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小说 其他类型 云总娇养的小神棍,难哄!云牧琛周禾全文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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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牧琛周禾的其他类型小说《云总娇养的小神棍,难哄!云牧琛周禾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苏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2021年,大年初一。白云观。除夕夜,漫天雪花如细密的银纱,落得悄无声息,直至晨曦微露,仍未停歇。凛冽的寒气裹着燃尽的木香,从木门缝里钻进来,周禾嗅了嗅鼻子,醒了。一夜的雪,一夜的灯阵,一夜踏雪而来的香客。周禾轻叹一声,二十岁了。她简单洗漱,穿好衣服,披了件大红色斗篷,出了袇房,去给师父拜年。周禾的师父是白云观道长严道一,紫袍道士。她是严道一死活都不愿承认的关门弟子,也是最不成器的那个。小年那天,周禾随着师兄们下山布施,自信满满地给村里刘大妈家的病猪画了符,拍了胸脯打了包票,两天后那只病猪一定生龙活虎。结果,一猪圈的猪都死了。师父替她赔了钱,她也甘愿领罚。待会拜完年,周禾就得独自去后山的峰顶闭门思过。峰顶上有一间尚且能住人的瓦屋,屋...

章节试读

2021年,大年初一。
白云观。
除夕夜,漫天雪花如细密的银纱,落得悄无声息,直至晨曦微露,仍未停歇。
凛冽的寒气裹着燃尽的木香,从木门缝里钻进来,周禾嗅了嗅鼻子,醒了。
一夜的雪,一夜的灯阵,一夜踏雪而来的香客。
周禾轻叹一声,二十岁了。
她简单洗漱,穿好衣服,披了件大红色斗篷,出了袇房,去给师父拜年。
周禾的师父是白云观道长严道一,紫袍道士。
她是严道一死活都不愿承认的关门弟子,也是最不成器的那个。
小年那天,周禾随着师兄们下山布施,自信满满地给村里刘大妈家的病猪画了符,拍了胸脯打了包票,两天后那只病猪一定生龙活虎。
结果,一猪圈的猪都死了。
师父替她赔了钱,她也甘愿领罚。
待会拜完年,周禾就得独自去后山的峰顶闭门思过。
峰顶上有一间尚且能住人的瓦屋,屋前有一颗百年的榕树,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样的冰冰冷冷,周禾也已经习惯了。
来山上七年,有五年的生日是在发配中度过的,师父罚起她来是一点也不念情。
周禾有点想家,想过个暖和点的生日。
可自从那场记忆模糊的流言蜚语后,哪里是家,她就已经分不清了。
周禾想得分神,端着茶盘直接迈进师父的袇房中。
严道一身穿蓝色素袄,捋着花白的胡子,专注在面前黄纸上的莲花头里。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并未发声。
周禾脚步一顿,侧头看见旁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她抿了抿嘴唇,哎,有客人,自己又冒失了。
男人穿着一身亚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看上去冰冷,没有温度。
他眉间舒展,不急不躁,似乎并不觉得被打扰。
周禾语调很轻,说话软软的:“师父,我一会再来给您拜年。”
能让师父大年初一亲自接待,必定是贵客,她觉得得有礼貌,也跟男人浅浅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男人绅士点头,嘴角挂上似有若无的笑意。
周禾离他很近,忍不住打量着他。
他脸部线条清晰分明,高挺的鼻梁带出骨相里的力量与立体,瞳色是刚入夜的幽黑,藏着独特的深邃。
这种温润如玉又权贵凛然的气质,应该是位不可打听的人物。
周禾定神疑惑,这人看着是比她大些,但也算年轻,得是遇到多大的事需要请动师父亲自操持?
