钦白和顾星梦在今年，就一起进入了研究院，成了所有人艳羡的小情侣。

顾清欢没说话，傅钦白就以为她同意了。

顾清欢直接被他拉着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热气瞬间消融了顾清欢身上的雪，热气钻入身体。

傅钦白笑着对顾星梦说：“你姐姐同意把名额给你了。”

顾星梦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开心，然后又有些犹豫地说：“姐姐，如果你觉得受了委屈，可以直接说出来的......这毕竟是你自己的成果，我......我不应该抢走的。”

顾清欢嘲讽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名额她是不可能给的，而且，她已经决定去西北的航天研究院了，到时候，物理研究院，不会要顾星梦的。

顾父愤怒地看着顾清欢：“你就非要闹得鸡犬不宁，你才开心吗？名额现在已经是你妹妹的了，你就闭上你的嘴巴。”

顾父同时开心地看着顾星梦：“星梦，好不容易进入研究院，爸爸妈妈给你庆祝一下好不好？”

顾星梦开心地点头，然后兴奋地扑进傅钦白的怀里：“钦白哥哥，以后我们可以在同一个研究院里了。”

傅钦白也下意识地抱着她，目光里都是温柔之色。

顾清欢现在门口，前面是热气，身后是冷风，冷热冲撞，她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得到名额的时候，开心地回来跟父母说，结果他们一个个都冷着脸：“你妹妹没考上就让你这么开心吗？你这个做姐姐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从小，顾清欢就希望父母可以多看自己，可以为自己开心一下。

她一直都觉得只要学习好，表现好，让着妹妹，就能得到他们的喜欢和在意。

可是没用，她的父母眼里，永远只有妹妹。

她永远生活在顾星梦的阴影之下。

傅钦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推开了顾星梦，看向顾清欢。

却发现，女孩的眼睛里，失去了一些什么东西，没有爱慕，也没有羡慕，有的只是平静......

如一片死水，没有任何的起伏。

傅钦白以为她还在赌气，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责备。

这时，顾母开口：“顾清欢，我们都开开心心的，你做出一副死人脸给谁看啊！”

顾清欢直接说：“我在想，傅大哥你现在是我男朋友，跟别人搂搂抱抱，不合适吧？”

闻言，顾星梦脸色大变。

就连傅钦白的神情都阴沉下来。

傅钦白直接拉着顾清欢走出屋子，到了巷尾后，他的愤怒终于压抑不住：“我说了当你的男朋友，可是你怎么能在星梦跟前说呢？”

“她的身体一向不好，受了刺激，你负责吗？”




顾清欢讽刺地看着他：“是你说的只要我让出名额就做我男朋友，怎么刚说了话就反悔？”

“做不到一开始就别许诺，我看着都恶心。”

傅钦白微微一愣，面对顾清欢的疾言厉色，他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清欢以前很顺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尤其是在他已经抛出要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她就根本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

“顾清欢，你这是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傅钦白只是认为顾清欢在控诉自己不公平。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当年把星梦弄丢了，她会受伤？会一直这般体弱多病？”

“考试前，她就因为给你送东西，导致发烧感冒，考场上自己发挥失常，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顾清欢呵的一笑。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傅钦白。

考试前，顾星梦不是去给她送东西，而是自己偷偷去看电影，在外面被冻到了，又怕这件事惹爸妈生气，所以才说是去给她送东西。

顾清欢解释了，但是没人信。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多说。

只是看着傅钦白，说：“为了让顾星梦进去研究院，可以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傅钦白，你真伟大。”

这时，顾父从巷口路过，他看到了傅钦白，扬声道：“钦白，星梦晕过去。”

傅钦白心尖顿时一颤。

他直接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顾清欢。

顾清欢冷笑，重新回到家。

家里已经没人在了，他们都去了卫生所。

顾清欢回到自己房间。

是在楼梯下的阁楼里，狭小-逼仄，冬天阴冷，夏天潮湿闷热。

从她把顾星梦丢了开始，她的父母为了惩罚她，就让她住在了这里，这一住，就是二十年！

她开始简单收拾自己的东西。

里面有很多都是傅钦白送的。

用草绳编织的小玩具，还有他的笔记本，当年在高中时，她有一段时间英语不好，他就一直陪着她学，一字一句地教她。

这些礼物，她在以前都是如珍如宝的保存着，现在却再也没有必要了。

顾清欢一把火，把傅钦白给她的所有美好回忆都燃烧殆尽。

以后，她再也不会对傅钦白动心，再也不会给顾星梦抄袭她科研成果的可能了！

他们休想再从她这里拿走任何属于她的东西！

顾母很快回来，看到顾清欢躺在自己卧室里的床上，没好气地说：“你妹妹都被你气得晕倒了，而你还在这里睡觉！起来做点饭给你妹妹送过去！”

