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没穿正装，也没有豪车，只是在一个陌生城市的江边捧着一束花跪在地上，嘴里说着让人心动的话。
“遥遥，以后我会努力让你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做我女朋友吧。”
青涩的面孔和他重合，我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
“遥遥，原谅我吧，我们结婚吧，我想给你一个家。”
眼眶中突然涌出泪水，我接过那束花仔细端详着，回味着早已逝去的青春。
去年，我和贺承礼提出过结婚的事，但他总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我也没再提这事。
他莫名提起，将我拉回现实。
花依旧好看，人不再是那个人。
他笑着拥抱我的身体。
“遥遥，我就知道你还爱我。”
我推开了他，将花塞在他的怀里。
“贺承礼，我们已经结束了，别再跟着我了。”
“项链挺好看的，送给徐真真吧，好好对她。”
我骑着小毛驴离开了。
刚出大厦时，撞见徐真真在车内焦急地等着。
“承礼在哪呢？陆遥你都和他分手了，还纠缠他干什么！”
“告诉你，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我翻了个白眼。
“人就在地下室。”
她火急火燎发动引擎。
“你这么迫不及待和他结婚，为的是钱吧。”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趾高气扬道：“是又如何，你和傅清越扯上关系不也是找到了更好的，别把自己说得多清高。”
说罢，她脚踩油门飞速离开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我尊重她。
再次和贺承礼见面时，是在他妈生日那天。
“遥遥，我妈说什么也要我带你回去，原本过年的时候她就吵着闹着了，你就再跟我回去一次吧。”
“就算是分开了，能不能看在我妈的面子上。”
贺承礼她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当初我一个人来外地工作时，她对我跟亲女儿一样。
我从未体验过母爱，大多时候我妈对我不管不顾，只知道和街坊邻居赌博。
偶尔想起我时，嘴里大多都是我怎么样不如傅清越，傅清越为什么不是她儿子，我早已麻木。
刚和贺承礼认识时，我嫉妒过他的家庭，而贺阿姨总能看透我的内心，维护我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在内心不断做抉择时，我还是答应了。
收拾东西，准备下楼时，傅清越来了。
“给你带了早饭，你要出门？”
昨天，傅清越说要带我去海边放松放松，我答应了。
“贺承礼他妈妈生日，我得去一趟，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没有生气，反倒笑得很温柔。
“那就明天去，要不要我送你？”
我点头。
“好，那就省趟车费了。”
他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把早餐递到我的手里。
“快吃吧。”
贺承礼要来接我，我拒绝了。
这一次去和他没关系，我只想单纯地以一个感恩者的身份。
“傅清越，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戏弄你？”
我总觉得这样不清不楚的接受一个人对我的好，很不自在，甚至愧疚。
“你从小到大，不都喜欢戏弄我。”他戏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乐意一辈子都被戏弄。”
我不明白，我没有惊人的外貌，惊天的才华，于大千世界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人。
“为什么？”
他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这场宴席不欢而散，贺阿姨被气进医院。
迫于压力，贺承礼不得不娶徐真真。
徐真真走到我身边，高昂着脑袋像只黑天鹅。
“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的，贺承礼只能娶我。”
“你是因为你父亲，才这么想和他结婚吧。”
她脸色一变，当即否决。
“我是为了我自己！”
“男人靠不住，终有一天他会以任何理由抛弃你。”
“那又如何，我只要当下！”
擦肩而过时，我看见她眼角沁出的泪水。
也许她是对的，以贺承礼目前的实力，有能力承担高昂的医药费。
人应该只争朝夕，亲人多活一日，便多了一分牵挂。
一个月后，徐真真的父亲去世了。
预料之中的婚礼没有来，她和贺承礼闹掰了，怀孕的事是假的，她被赶出了公司。
期间，贺承礼自觉自己是被陷害的，又来找我。
“遥遥，都是徐真真那个恶毒的女人，我是清白的。”
“婚宴我都订好了，咱们去挑婚纱吧，以后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现在看见他就恶心。
“滚，别遇到什么什么事只会拿女人当挡箭牌。”
他见我不动容，又搬出他妈。
“我妈刚出院，她那么喜欢你，咱们结婚她肯定很高兴。”
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跟踪、尾随样样不落，似乎觉得这样我就会妥协。
我实在忍无可忍，报警了。
他被拘留了七日出来，依旧不老实。
最终，傅清越出面警告他。
“贺总，还是好好打理公司吧，不然你这车房可要抵债了。”
他彻底安分了，果然对于男人来说金钱名利比任何都重要。
……
记得那天光线昏暗看起来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我在公司的楼下碰见了坐在路边的徐真真。
她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瘦得厉害，平时最注意的形象的人变得不修边幅。
“陆遥，我真羡慕了，凭什么有人舍得为你全心全意地付出。”
