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的眼神，是曾经只会用在锦怜身上的模样。
黑五常朝我抬起手的一瞬间。
他就被一股强大的鬼气振飞出去。
“夫君！”
锦怜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黑五常推开她，拔出了身后的骨刃。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我伸手挡在了苍睚的身前。
我袒护的动作，更是惹怒了黑五常。
只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苍睚。
而是他。
我知道，苍睚一旦出手，黑五常活不过三个喘息。
“够了。”
爹爹威严的声音响起。
冥府的大门吱嘎一声敞开。
黑五常也不敢再造次。
我带着苍睚朝着里面走。
余光扫见锦怜怨毒的眼神。
大殿内，爹爹设了宴。
见我们进来，所有鬼差全都起了身。
“参见殿下，参见鬼王。”
“阿瑶。”
爹爹看我的时候，满眼心疼。
我走到上座，爹爹拉着我的手，说些体己的话。
苍睚也没有客气，随便占了一桌就坐了下来。
他自在的吃着葡萄，喝着酒。
丝毫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当然，其他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找什么不痛快。
倒是黑五常，越发的没规矩了。
“冥主都没动筷，你倒先吃上了。厉鬼窟的，就是没什么教养。”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回过头齐刷刷的看着黑五常。
苍睚压根没有把这个级别的鬼差放在眼里。
自顾自的倒着酒。
只不过，刚举起酒杯。
一只筷子就飞了过去。
那力道，倒是想弄死苍睚的。
苍睚只一个眼神，那筷子就停了下来。
黑五常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我冥府殿下，怎么可以嫁给你这样的厉鬼！不如今天就杀了你，殿下就可以回来了！”
黑五常先动了手，几个没头脑的鬼差也加入其中。
我爹紧张的站了起来。
刚抬起手。
苍睚身上就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鬼气。
鬼气弥漫整个殿内，身前的五个人都被振飞出去。
苍睚喝了酒，将酒杯扔出。
便把黑五常砸了出去。
他撞碎了两根铁柱，久久撑不起身子。
自始至终，苍睚没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苍睚的实力。
就连爹爹也不禁皱起眉头。
“还有酒么？”
爹爹回过神，看向已经吓傻的小厮。
“还不给姑爷上酒？”
“是，是！”
我走了下去，刚要坐下，黑五常站了起来。
“悔婚吧，我带你走。”
爹爹跟苍睚危险的眸子已经落在了黑五常身上。
我笑笑，看向他，“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


仅一瞬间，他便有些慌了神。
“恭送冥主！”
好险，我还以为，他认出了我。
也是，就算看见了，又能如何？
他心里惦念的，不过是锦怜一人罢了。
黑五常拜堂之时，我已经到了厉鬼窟。
厉鬼窟不听命于冥府。
在地府最东边的一个悬崖下，自立门户。
里面都是穷凶极恶，管教不了的恶鬼。
而我要嫁的，是这里面最厉害的那只鬼。
苍睚。
都说，苍睚青面獠牙，丑如夜叉。
一双眼睛像破了壳的鸡蛋。
站在厉鬼窟，周深寒意肆虐。
按照规矩，爹爹只能送我到这。
我一鼓作气，跳下了厉鬼窟。
崖下漆黑笼罩，我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剧烈坠下，我惊呼出声。
“啊！”
就在以为要摔死在这的时候。
一双手牢牢将我接住。
我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阿瑶！怎么了？爹爹下去找你！”
“快算了吧，老冥王，本座的新娘子，本座自会招待。”
我低着头，紧张的呼吸都乱了套。
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苍睚。
可他的声音低沉倦怠，听着还不错。
特别是跟我爹爹叫嚣的样子，在地府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抓稳了。”
我没太在意苍睚的话。
下一秒，地动山摇，碎石不断落下。
我下意识的抱住了苍睚的脖子。
似乎听见了他轻嗤一笑。
这条路走的好漫长，苍睚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
好像有点痒。
前面的光亮刺眼，好像要走出去了。
“那个，你，你放我下来吧。”
“还没到婚房，急什么？”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杏花眼。
这就是苍睚？
那个相貌奇丑的恶鬼？
那这世界真是疯了。
苍睚把我放在了他的床上，他转身去洗了。
就在我面前，一件件脱下身上的红袍。
然后，面不红心不跳的去了浴桶。
我不自在的低下头。
却听见了他清爽的笑声。
“害羞什么？你跟黑五常，不是放的很开么？”
我心中咯噔一下，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你怎么……”
我抿唇不语，手死死的捏着裙摆。
“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你若不愿……我爹再想想其他办法。”
我紧咬着嘴唇，刚要动。
苍睚已经到了我面前。
他的手湿漉漉的，就按在了我的下巴上。
“贞洁那些东西，轻如鸿毛，呵，本座，可不在乎那些浅显的东西。”