严道一见她又在游神,浅咳两声:“初一,去外面等。”
周禾忽闪了两下眼皮,彻底收了神,退了出去,在门口台阶上坐下。
她轻轻吐了口气,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传言里她可是个活不过二十四岁的人。
雪歇之后,山上的气温悄然下滑,寒风穿梭,卷起了漫山的浮雪,掀起阵阵白沙。
周禾扎着丸子头,面朝东方,仰起精致的小脸,闭上眼,用最诚挚的敬意迎接新年的曙光。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化作一缕缕轻盈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交织缠绵在飞雪里,最终一同消散。
男人的目光灼灼,眼眸里,一抹红艳凝固在白茫茫之中。
静静的,乖乖的。
初一?原来她叫初一?
严道一手中的毛笔微顿,顺着男人视线望过去,无奈摇头。
“云总,我这个不争气的小徒弟,让你见笑了。”
云牧琛收回视线,手臂松弛地搭在座椅扶手上,恭敬又不失矜贵。
“外界都传,您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气,又得您亲自传授道法,日后必定会造福众生。”他的余光又扫向红色的一团,微微挑眉,“只是没想到是个女孩子。”
严道一“呵呵”一声冷笑。
“传错了,初一是我抹不开老友情面,被迫收在身边的闲人,她资质平平,八字又与我犯冲,净给我惹麻烦。”
他的第一张符已经画好,重铺黄纸时看了云牧琛一眼。
长又苍劲的拖音:“再留几年,让她家里人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才是正事,到时候我就清净了。”
云牧琛听出了话音,没有接话,浅笑。
算是表达过了,不合适。
周禾就坐在门口,师父虽年近八十,但说话中气十足,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半耷着眼皮,嘴角下垂,幽怨地回眸。
这老头,为了撇清关系,连师徒情分都不要了,还乱点鸳鸯谱要把她送出去。
师兄温扬正好上山拜年,看见周禾无精打采,又望了眼袇房里的情况,立马安慰她:“师父是气你心思不在道法,一心只扑在你外公的古建研究上,说到底,是觉得留不住你,别放在心上。”
周禾抿了抿嘴,有点委屈:“师父他老人家好像也不想教我什么,七年时间,我即使什么也不学,也不会把一圈猪给救死。”
她五官生得立挺,柳眉星眼下是流畅明艳的曲线,可偏偏都长在一张略带肉感的小圆脸上。
道观里常年的烧香礼忏,又养得她一身清冷,身上带着娇弱,乖巧,与世无争的气性。
周禾心里有苦说不出,粉糯的小嘴微微上翘,硬是用稚嫩化了五分的明媚。
像一只惹人保护的小白兔。
温扬将斗篷的帽子戴在周禾头上:“师父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今天初一香客多,你先跟我去主殿帮忙吧。”
云牧琛的眼底,那一簇红逐渐缩小,在前殿的门框后化成一个红点,融进了虔诚的人群中。
沉寂半晌,严道一已经用朱砂在黄纸上画完符,并抓了一把茶叶和米混合在青布袋里。
细细交代:“符纸放进棺木中,老太太入土为安后,让你父亲将茶叶米分三次洒在墓前,一次比一次高,保云家世代昌盛,平平安安,其余的,我会让我的得力徒弟亲自去操办。”
云牧琛双手恭敬地接过,随后拿出一张银行卡,微微欠身。
“大年初一,叨扰了!路途遥远,父亲又身份特殊,不便亲自过来,这是谢礼,还望您见谅!”
严道一叹息一声,摆了摆干枯的手:“不必了,老太太生前就是个大善人,在观里也供了不少香火,我送她最后一程,应该的。”
云牧琛没再多言,又一声谢过后匆匆离开。
雪停了,赶往机场的路会更加难走。
老太太走在除夕黄昏,现在云家上下一片悲痛。
家族里能出面主事的,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光棍。
云明良是长子,又身居高位,只能撑在前面,幕后的一切事务,都需要云牧琛这个长孙去打理。
云牧琛避开香客,从主殿旁侧小径下山,刚下数十几台阶,他的脚步停住了。
那抹放肆的红,又撞进了眼底。

云牧琛见周禾在犹豫,冷声道:“宁大顾松教授的孙女最近睡眠不好,小孩才十岁,不能随便服用安眠的药物,你去看一眼,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费用我额外付你。”
周禾心里没有把握,想拒绝。
“云总,我的水平不怎么样,恐怕会误事。”
云牧琛一句冷语泼向她:“也是,你看风水需要开机。”
周禾抬眸,眼睛睁得大大的,很认真地为自己辩驳:“看家居风水不需要。”
“那走吧。”
云牧琛似乎没有耐心再听她解释,先行走了,留给她一个冷峻孤傲的背影。
周禾只能硬着头皮,小跑跟上。
云牧琛这个男人真的好奇怪啊!