这话针扎般地刺进顾清欢的耳朵里。

若是上辈子，她肯定要到傅钦白跟前诉说委屈，但如今，她只是默默地往外走，接过了顾母手中的饭菜。

只要对他们不抱有任何期待，他们就伤害不到她。

顾清欢做了饭，自己吃饱后才去了卫生院。

顾清欢离得老远就听到病房里传出来的笑声。

只是她一推开门，笑声僵住了。

顾父板着脸接过她手中的饭盒，沉声责怪：“怎么这么慢，钦白本来也想陪着星梦吃完再走，都没来得及，而且星梦也饿坏了。”

不等顾清欢回答，顾父又继续说：“反正你现在也进不去研究院，就把你之前做的所有的物理研究都给妹妹做个参考吧。”




傅钦白很自然地说：“星梦还没有来过研究院，所以我带她进来转转。”

顾清欢挑眉：“转转？只有研究院的研究员才有资格。”

言外之意：你们都不是研究员，进不去。

顾清欢看着傅钦白：“还是说你已经研究员了，所以可以随便带人进去。”

傅钦白明显一愣。

顾星梦这时走过来替傅钦白辩驳：“姐姐，钦白哥哥已经为了你放弃今年的机会了，他只是因为成绩好，所以被特邀过来的而已。”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要让她对傅钦白愧疚。

顾清欢不上当，瞥了顾星梦一眼：“他不是因为我放弃今年的机会，而是因为你。”

“如果你的学习成绩足够优异，他怎么会为了你来求我。”

傅钦白皱了皱眉：“清欢，星梦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对一个夺走自己所有成就的人和颜悦色，顾清欢还真没那么大方。

她嘲讽一笑，提醒他们：“研究院最近管控得很严格，你们就算托关系也进不去。”

其实是因为西北航天计划已经在秘密招人了。

不少科研人才现在都在研究院里。

傅钦白不信，直接拉着顾星梦前往门卫，门卫听他们报完身份，甚至都没让他们登记，直接摆摆手：“你们不方便进去。”

傅钦白脸色有些难看。

顾星梦也是一愣。

下意识地说：“钦白哥哥是总司令的儿子，已经打过招呼了......”

门卫态度很强硬：“说了进不去就是进不去，听不懂人话吗？”

傅钦白伸手指着顾清欢：“那为什么她可以进去？”

门卫看了一眼顾清欢，微微一笑，然后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

傅钦白顿时被狠狠一噎。

傅钦白走到顾清欢跟前，眼风沉沉，旋即，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就让你妹妹进去看看？”

顾清欢扯了扯唇。

傅钦白握住她的手：“等我们出来，我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糕点。”

顾星梦就在后面，忽然说：“钦白哥哥，我们等下还要去见张教授，不能迟到......”

傅钦白脚步瞬间顿住。

顾清欢抽回自己的手：“你们去见张教授吧。”

傅钦白温柔地摸了摸顾清欢的脸：“那你等我回来。”

顾星梦眼底划过一丝嫉妒。

晚上，女生宿舍楼底下，顾清欢在窗边看着，傅钦白已经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了。

他一直都在来回踱步，被冻得手脚通红。

顾清欢室友上来，调侃地说：“清欢，你男朋友在下面等你呢，你不过去看看吗？”

顾清欢淡淡一笑：“他不是我男朋友。”

“还说不说，我上来的时候他还指名道姓地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你最喜欢的糕点他已经买好了，让你下去呢。”

室友：“真不去看看？把人冻坏了你自己还要心疼呢。”

顾清欢紧绷着唇，隔了几分钟，才下去。

傅钦白看到她，立马就把一直放在怀里的糕点递给她：“你快尝尝，刚做出来，还是热的。”

他一直都用自己的体温温着，手是冷的，可糕点是热的。

他像以前一样，记着她所有的喜好。

也就是这一瞬间，顾清欢委屈的身体轻颤，眼眶发红。

顾清欢闭眼，硬是把眼泪憋回去。

既然这么怕失去她，又为什么为了顾星梦让她受了两辈子的委屈？

人做错了事，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生日结束后，顾清欢就开始着手准备前往西北。

她回家拿最后一样东西，她的物理手稿，在顾星梦那里放了大半年。

是个半成品，所有的算法都写出来了，不过这么久了，顾星梦依旧没有研究透彻。

这会，只有顾星梦在家。

顾星梦看到顾清欢拿起手稿，淡淡地开口：“你什么时候把剩下的交给我。”

顾清欢看着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顾星梦的表情里甚至透着几分阴凉之意。

“姐姐，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这些可都是你欠我的，所以你都要还给我。”

“而且你已经不在研究院了，而我明天就会成为里面的研究员，你的研究会通过我发扬光大，而你，就像以前一样，永远成为我的垫脚石就好。”