他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我。
饶有兴致的舔着嘴角。
忽的笑了起来。
“那老家伙愿意把你送来，本座可太满意了。”
窗外飞来一个传声符。
苍睚一个眼神，便化为烟尽。
而黑五常，似乎是疯了。
他掀了酒桌，拎起鬼差的衣领。
“你刚刚说谁今天成婚？”
“不，不就是小殿下吗？不然你以为冥主会送谁出嫁？”


黑五常跟着我一起跳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么？”
他一掌将我推出，自己却朝着轮回井更深的地方跌去。
我被送了上来。
爹爹跟苍睚刚好赶了过来。
我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我爹皱着眉看着轮回井，他在犹豫要不要救黑五常。
可我五脏六腑剧烈疼痛。
疼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苍睚把我爹拉了回来，转身跳了进去。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我爹也吓坏了。
“冥主，那，那可是轮回井啊，他这么下去，必死无疑啊！”
“冥主！轮回井戾气太重，赶紧加固封印吧！”
“冥主，别等了，他们出不来了！”
我想要伸手阻止我爹，可身体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我爹要加固封印，却看见轮回井内，爬出了一只手。
“快！快来人！”
两个鬼差要过去拽着，苍睚却拎着黑五常出来了。
还一脸嫌弃的把他丢在了一边。
我浑身要疼裂了。
还是撑了起来，只不过，走了两步就倒在了苍睚怀里。
“你，没事。”
血顺着我的嘴流出。
止都止不住。
苍睚紧张的看着我。
“我没事，我带你走。”
苍睚打横抱起我。
他看上去，确实没什么事。
就是地上的黑五常，看起来快死了。
“冥主，没有龙草，他活不了。”
“看在救了阿瑶的份上，取龙草来。”
“冥主……冥府的龙草已经没有了，倒是……”
所有人看向苍睚。
龙草全都长在厉鬼窟。
苍睚毫不吝啬，“好歹救了本座的夫人，你们两个，跟我去厉鬼窟取草救人。”
两个鬼差看向了我爹，见我爹点头。
他们才跟着我们回去。
至于，锦怜，也没比我强到哪去。
强行开启禁忌法阵，光是反噬就让她生死不如了。
没有人救治，最后只会落个筋脉寸断，活活疼死的下场。
眼看着要到了厉鬼窟，我却实在承受不住。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场梦，我做了好久。
梦见了苍睚着急的渡步。
梦见他日日守在床前的模样。
好像也梦见了他要挖锦怜尸骨的狠厉样子。
睁开眼，苍睚黑着脸在那。
“锦怜死了没？”
“还没有，但是快了。”
“没死就拉出来抽几鞭，什么时候夫人醒了，什么时候听。”
“是……”
苍睚突然跟我对视，一个箭步冲上来。
“怎么样？”
“死不了……”
苍睚把药喂给我，“要不是极阴之体护了你一命，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旁边的小鬼犯了难，“主子，那，还，还抽么？”
“抽。”
“是，小的这就去！”
我咳嗽两声，虚弱的靠在苍睚的怀里。
得知我醒了，爹爹很快也来看我。
不知不觉，冥府跟厉鬼窟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爹爹带来的鬼差跟这些厉鬼已经打上了牌。
还有几个妇孺知道冥王来了，特意送来了一些蔬果。
“那小鬼差也醒了，再养一养就差不多可以好了。”
我点点头，没接下去。
“还有锦怜，今早断了气，此生用渡忘川，投不了胎了。”
我惊讶的抬头。
“那黑五常是不是想要去桥头坐着陪她？”
我爹爹也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笑笑没说话。
这种男人，越是没有了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
往往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就装瞎看不见。
“苍睚。”
苍睚低头看我，抬手捏着我的脸。
“我饿了。”
苍睚抱起我就往外面走，“开宴！”
走到门边，苍睚回头看着床边的爹爹。
“老冥王不来么？”
“来，就来。”
明明很饿，可吃了两口，就靠在苍睚的肩膀上睡着了。
“苍睚，我困……”
我脑袋不太清醒，却能感觉到他把我拥入进怀……
（完结）


“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我笑了起来。
姑姑说的真没错，男人的话，是全世界最不可信的东西。
若是再早一些跟我说。
或许，我们两个，会不一样。
锦怜扶着黑五常。
我看着锦怜出神。
“送他回去吧。”
我爹是不愿意的，可看着我，他又无可奈何。
锦怜带着黑五常回去。
这场闹剧，也终于结束。
可让我意外的是。
我回去的时候，黑五常就在门外。
爹爹跟苍睚还在喝酒。
两个人算是互相看不惯，难得坐下来喝喝酒。
我也累了，就先回来了。
看见黑五常，我想走，却被他拽住。
“别离开我，行不行？”
我甩开黑五常的手。
“在锦怜渡劫回来后，你跟我之间，就只剩下了主仆关系。”
黑五常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亮渐渐消失。
“我愿意放弃轮回，这一世，换你。”
像黑五常这样的鬼差，日后也是可以投胎轮回的。
他愿意放弃轮回，那可就挫骨扬灰，不入三界了。
可这样炽热的爱，我要不起啊。
“今日能保你一命，你且好好珍惜，下次若是再口出狂言，我会亲自敲碎了你的骨头。”
我要走，黑五常从身后抱住我。
“我跟锦怜只剩报恩。我娶她只是权衡之计！还了这份恩情，再无其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我三年呢？”