性格就像他的爱好一样。
温柔起来像收集糖果的小孩子,板起脸来又像养鸽子的老大爷。
阴晴不定的。
第二次,周禾坐上了云牧琛的红旗车。
唐骏上车时将黄褐色文件袋放在副驾驶上,周禾开门时停顿了半秒,默默地将它拿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然后,一路无言。
唐骏从后视镜里看到云牧琛一张寒意逼人的脸,硬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车在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停下,他们乘坐电梯直达顾松家门口。
顾松亲自开门,唐骏把礼品规整地放到门边,又恭敬地递上那个文件袋,离开了。
顾松扫了一眼,大都是冬虫夏草之类的补品,他含笑致谢:“云总太客气了。”
云牧琛很谦逊地颔首:“应该的,宫殿的修缮设计还要麻烦您多指点。”
“有疑惑的地方在这里?”顾松晃了下手中的文件袋。
“是。”
“去我书房谈。”
云牧琛侧身,将周禾引至他面前。
“这位是东济的设计师,也是白云观严道长的关门弟子,周禾,我听说您孙女睡觉时常有惊悸,也许她能帮得上忙。”
云牧琛给她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周禾的心沉了,师父都不敢在外面这么介绍她。
她苦笑:“顾教授,您好。”
“你好,周工。”顾松转身对保姆吩咐,“招待好客人。”
书房里,顾松带上老花镜,反复看着云牧琛带来的修缮方案。
半天才发声:“这是谁做的设计?”
“研究院最近招了个设计师,是京北古建筑研究所介绍来的。”
顾松豁然道:“那就解释得通了,这种修缮手法现在很少见,京北苏立深苏老一直在用,你公司的这位设计师应该就是效仿了他的手法。”
云牧琛问:“方案可行吗?”
姜妍汐下午被周禾提交上来的方案属实惊艳到了,但这种修缮手法她没接触过,拿不准,所以联系了云牧琛,让他定夺。
顾松不瞒他:“方案肯定是可行的,但是苏老能做成是因为他有一个手艺精良的工匠团队,东济想要做到这点恐怕不容易。”
云牧琛沉思:“只要方案可行就值得一试。”
顾松没再说什么,他们出书房时,周禾已经在小朋友的房间里了。
小朋友的房间是很温馨的粉色布置,她观察了好久,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两人出现在房间门口时,周禾明显有些无措。
这下好了,师父的牌子被她砸了不说,还卸了云牧琛的面子。
云牧琛走向她,侧身低语:“小神棍,要不要我再掐你一把?”
他双手插兜,语调里带着十足的调戏。
周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羞恼的脸都红了,红晕透着那层细薄的皮肤,渐渐能掐出水来。
云牧琛不忍心再逗她:“放轻松,顾教授本来就不信这些。”
周禾无语:“那您带我来干嘛?”
“来玩玩。”
“......”
她像之前一样,说不过索性就不说话了。
但这次,似乎真的有点生气。
周禾咬紧下唇,离了他两步远。
好气啊!
每次云牧琛叫她小神棍的时候,那份不加掩饰的风流态度,就如细锐的针,轻巧却坚定地扎在她心上,百般挠心又难以发作。
他云大总裁逗谁不行,非要逗她玩?
正气着,周禾的目光落在小朋友床头的壁灯上,壁灯是飞鸟造型,展开的翅膀有高飞的寓意。
周禾看了眼头顶透亮的吸顶灯,有点眉目了。
她问顾松:“顾教授,请问您孙女是不是属蛇?身体瘦弱,还有些胆小?”
