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卫珩不念旧情，我却要装作无事发生，毫无芥蒂地讨好他。
在寒风中苦等，看着他不顾规矩，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姜明珠蛾眉微蹙，娇嗔道。
“妹妹真是贤惠，姐姐跟你一比，倒显得笨手笨脚了。”
卫珩连忙哄她。
“这些劳心劳力的事自有奴才去做，明珠只要陪在朕身边就好了。”
我脸一僵。
从前在王府时我也经常洗手作羹汤。
卫珩对我的手艺大加赞赏，常常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时下厨是贤惠的表现，现在下厨就是自甘下贱。
姜明珠像是毫无所觉，笑语盈盈地提着长裙走到我面前。
“妹妹下厨辛苦，就让我把汤端给皇上吧，姐姐也厚着脸皮借花献佛一回。”
我回绝。
“贵妃娘娘身娇肉贵，不小心烫伤就不好了。”
“姐姐会小心的。”
“啊！”
炖盅摔落在地碎成几片。
姜明珠白皙细嫩的手背被烫出一小片红痕。
“明珠，你没事吧？”
卫珩急忙跑来，捧着姜明珠的手轻轻吹气。
姜明珠眸光潋滟，端的是善解人意。
“臣妾没事，想来妹妹只是一时失手，皇上不要怪她。”
几句话引得卫珩对我怒目而视。
“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明珠？那日勤政殿上要不是明珠心善为你求情，你以为你还能跑来烫伤她的手？”
“朕看你就是心怀嫉妒，怨恨明珠夺走了你的宠爱！”
我直挺挺跪下。
滚烫的汤大部分撒在我手上，火辣辣地疼。
“贵妃娘娘是皇上失而复得的珍宝，臣妾不敢与贵妃娘娘相较。”
我抵着头，没看见卫珩眼中化不开的暗色。
“你倒是心胸开阔，眼见朕宠爱别的女人都能无动于衷。”
卫珩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揽着姜明珠离开。
春回见我神色郁郁，提议去御花园走走。
这个季节没有多少开放的花草。
只有满园萧索，还有忙碌的宫人。
“大胆！这是皇上亲手种下的茉莉，你们怎敢随意毁去！”
春回拿出掌事大宫女的气势，厉声呵斥道。
领头太监躬身答话，语气里却不见多少恭敬。
“奴才们只是听命行事，姜嫔娘
表面温柔贤惠，背地里心狠手辣，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对嫡姐出手。”
从前对我温柔小意的夫君抱着别的女人骂我恶毒。
我的心像被捅开了个口子。
凉风呼呼地往里灌，让人遍体生寒。
我动动干涩的嘴唇，绝望道。
“陛下，我们夫妻六载，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卫珩面露犹豫。
姜明珠马上说她有人证。
没一会儿，姜父和姜夫人联袂而来，身后跟着个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后，我心底一沉。
她是我在姜府时的贴身丫鬟，秋容。
姜夫人一看见姜明珠就泪流满面。
一时也顾不得官夫人的体面，跑过去搂着女儿抱头痛哭。
一会儿心疼女儿流落在外吃遍苦头，一会儿骂我六亲不认暗害嫡姐。
哭泣声渐弱，秋容拿出一块玉佩和当票，当场指认我。
“当年二小姐为了取代大小姐嫁去成王府，用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奴婢，要我替她当了这块玉佩，雇佣贼人在大婚前夕掳走大小姐。”
“奴婢的身家性命都在二小姐手里，只能听命。好在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平安归来，奴婢总算不用夜夜噩梦、良心不安。”
“大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只能来生当牛做马赎罪。”
秋容最后看了我一眼，便决绝地一头碰在香炉上。
鲜血迸溅，死不瞑目。
秋容用她的命坐实了我的罪行。
勤政殿的好戏落下帷幕。
姜明珠得封贵妃，成为宫里位份最高的后妃。
过去半个月更是和卫珩同吃同住。
直到御史上书此举不妥，要给姜明珠扣上“红颜祸水”的名头。
卫珩才不情不愿地给她赐居承乾宫。
身后是流水般的赏赐。
鲛纱作帐，蜀锦铺地，珍宝赏玩无数。
整座承乾宫金碧辉煌。
去巴结她的嫔妃、宫人差点把承乾宫的门槛踏破。
与之相比，我的长春宫清冷得像冷宫。
还有什么比差点成为皇后却功亏一篑更令人耻笑呢？
我坐在铜镜前，接过春回递来的帕子。
帕子冒着热气，用来擦脸刚好。
温热、湿润。
像极了秋容的血飞溅在我脸上的触感。
时至今日，
封后大典当天，逃婚的嫡姐回来了。
皇上夺走我的后位，烧毁了我心爱的茉莉花。
更在女儿高热时叫走所有太医给嫡姐保胎。
我嫁给夫君六年。
替他挡过明枪暗箭、为他服下西域剧毒。
陪他从不受宠的皇子成为九五至尊。
他曾许我母仪天下、一世荣华。
后来他要我跪在雪地里忏悔。
他问我：“你为何如此恶毒？”
我不想告诉他，任务失败，我快死了。
……
眼看吉时将过，册封礼官却迟迟未至。
来来往往的宫人越发轻手轻脚，脸上没了喜色。
春回打听消息回来，神色很难看。
“娘娘，陛下取消了封后大典。”
砰！
耳边一阵嗡鸣，装满首饰的托盘打翻在地。
我愣了几瞬。
起身。
穿着沉重的吉服向外奔去。
一路来到勤政殿。
只见一道清丽消瘦的背影跪在门前。
正是我逃婚六年的嫡姐。
姜明珠。
四周的太监、侍卫皆敛声息气，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我停下脚步看她。
“姐姐既然已经舍弃了这里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回来？”
姜明珠笑了。
一双桃花眼春波流转、顾盼生辉。
明艳不可方物。
明明跪在地上矮我一截，却偏偏有种趾高气扬的气势。