“姐姐，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自己过成这样的，你的男朋友不喜欢你一直对我很好，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金戒指，你没有吧？”

“爸妈也对我很好，他们全心全意地为了我，而你，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顾清欢看着她眼底的得意，拿起手稿后直接将手稿撕碎了。

“顾星梦，一个渣男的礼物，我不稀罕，对你们而言，我也确实是个外人。”

正因为是外人，所以离开的时候才会果断而干脆。

等到坐上前往西北的火车，她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她这一生不会再为了讨好谁而折磨自己，她只会为了自己而活。

顾父顾母中午回来，看到顾清欢，下意识以为她是要找顾星梦麻烦：“你妹妹明天就是研究院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找她麻烦了，好不好？”

“就当是为了家里的安宁。”

顾清欢嗯了一声，“我都理解的，为了你们的安宁。”

第二天，顾星梦准备充分地去了研究院，原本，她是不需要在进行考核的，可她是用顾清欢的名字进去的。

而顾清欢在研究院里，早就已经名声大噪。

大家本着好奇，想要听她讲一堂课。

顾清欢没有去现场，因为顾父顾母不让，怕她有嫉妒心，捣乱。

当天早上，她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东西。

火车票，身份证，还有邀请函，都齐全了。

她最后准备离校的时候，碰到了傅钦白。

傅钦白看到她的包袱，皱皱眉：“你又要去哪里，你不去研究院给星梦打气吗？这是她最重要的一天。”

顾清欢甩开他的手，说：“我快要毕业了，已经不能住在学校了，我要先把东西搬回家。”

“你不是一直都相信顾星梦的能力吗？她在研究院里，肯定会混得风生水起，你还是快去看看她吧。”

傅钦白没再有任何的怀疑，转身就走。

多一个眼神，他都没有给顾清欢。

其实只要多看一眼，就能看到顾清欢手中的火车票，明明那么显眼的位置......

顾清欢无所谓地笑了笑。

中午十点整，顾清欢上了火车。

“呜呜呜——”

火车发出鸣笛声，载着顾清欢，永远地离开了京市。




982年，京市物理研究院。

顾清欢神色坚定：“张主任，我想好了，我决定去参加一个月后开启的西北航天计划。”

“跟家里人商量了吗？去了西北，你可能五年，十年，十五年都不能跟外界联系，相当于把自己整个人交给国家。”

顾清欢摇摇头，低声道：“主任，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离开研究院后，冰冷的天空上下起小雪，慢慢地，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在高中母校门口，傅钦白站在她和顾星梦的身后，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目光也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照片的背后写着：“傅钦白，顾清欢和顾星梦，要一起去物理研究院。”

字写得很好看，也很坚定，这是他们三个人最初的梦想。

顾清欢毫不犹豫把照片撕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傅钦白，顾星梦，这一次，我不会帮你们了。”

“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从研究院离开，顾清欢就回了家，一进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顾星梦低低的啜泣声。

“爸妈，我去不了物理研究院了，怎么办啊？”

顾母在哄着顾星梦，顾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顾清欢，眉心一蹙，想也不想地开口：“把你的名额给妹妹，这是你欠她的！”

顾清欢和顾星梦是双胞胎，五岁那年，顾星梦丢了，她被找回来的时候，对父母说是顾清欢把她丢在那里的。

从此，顾清欢在父母嘴里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是你丢了妹妹，是你害她受伤，这些都是你欠她的，你就应该弥补。

而为了弥补顾星梦......

她没了父亲母亲，从小到大，能让的，都让了。

考物理研究院时，顾星梦差的分数有点多，她的父母就让顾星梦代替她去了研究院，和傅钦白在同一个研究院里，而她，则是被迫在外面打工。

因为她父亲说，家里生活拮据，让她打工赚钱，逼着她放弃自己的学业。

至此，她成了他们的压榨对象。

她的前途生活，对他们而言，都不如顾星梦一点点眼泪重要。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大抵如此。

所以到最后，她甚至连自己的爱情都要让给顾星梦。

她母亲说：“顾清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既没有像样的工作，也没有容貌，你哪里配得上傅钦白，你就别再纠缠傅钦白了，他以后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了。”

她前世出车祸离世时，傅钦白和顾星梦举行婚礼......

她最后听到傅钦白的话，他说：“这个人是谁啊，真晦气......星梦，别让她的血，弄脏了你的婚纱。”

“顾清欢，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顾清欢回神，看着眼前人的疾言厉色，目光平静。

顾星梦这时说：“爸爸，这是姐姐自己考出来的成绩，我们不能这么对姐姐......会让姐姐不开心的。”

顾父最心疼顾星梦，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脸色阴沉沉地盯着顾清欢。

“你是姐姐，可你当年却丢了她，现在你做这一切都是你欠她的！你这辈子都偿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