顾松觉得奇了,连连点头:“是属蛇,其他也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周禾通透了,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又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下那盏壁灯。
没有其他光源干扰,飞鸟栖息于墙上的阴影被悄然放大,幻化成一幅栩栩如生的雄鹰轮廓,凶狠又神秘。
不用周禾多说,他们都看明白了。
“把那盏壁灯撤下来吧,小朋友属蛇,床头暗藏了这个象,对她多少会有些影响。”
周禾又说:“回头我再送个静心符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云牧琛看了她一眼,挑眉无声。
周禾立马慌乱地解释:“不是我,我请我师兄画制。”
云牧琛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年前备好送到我办公室,我让唐骏送过来,替我谢过你师兄。”
周禾深吸一口气:“好。”
顾松不信这些是因为早前请过风水大师了,买了不少风水摆件也没能解决问题,这个文弱的小姑娘讲得有理有据,他倒有些刮目相看。
顾松为表感谢,留他们用晚饭,云牧琛客套地婉拒了。
回程的时候,周禾又坐进了副驾驶。
云牧琛直接让唐骏下班,自己进了驾驶室。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车辆启动后流畅地滑出停车位,驶入夜色之中。
夜色深蓝,星光未启,城市的霓虹在暮霭中晕开,整个夜繁华迷情。
云牧琛的目光在前方与两侧之间流转,游刃有余。
车辆并未往研究院方向驶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周禾警惕地问。
云牧琛的眼尾扫过她:“去吃饭。”
“不用了,我还要回研究院加班,您把我放在附近的地铁站就行。”
云牧琛猛踩刹车,车辆在忽亮的红灯前停下,他转头,黑眸直盯着惯性作用下摇晃的周禾。
“怕我?”
周禾猛然侧头,眨巴着眼直视他,愣了好几秒。
“没有,只是怕打扰您接下来的安排。”
云牧琛淡淡一句:“接下来的安排,只有吃饭。”
绿灯亮起,车辆重新启动。
周禾心跳加速,云牧琛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两年后,冬至。
白云观后山峰顶。
今年,还没开始下雪,只有刺骨的冷,和与世隔绝的寂静。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严道一就把周禾罚来闭门思过了。
这次不是因为死了猪,而是她施法救了师父。
严道一上个星期下山,被一辆赶着送年货的面包车撞出五六米远,当场血流不止。
他被撞出去的那一瞬,周禾就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了。
她没慌,很镇定地把人送到医院,配合医生安排急诊手术。
可是,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到她手上时,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左眼的虹膜又变色了。
变成了蓝色。
她看到了死亡。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她看到了离别,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当晚,周禾瞒着所有人回到观里,用了从师父那儿偷学的道法,躲在袇房里掐诀念咒。
每一步她都做得异常谨慎,但还是晕过去了。
两日后,严道一成功脱险,还醒在了周禾苏醒之前。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无情的发配:“等初一醒了,把她给我送到峰顶去,真是反了天了,我的劫数她都敢干涉!”
冬日,峰顶植被稀疏,空气稀薄,云层都在脚下。
周禾单手托腮,盯着屋前的老榕树发呆,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针管笔。
老式的针管笔是手动加墨的,她这一转,笔杆松动,墨汁如雨点般洒落,一张快画完的图纸又废了。
周禾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沉不住气,施法和画图,一样都做不好。
她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下手腕,推门而出。
远处,一个细微的巨鸟轮廓逐渐显现,紧接着,引擎的轰鸣声愈发炸耳。
直升机最终停在峰顶的空地上,旋翼卷起的风,将周围萧瑟的草木刮倒一片。
周禾的心莫名提了上来。
下来请她的人,是京北大学古建筑研究所的所长,陈铭,苏立深的得意门生。
周禾在旋翼的狂风下奔向他:“陈伯伯,是外公出事了吗?”