“傅清越愿意花五十万就为了让我在宴会上说句假话，一句话五十万真是可笑，而我只是一个无人可依，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我弯腰坐在她的旁边，久久没说话。
最后，望着黑沉沉的天，道：“守得云开见明月。”
我递了把伞给她。
“快下雨了，赶紧回去吧。”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来我公司上班。”
虽然我的公司不大，但是多一个份工资还是开得出来的，况且我不认为徐真真是没有能力之人。
……
又过了一周，傅清越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我不懂他的意思。
“遥遥，我想带你见见我妈，她挺喜欢你的。”
说起这个，我已经四年没回去过了，也没和我妈联系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或许我该回去看看她，人性总是那么复杂，恨中又带着怜悯。
“我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或者说不是现在。”
“要不等我四十岁了，还觉得你不错，再考虑考虑。”我半开玩笑道。
婚姻对女性来说太不公平了，亦或是贺承礼给我带来的恐惧。
我始终觉得日久见人心。
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发丝。
“听你的。”
有时候真觉得他太好了，好到我不配。
“傅清越，咱们谈恋爱吧，一直谈到四十岁，然后结婚。”
这是我这几个月给过的最浓烈直白的回应。
“好。”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欣赏落日的余晖。
到了京都大酒店时，正巧贺承礼和徐真真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看见傅清越之时，脸都绿了。
徐真真扯了扯他的衣袖。
傅清越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这次寿宴，既是给他妈办的，也是为了重新拉拢业内的一些老板。
“遥遥，快进去吧。”
贺阿姨一身隆重的打扮，见我来了，亲切地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半晌话。
“遥遥，承礼都和我说了，下个月你们就结婚，阿姨没什么送给你，这只手镯是祖传的，你拿着。”
贺承礼笑着走过来，接过手镯，放在我的手里，道：
“遥遥，你收下吧，是妈的一片心意。”
我没有拂贺阿姨的面子，接过后，又悄悄地塞回她的口袋。
“阿姨，这是我给您挑的礼物，您收下。”
她拍了拍我的手，笑着接过了。
贺承礼拉着我过去陪客人，我不愿意。
“遥遥，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好吗？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碍于多年的情分，我忍了。
“贺总，听说你快结婚了，是这位小姐吧。”
他给那老板倒了杯红酒，道：“是，未来夫人陆遥。”
一路上，他逢人就说我们订婚了，我听不下去了。
“贺承礼，你够了！”
我甩开他的手，他也没恼。
“遥遥，和我结婚不好吗，咱们一起把公司开得更大，未来还可能走向国际。”
他这话，我听腻了。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你不就想让我回去给你打理那个破公司！怎么，没了我，你贺承礼就是个怂蛋孬货了？”
贺承礼一张脸铁青。
徐真真优雅从容走过来，大大方方挽着他的胳膊。
“承礼，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你不是说今天就告诉妈，让她高兴高兴。”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刚才的那些宾客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三。
“不是说陆小姐才是老婆，怎么还有个怀孕的。”
“肯定是出轨养小三了，这么大胆子还敢把小三带出来，看来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有些客人嘴没把门，越说越大声。
贺承礼脸色难看极了，将徐真真一把推倒在地上。
“哪来的女人胡言乱语，赶紧拉走。”
“贺总，这位小姐刚刚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是恼羞成怒了。”
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的女人轻蔑道。
贺承礼对外说徐真真是自己的好朋友，过来帮忙的。
我知道时机到了，抛下一句话。
“贺承礼，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自己清楚。”
我是男朋友公司的销售，业绩常年霸榜公司第一。
不料发年终奖时，他竟然把销冠的位置留给刚来公司没多久的初恋。
还克扣我的奖金，不给我放假。
一气之下，我辞职单干。
后来，他公司快破产了，卑微地求我：
“遥遥，公司不能没有你！”
……
徐真真在台上宣读自己的年终总结。
我瞪着双眼，不敢相信。
这明明是我的业绩！
而我的男朋友兼公司CEO贺承礼却朝她温柔一笑，对众人道：
“真真今年一直在外给公司谈生意，没有她公司就没有今天。”
我被气笑了。
临近年底，公司评年终奖。
我常年霸榜他公司销售第一，业绩更是没得说。
原本兴致勃勃等着发奖金，现在却被告知销冠不是我。
散会后，几个同事开玩笑起哄。
“早就听说老板名草有主了，不会就是我们真真姐吧？”
贺承礼没有否认，徐真真挽着他的胳膊笑道：“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还是老板娘阔气。”
而我只是冷眼注视着这一切，等人群走远，才笑出声来。
极尽讽刺！
我和贺承礼在一起四年多了。
他说在公司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好，影响双方的事业和名声，我答应了。
他对外只说有爱人了。