“妹妹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该把这一切还给我了。”
她看向紧闭的殿门，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我进了大殿。
卫珩一派镇定地坐在桌案后。
反复开合的奏折暴露了他心里的波澜。
见我来此，他不悦皱眉。
“无诏擅闯勤政殿，成何体统！终究是朕太惯着你了。”
我攥紧手，试图温暖微凉的指尖。
徒劳无功。
我看向高坐龙椅的男人，执着地想要一个解释。
“陛下既已昭告天下立我为后，为何临时反悔？”
卫珩晦暗的视线落在我的小腹上。
他叹了口气。
“明蓁，你再也不能生育了。”
叹息般的声音似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摇摇欲坠。
我嫁给卫珩六年。
助他在一众皇子中崭露头角，同时也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我仍不愿相信，我亲手救下的人会成为别人刺向我的利刃。
秋容和春回一样，都是陪我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七年前姜父升迁，在家中摆了几桌招待同僚打点关系。
前院人不够，秋容被喊去帮忙。
没想到被姜父的顶头上司看中。
明里暗里表示要纳秋容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姜父自然乐意。
秋容抵死不从。
说家里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等她。
何况姜父的上司一把年纪，足以当秋容的祖父。
秋容宁当贫家妻，也不想做个随时都能被处置的小妾。
我于心不忍，趁着夜色烧掉秋容的卖身契，送她离开姜家。
姜父没巴结成上司，恼怒之下把我关进祠堂。
每日只给一点水和馍馍吊着我的命。
秋容感激涕零的话犹在耳边。
转头就用自己的性命诬陷我谋害嫡姐。
秋容身死后。
姜父和姜夫人继续往我身上泼脏水。
姜父说我心比天高不服管教，对嫡姐心怀嫉妒。
姜夫人说我自私自利爱慕虚荣，自小便和嫡姐抢衣裙首饰，处处要和她争个高低。
他们指指点点，恨不得把所有恶毒的词语往我身上堆。
翻脸无情。
和当初求我替嫡姐出嫁时的态度天差地别。
烛火明灭。
姜父一向对我冷淡，劝我出嫁时第一次有了好脸色。
“明蓁，你姐姐一时糊涂逃婚，姜家的存亡如今都在你身上了。只要你愿意出嫁，我就把你姨娘抬为侧室，让她进姜家祠堂享受香火供奉。”
我的亲生母亲是姜夫人的陪嫁丫鬟。
姜夫人坐月子时，姜父醉酒拉着我娘春风一度有了我。
我娘被收房后依旧在姜夫人跟前晨昏定省，听她训话受她磋磨。
我十岁那年，我娘病重。
姜夫人以为我娘耍手段争宠，拦着不许请大夫。
我娘缠绵病榻，不久就去了。
到死都只是个姨娘。
姜夫人掩住眼中的不屑和恨意，笑着向我展示做工精美的红盖头。
“嫁入皇家做王妃，这是多少闺阁女子都羡慕不来的好福气，明蓁你要抓住机会啊！”
夫妻俩一左一右围着我。
看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我的小院早就被围得密
叫我立时去死也心甘情愿。”
她转头看见我，哀求道。
“妹妹，不，皇后娘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独占陛下六年，你想要的都得到了，现在我只求你让我留在陛下身边，哪怕让我做个没名没份的通房！”
寥寥数语就让卫珩起疑。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当年你逃婚另有隐情？”
姜明珠咬着下唇，怯怯地看我一眼。
卫珩替她撑腰。
“有朕在，你有什么隐情尽管说出来。”
姜明珠眼睫微颤，缓缓说起从前的事。
“皇后娘娘在闺中时便心悦陛下，可惜她是庶女，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陛下。大婚前一天她买通贼人掳走我，把我卖到千里之外的江南，欺骗爹娘说我不顾家族安危与人私奔，自己站出来代我出嫁。”
“她一举三得，占了我的嫡女身份，得到姜家的感激，还成功嫁给陛下做正妻。”
她嘴角掀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眼中却泪光盈盈，楚楚可怜。
“皇后娘娘心悦陛下大可与我说，姐妹效仿娥皇女英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可你为了独占陛下，竟然狠心将我卖到江南。要不是上天可怜，恐怕陛下此生都会误以为明珠见异思迁，弃陛下于不顾。”
“陛下，自先帝为你我赐婚，明珠便是你的人。我在外漂泊多年，受尽苦楚遭人白眼，宁死守住了清白之躯。若陛下不弃，我愿侍奉左右，否则明珠便无颜苟活于世。”
姜明珠起身，推开卫珩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卫珩大喝一声。
内侍冲到柱子前围成一道人墙。
姜明珠毫发无伤。
卫珩打横抱起姜明珠，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寒意。
我下意识为自己辩解。
“当年我只是个小小庶女，怎么避开姜府守卫把嫡姐卖出去？”
姜明珠窝在卫珩怀里，得意慢慢爬上她的脸庞。
“有心算无心总能找到机会。难不成是我主动抛弃大好姻缘，跑去外面吃苦受罪？陛下天潢贵胄声名远播，明珠早就心生向往。”
她崇拜地看着卫珩，脸上升起一团红晕。
卫珩对这种目光很受用，对她愈发温柔。
对我却冷若冰霜，甚至带了些失望厌恶。
“姜明蓁，是我看错了你！没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