她的心跳被轰鸣声震得疯狂跳动,死死拽着陈铭的衣袖。
陈铭凑到周禾耳边大声说话:“放心!苏老没事,这是做给你师父看的,不弄这么大动静,你师父怎么能放你回去!”
周禾都要被吓哭了,这两个老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苏立深的私人工作室很大,绕过十几个图架和展板,周禾才找到他。
苏立深穿着一件厚绒的深灰色开衫,手里拿着放大镜,皱眉看着图纸上的细部构造。
周禾鼻头一酸。
虽然每年暑假都会待在外公身边,但外公还是在她不在的时间里,悄悄地老了。
银丝淹没了寥寥无几的黑发,皱纹在他的脸上波浪起伏,像是他的年轮,记录着岁月。
唯独那双饱经世事的矍铄眼眸,还是周禾记忆里的模样。
“外公。”周禾轻轻叫了一声。
苏立深站在图板前,顿了两秒才转身。
“小禾回来了。”
满脸的皱纹,挤出一朵苍劲的花来。
苏立深抓着周禾的手,拍了拍,拍了又拍。
“回来好,还是回来好!我把你托付给严老头,没想到他让你吃这么大的苦,这次回来,就不能再走了。”
去年年底,苏立深听说严道一出了车祸,挺着一把老骨头坐了三个小时飞机去医院看望,正好借机看看外孙女。
没成想,严道一的那几个徒弟见了他就支支吾吾,问了半天,才知道他的心头宝被关到峰顶去了。
再细问,还不是第一次。
气得苏立深当场血压飙到了180,眼前发黑,被陈铭紧急接了回来。
周禾每次回来,很少提山上的生活,苏立深主动问,她也只说师父对她很好。
她心里觉得,确实很好。
当初,她是被外人当作怪物送上山的,只有师父没有嫌弃她。
多少个青山碧林里的空寂日子,除了道法,严道一亲自教授她国学、通史、道医等等,其余不擅长的,他也会请专业的老师前来授课。
师父曾对她说过,女孩子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不能不读书。
读的不是知识,是心性。
面对苏立深要她回来的要求,周禾没出声,沉默了。
她想回来,可是她不敢。
她怕命运饶不过她,饶不过身边人。
苏立深不理解周禾的心思,他也顾不上,单纯不想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在外面受罪。
“前几天,你妈妈托梦给我,她怪我们,不应该在你最美好的年纪,把你送到那清苦之地。”
他堆满皱眉的眼角泛起泪光。
“回来吧,既然注定有那么一劫,就在渡劫前好好体验下人间烟火气,虽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但像你这样,尝不到它的酸甜苦辣,也是一种遗憾。”
苏立深那次高血压后,也大病了一场,似乎把整个人生都看透了。
他的眼神犹如秋夜的明灯,有穿透一切的力量,也有走向冬日的衰竭。
周禾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外公,对不起,是我让大家操心了。”
苏立深粗糙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孩子,别多想,异瞳只是瞳膜异色症,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再说,他严道一说你24岁有劫,那就一定有劫啦?道行再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九年前,她被诬陷辱骂,第一次出现了异瞳,然后她就失控制了,误伤了人,在为首造谣的女生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从此,她就成了一个怪物,连老师都避着她。
苏立深亲自请严道一出山,严道一在周家看了周禾的命盘,眉头深锁,只说了一句话。
“这孩子让我带走吧。”
那晚,周家一夜灯明,无人安眠。
第二天一早,周禾不哭不闹地跟着严道一上山了。
周禾不忍外公再担心,抱住他干瘦的身躯:“那我去和师父说,这次在您这儿多留几天。”
苏立深摆手:“待一年!我骗严老头说我快不行了,要你回来照顾,他没法,许了你一年的假期。”
不行了?
周禾开口要怪,苏立深却像小孩一样得逞地笑。
“一年时间,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外公有的是钱给你霍霍,用完了,还有你哥兜着你,他现在可比你父亲有能耐。”
周禾忽地抬眸:“我哥回来了?”