到徐真真这，他却大方敞亮起来了。
会议结束后，我拉着贺承礼的手，质问他什么意思。
贺承礼黑着脸，甩开我的手。
“不是和你说过，在公司保持距离。”
“凭什么把我的东西让给她？”我依旧不依不饶。
他把我拉进办公室，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真真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能帮衬就帮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徐真真她爸前几月查出了癌症，急需一大笔钱。
贺承礼说得多体谅关照员工。
没想到是拿我的东西去体谅关照，到头来还PUA我。
我直接气不打一处来。
年终奖有五万块钱，什么叫变得这么小气了。
他大气他怎么不自掏腰包给徐真真打五万？
忽地，办公室门从外面打开，徐真真笑着走上前来。
“承礼，你要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还有个饭局，别耽误了时间。”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随后道：“好，辛苦你了。”
或许是觉得尴尬，贺承礼拿了外套转头就走了。
留下徐真真看着我，挑衅地笑着：
“颜经理，你也看到了，承礼对我有多好，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取代你的。”
……
同事王思纯见我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拍了拍我的肩膀。
“整个公司都知道老板和真真姐是一对，别看了，你没机会了。”
我皱着眉头。
她看我依旧不懂，继续道：
“你老在外面出差不知道，老板和真真姐平时可亲密了，就连老板办公室都是随意进出的。”
“好几次老板和真真姐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你说做什么呢？”她贼贼地笑着。
我听着，心里全不是滋味。
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办公室，就连我也不行。
甚至我进办公室忘记敲门也会挨一通数落。
以前我只当他有原则，公私分明。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只是我不配成为他的例外。
我只觉得心头乱得很，干脆投身工作中。
希望借工作能麻痹冷静一下。
我语气疏离道：“我和公司已经没有关系了，谁闯的祸你找谁吧。”
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惹急了他。
“当初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以为哪个公司会要你！”
我被他的话深深刺痛到。
回想他追求我时，不断鼓励我，给了我很多信心。
还说以后会和我结婚，公司是我们俩一起的，没有我就没有他的今日。
我真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可他却在背后给我狠狠一击……
他见我没了下文，放了狠话。
“陆遥，别太看得起自己了，离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我没反驳，挂了电话。
休息了一个月，我收拾好东西回去了，我决定自己开了公司，小一点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而傅清越在我回去那天约我在甜品店见面。
从前我和他有很多误会，我想也是时候说清楚了。
“你来了，怎么样，考虑清楚要不要加入鑫海？”
前段时间，他向我抛出橄榄枝，希望我能去他的公司工作。
“谢谢傅总抬爱，但我想自己闯一闯。”
他并未生气，温和地看着我的双目。
“也行，那我现在投资，等你做大做强了，记得给我分红。”
我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和傅清越是对门邻居，周围的人总爱开玩笑说我是他的媳妇儿，因为这件事，我和他从小就不对付。
傅清越成绩好，我成绩一般，高考只上了个普通一本。
我妈也觉得我嫁给傅清越挺好的，说他是985的高材生，我只是普通一本学历，我能嫁给他是攀高枝了。
大学刚毕业那会，她就上赶着倒贴，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说什么不要彩礼，闹得很尴尬。
当时，我年轻气盛，受不了我妈整天傅清越傅清越的，正好贺承礼又在追求我，我就答应了他。
记得那夜，傅清越抓着我的手，问我：“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我无所谓道：“是啊，我从小就讨厌你，你不也一样。”
他突然极为认真地向我表白了，我惊得手里的冰棍都掉在地上，完全接受不了，然后跑了。
从那天以后，我很久不敢见他。
其实我不讨厌他，只是长时间被比较，心里不是滋味。
想起这些事，我内心有些愧疚。
“傅清越，我……对不起。”
他将桌上的蛋糕切开，递给我。
“吃吧，你最喜欢的芋泥紫薯冰淇凌蛋糕。”
“你还记得。”
他点头，又给我点了杯奶茶，静静地聆听我的埋怨。
最后我认真道：“其实我不讨厌你，说的都是气话。”
毕竟，他是我童年接触的人中，对我最好的。
“我知道，那夜我也不该这么莽撞，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希望这次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他的目光就像火焰一般赤诚，炙热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又从怀里掏了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
“卡里有一百万，密码你的生日，不够再找我，就当是我提前入股了。”
我想问他为什么，但徐真真和贺承礼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