我挣脱开他。
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等你几年了。”
他沉默不语。
双眼泛红。
看上去愧疚又自责。
我转身离开。
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明明没多久的路。
我竟然走了很久。
漫长又没有边际。
我站在原地，皱眉看着四周。
似乎，是被人下了阵法。
但是我不擅长这些东西。
想着试一试破阵的法子。
刚一闭眼，身后出现一个人。
“我等你很久了。”
“菱瑶，你就该死。”
“入界十世轮回的人，就该是你！”
锦怜疯笑的看着我。
我着急破阵，多留在这里一刻，都极其危险。
“菱瑶啊菱瑶，你就该死。”
“明明我的一切，都该是完整的！都怪你！害我夫妇二人离心，害我洞房花烛独守空房！害我跟夫君之间的关系日渐浅薄！”
我费了半天心思，发现这阵法，我就是解不开。
怪我学艺不精。
只能希望爹爹或者苍睚能及时发现我失踪了。
叹口气，我看向了锦怜。
“你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唠叨这些的吧？”
“你把我困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解开阵法，我们各自回去睡觉。”
锦怜双目通红，记恨的咬着嘴唇。
“菱瑶，我恨你！”
阵法突然退散，我这才认清了这是哪。
竟然是轮回井！
没有冥王开路，普通鬼魂掉进去就是一个死啊！
“锦怜，你别乱来。”
我要跑，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这阵法，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你一个小鬼，打不开轮回井，现在放了我，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我还是低谷了锦怜。
她发狂的开启阵法，因为强行打开结节。
七窍开始流血。
“就算逆天而行，我也要让你挫骨扬灰！”
结界打开。
锦怜一掌打在我的腰上。
我整个人朝后倒过去，一头栽进了轮回井里。
就算我是冥王之女，今天不脱层皮，我可能也得交代在这里。
可爹爹给我最后的护身符竟然也失效了。
锦怜这阵法，确实歹毒。
浑身血脉逆行，身上的骨头寸寸收紧。
就在我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时，一只大手拽在了我的手腕上。


地府昏暗无光，只有远处的空中有着鬼火飘荡。
是厉鬼窟跟冥府的战火。
双方的关系已经僵持数百年了。
自从锦怜回来，我已经七天没有见到黑五常了。
他送回来的传音符，堆满了角落的桌子。
一开始，我还会听一听。
可到了后面，我实在不想听他的花言巧语。
他说他在南城处理事。
可小厮却说在北城看见了他，跟锦怜一起买糖人。
我再见到黑五常的时候，是在冥府的大宴上。
在场的，除了冥府的人，就是冥府信任的几个鬼差。
其中包括，黑五常。
他看见我的时候，竟然有一丝的慌张。
爹爹在上座调侃。
“十二年过去，你们两人的感情还能如此，实在不易。”
我以为，我在这里。
黑五常怎么都会收敛一些。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
他顺着爹爹的话，直接跪在了大殿上。
“请冥主做主，准了我与锦怜的婚事。”
爹爹手中搓着无妄珠，目光深邃。
爹爹扫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这是在介意。
介意当初锦怜伤我一事。
“爹爹，十二年过去，两个人还能如此情比金坚，实属不易，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
爹爹看我的时候，始终带着几分愧疚。
最终也答应了下来。
“那便一个月后成婚吧。”
我爹起身要走。
黑五常跪了下去，“冥主！我想七日后就成亲！”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
可我是知道的。
黑五常只不过是怕夜长梦多罢了。
如若不是地府的规矩，成亲最快要七天。
约莫着，他明日就想成亲了。
我爹浑身黑雾云绕，仿佛要吞噬了整个冥府。
地府之上开始打起阴雷。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黑五常更是将头低的更甚。
“爹，今日是女儿的宴会。”
我爹也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去闹什么不愉快。
换做其他时候，黑五常走不出冥府的大门。
有几个鬼差是知道内情的。
更知道，黑五常选的日子，也是我出嫁的日子。
可我没有说话，他们谁都不敢提。
这里的气息过于沉重，我出去吹吹冷风。
黑五常却将我堵在了巷子里。
“当年的事，算是我亏欠锦怜的，她想我娶她作为赔偿。”
“嗯。”
我推开他的手臂，想要走。
黑五常依依不舍的抱紧了我。
“你放心，我不会碰她一下，我们也还跟以前一样，好么？”
我缓缓捏紧了拳头，将他狠狠推开。
他撞在墙上，闷哼一声。
他不过是放不下锦怜，又舍不得我这至阴之体罢了。
“你放心，三年后，我一定同她和离，好不好？”
我搓着手臂，朝着殿内走。
“所以，七天后，让我好好成婚，好么？”
我停下了脚步。
原来，这才是他想要说的。
不过，他可以放心。
七天后，我也成婚，根本没空搭理他。
“好。”
黑五常笑着拉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对了，你跟冥主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你的宴会？是你生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