“回来了,就是他安排直升机去接你的。”
提到孟凡行,苏立深又浅浅叹息。
“是我们没照顾好你们两个孩子,都受苦了。”

周禾把眼睛垂向地面:“我哥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在国外把事业做得很大,近期在考虑回国发展。”苏立深看她蔫蔫的,试探地问:“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回家看看?”
京北大学离周家,不堵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车程。
周禾摇头:“外公,您能不能先别告诉我爸我下山了,我想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十三岁那年,周禾被严道一带到白云观后,就很少回家了。
不是因为赌气,只是不想大家再因她遭受波折。
父亲是领导,当年为了维护她和孟凡行,差点断送了前程。秦芳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也因为她的事一夜之间青丝里渗了白发。
这些,都可以通过时间淡忘。
可是孟凡行,他的人生轨迹切切实实地改变了。
周禾心想:还是都不见的好。
苏立深也不想勉强她。
“好,你自己安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扶着老花镜,缓慢地在手机页面上操作着:“我先给你打十万,你拿着买点好吃好玩的。”
“不用的,我自己有积蓄,大家每年都给我钱。”
都知道周禾在山上花不到什么钱,但每隔一段时间,仍然会往她的银行卡里打进不少。
尤其是孟凡行,最近两年的额度,已经提升到七位数了。
所以攒了这么多年,卡里已经是一串相当可观的数字。
苏立深的动作没停:“那些钱你都攒着,以后嫁人了就是你的退路,小钱花外公的。”
周禾心里一暖,第一次觉得到账的提示音没有那么冰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苏立深催着周禾出去玩,可她实在不知道往哪里走。
工作室最近接了个宫殿修缮的项目,她便一天到晚猫在图纸上研究构造。
比那些研究生还要勤快,颇有卷死他们的架势。
午后,苏立深站在她身后,故作埋怨:“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老呆在工作室画图算是怎么回事,这和你在山上有什么区别?别浪费了大好时光。”
周禾抬头,眨了眨眼:“那我去哪儿?”
旁边的一个研究生卷不动了:“小禾同学,今儿咱学校展览厅里有古建筑文化展,要不你去玩玩,好让咱们也歇歇?”
“好嘞!我去。”
周禾没听出话音,关了电脑,收了画图工具就出门了。
那研究生伸了个大懒腰,趴在桌上抱怨:“苏老,您这孙女练过打坐吧?这凳子又不是红孩儿的莲花台,搁那一坐,动都不带动的。”
他说的没边,苏立深本想打他的浑嘴,后来一想,回过味来。
“还真练过。”
“......”
腊月的下午,光线穿过光秃秃的树梢,仿佛时间的指针,在地面上勾勒出一段段光与影的温情。
宁静,安谧。
周禾走到展厅门口,看到展会的主题是“中华营造”,主办方是文物保护技术协会。
级别还挺高,又是借学校的氛围在办展。
今天是周六,来观展的人不少,门口挤满了排队安检的人。
她没耐心等,从后门进去了。
刚踏入,一股清甜的荔枝香幽幽飘来,在空旷高挑的门廊里有些违和。
周禾侧头,白云观雪地里的香味和展厅里的香味相遇了。
这次,他的身上有了颜色,内搭的衬衫是暖姜色,添了些温度。
云牧琛双手展着糖纸,懒散地问着对面的人:“你说你是谁?”
男人谦卑地弓腰,伸手:“云总,您好,我是您公司的职员,卢卡斯。”
宋琦玮的小女友跟他闹脾气,他还没来得及哄就被云牧琛抓来看展,本就心情烦躁。
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简直是在触他霉头。
心里暗骂:妈的,都是炎黄子孙,放什么洋P!
他高抬手臂,垂下细白的大手。
“你好,我是卡斯炉,请问你找你们云总有何贵干?”
云牧琛的云会集团在宁城,不在燕都,这次来是因为之前给文物协会捐了本梁因大师的测绘稿原版,会长亲自邀请他来观展,正好商议几个修复项目。
员工都能追到这儿来,像是公司出了大事,要倒闭了一样。
云牧琛叠着糖纸,掀起眼皮:“你是前段时间被开除的研究院一所组长?没记错的话,开除的理由是泄露项目标书。”
云会集团的重心是在制造业上,主要业务集中在国家工程,推进的是民族品牌。
东济建筑研究院虽然隶属于云会集团,但不是云牧琛本人在管理。
他母亲年轻时在这所研究院投注过心血,后来机缘巧合被他买了下来,算作是纪念。
卢卡斯表情难堪,想笑又笑不起来:“云总,我也是被对家公司逼的,求您别在行内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再找不到工作全家都要饿死了。”
宋琦玮心情不好,不想听他废话。
“你家老的没生他,小的也不是他生的,这么大人了,做错事还搞什么道德绑架,拿钱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他这么一说,卢卡斯快要跪下了。
“是我活该,财迷了心窍!我已经吃到教训了,背调出了问题,现在没有哪家公司敢要我,云总,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云牧琛把糖纸叠成一架松散的小飞机,仿若未闻。
卢卡斯求了好多人,堵了半个月才见到云牧琛,看他的反应,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的脚下发飘,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周禾离得不远,隐约看到云牧琛眼里的冷色。
她又误判了,他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没有温度。
除此之外,还多了份杀伐果断的凌厉。
是一个人情凉薄,理性至上的男人。
云牧琛指尖捏住小飞机,闭上左眼,朝着门厅方向,慵懒地挥臂。
五彩的小飞机在空中摇摇晃晃,晃得周禾来不及收回视线。
机身在半空中解体,两人的视线在坠机的高度交汇了。
四目相对,时间停滞了两秒。
周禾浅浅点头,匆匆离开。
宋琦玮顺着云牧琛的视线转头,只看到娇小的浅绿色身影一闪而过。
“认识?”
“可认识,可不认识。”
“明白!这人对你来说不重要。”
宋琦玮心思不在这儿,也对这种学术展毫无兴趣。
“我不管你了,一会妍汐姐过来,她陪你慢慢看,这是她的专项。”
姜妍汐,东济建筑研究所最年轻的总工,云牧琛母亲生前认可的学生之一。
宋琦玮走后,云牧琛捡起地上的糖纸。
这种专业展览,对非专业人士来说,确实无趣。
于他,也是可去,可不去。

到了巷口,周禾停住:“云总,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就行,不麻烦您送了。”
云牧琛点头:“注意安全。”
车辆疾驰而去,消失在泼墨的夜色中。
江风呼呼地刮过周禾耳边,她忍不住缩紧脖子,思索了好久,还是决定给孟凡行打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周禾软软地叫了声:“哥。”
孟凡行听到杂乱沙沙的响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我的钱够用,而且我现在也拿工资了,你不用再打钱给我。”
孟凡行溺笑:“你现在待的公司应该是初创公司吧,那点工资能干什么?”
周禾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孟凡行她已经来东济了。
“哥,我现在在东济建筑研究院,已经是正式员工了,工资还可以的,能养活自己。”
听筒那边忽然没了声,周禾以为信号不好,对着手机又唤了一声:“哥,能听到吗?”
孟凡行回过神,跟她确认:“你说的是云牧琛的公司?”
“你怎么知道?”周禾有些吃惊。
“我们一直都认识,需不需要我打声招呼,让他在工作上关照下你?”
周禾急忙推辞:“不用不用,他都不知道我是谁。”
孟凡行迅速问:“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你们经常见面?”
东济不是云牧琛本人在管理,这点他是知道的。
“没有经常,他是集团总裁,开会的时候偶尔见。”周禾自动过滤掉她和云牧琛的私下见面。
不知怎的,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她浅浅总结,以底层员工和集团大佬的悬殊身份,他们的“偶尔”是有点频繁了。
但好像又都事出有因。
孟凡行在电话里思量片刻:“等忙过这几天,我来宁城找你,正好接你回家过年。”
周禾的思绪飞得抓不住,稀里糊涂地应下:“好。”
挂了电话,她才反应过来,打钱的事情还没解决。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算了,等孟凡行结婚的时候,给他送份大礼吧。
有些东西需要彻底划分开,离开才有意义。
这一夜,周禾失眠了。
她本来在想怎么让孟凡行不要再打钱给她,可想着想着,昏黄的空巷里,云牧琛意味不明的凝视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觉得那是爱情电影里,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可是,她又无法理解,云牧琛为什么要这么看她?
又或许,真的是她看错了。
周禾不记得是几点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
她躺在床上迟到了。
她简单洗漱,九点半赶到公司时,办公大厅里空空荡荡,再扭头,内庭院里乌泱泱一堆人,正在开会。
姜妍汐休了年假,会议的主持人换成了综合所的马总工。
周禾好尴尬,心想:要不去卫生间躲一下,等他们散会再出现吧。
姚瑶坐在会议室最后面,远远地就看到周禾杵在工位上发愣,对着她指了指身后,手指绕了个圈,示意她从后门走。
周禾按照她的指示,弓着腰顺利地溜了进来。
她在原木长凳上坐定,暗暗舒了口气,觉得坐得不舒服,又挪了两下屁股调整了姿势。
挪动间,周禾感觉到身旁有异样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她抬起眼皮,云牧琛叠着腿,冷锐的眸光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身上。
周禾连呼吸都没有了,这是什么社死的场面?
她尬笑,然后悠悠地转身,暗暗掐了姚瑶一把,耳语:“云总在这边,你还把我招进来干嘛?”
姚瑶毫不在意:“怕什么?他是人又不是鬼,大不了扣工资嘛!”
周禾更无语了,就算扣工资她也只想默默地被扣啊!
老板就坐在旁边,还被抓了现形,这个会,周禾想好好表现,听得格外认真,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
云牧琛垂眸,看着纸面上洒脱的字迹。
她的字,笔锋棱角分明,处处透着直率与不羁,倒不像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能写出来的。
中途,周禾没听清的部分还会和姚瑶讨论,身子不自觉地往姚瑶的方向倾斜。
交头接耳了两三次,云牧琛眉头微皱:“周禾。”
“啊?”周禾不明所以,茫然地转头看向他。
云牧琛黑眸看了眼她,又垂下眼皮。
姚瑶顺着声音望去,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到危险气息,她一把把周禾拉回来:“这个问题你再看看,我觉得马总工说的不对。”
周禾被她突来的力扯地晃了两下,又调整了下坐姿。
但是,不过三五秒,云牧琛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冰冷了。
“初一。”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周禾的心也跟着凉了,这是怎么了嘛?
不就是迟到吗?
姚瑶身子后仰,视线越过周禾,警惕地看向云牧琛。
不过云牧琛没有看她,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随即一瞬不瞬地看向周禾的腰臀处。
姚瑶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她快速地把周禾拽过来和自己换了个位置。
怪她:“你昨晚去偷鸡摸狗了?耳不聪目不明的,听得清马总工在说什么吗?”
周禾皱起眉头,更糊涂了,她什么时候又把这位大小姐给得罪了?
云牧琛收拢风衣下摆,挺身站起提前离开。
姜妍汐不在,马总工临时接管宫殿修缮项目,他不放心,挤着商务洽谈的空隙,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被一个迟到的人绊住了。
唐骏将车停在研究院门口等着云牧琛,看到他出来时大衣左侧下摆莫名地多出许多褶皱。
“云总,我去办公室重新拿件新的,稍等片刻。”
云牧琛点头,坐进车里冷着思绪。
刚刚,周禾慌乱地钻进会议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衣上,他委婉提醒了两次,回应他的却是迷茫无辜的眼神。
庭院里为了维护花草,启动了恒温恒湿系统,周禾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羊绒薄衫和贴身的水蓝色牛仔裤。
她的每一次侧身都微微扯动着大衣的主人,纤细的腰线和浑圆的臀部避无可避地落在云牧琛的眼底。
那一刻,云牧琛承认,他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