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妻子让我给他白月光当血包的那天。
死后，我成了妻子最喜欢的宠物狗。
一根一根叼回自己被遗弃的骨头。
直到那具骨架被完整地摆放出来，摆在警队最强力的合作伙伴，我冷面如霜的法医妻子面前。
她却突然发了疯......
......
有人从河里钓起一根人腿骨。
森森白骨上挂着肉丝，绕着水草和鱼的尸体，混杂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警察严阵以待，甚至请来了休假的鱼湘灵。
“只大腿骨处，就有三道伤，不过其中一道时间很久了，可能是更早些时候没处理好留下的。”
“而骨头上的肉，不像被鱼虫啃食，更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肌肉里剥皮剥出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许多年轻的法医先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更有甚者，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好好的人，怎么就跟待宰的羔羊一样！就这么——”
“他可能才二十七八岁！可能是谁的儿子、丈夫、父亲！还会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回家啊！”
“是个可怜人......”我看着鱼湘灵有所触动的面容，心尖的苦涩随之漾开。
她现在休的是婚假，可没有人知道的是，她已经和我结婚七年之久！
而她......从未正眼瞧我一次。
腿骨上的伤口，有一道是为了背她下山摔得。
那是她第一次动手处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她说就算她老年痴呆到忘了一切，也不会忘记这个伤口。
为了她一句话，我尽心尽力了七年！
竟然只能在她看到我尸体时，才让她产生一丝怜悯！
也没有爱。
相伴度过的日子是她在心口上的一道疤，只有回到白月光闻安和的怀里，才能有所慰藉。
果然，检查完一切的鱼湘灵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先给他打了电话。
“安和哥哥......”
她像个初恋的小女孩，甚至紧张地抓紧衣摆。
“你都不知道，今天的尸体好吓人的，我都不敢想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呀！”
“那些腐肉都弄脏我衣服了，真是和那个宋修平一样！让人闻着就恶心！今天都要吃不下饭了。”
她声音娇软，闻安和极为受用：“灵灵......可他毕竟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你七年，你的朋友都说我是小三，是来捞钱的贱人......”
“怎么会！我爱的人只有你！宋修平只是个恬不知耻的替身！免费保姆！还敢跟我玩上离家出走那套了？”
“只要你肯回头，你永远是我的无可替代。”
闻安和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我还得感谢他不懂得珍惜你，玩弄你的感情，才能让我再次触碰到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刻意诋毁我，可偏偏鱼湘灵听不懂。
我到底是因何而“离开”，他闻安和不是最清楚吗！
我极力忍着恶心，干涩的喉咙中发出阵阵呜咽。
鱼湘灵挂了电话，也依旧是掩盖不住的娇羞，走到我身边，把我揽入怀中。
“平平，我马上就和宋修平离婚，嫁给闻安和那天，就由你来给我们送戒指，好不好？”
是啊，为了羞辱我，鱼湘灵甚至把我的名字，给了一条狗！
而死后，我正好进入了这条狗的身体里。
亲昵的呼唤，温柔地抚摸......成为狗后，我竟触碰到了这些年都未曾见过的爱意。
可我已经不能要了。


我趁他不注意伸出舌头，闻安和眼疾手快地踹飞我！
我整个身子狠狠撞在墙上，又拍打在地面上，脊椎碎裂的声音占据我整个大脑！
我连哀嚎都未出口，闻安和先痛苦地捂住手腕：“这是今天刚纹的......好痛......”
“这死狗！我平时白对你好了！”
“你身子弱，还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不过让宋修平去给你输点血！他就推三阻四，好像要他的命似的！”
鱼湘灵顿时抛弃了所有的思绪，心疼得仿佛闻安和胳膊断了似的！
“我都说了，你不用做这些，我这辈子从出生就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爱你。”
闻安和虚弱地笑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请你一定相信我......”
“你别说了！我先给你包扎！”
我努力睁开眼，看着二人亲昵得如同几世的夫妻。
我知道自己根本没碰到他。
所以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随着移位的五脏六腑一起，忘了身处何地。
眼眶的一圈毛都被液体打湿，我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我在哭吗......
可是......狗也会哭吗？
不，大概是血吧。
鱼湘灵，我已经分不清了......
合上眼的最后一刻，闻安和笑着说：“不能着水，没事的，你去看平平吧，那是宋修平送你的吗？”
我看到他眼中，轻蔑的鄙夷。
鱼湘灵还是没来看我。
她最后的情谊，就是把我扔在宠物店门口。
经过闻安和提醒，她才忽然想起来，这条聪明的小狗，是我送给她的。
“退休养老”的功勋犬，训练有素，气势依旧。
我东奔西走许久，终于找到她喜欢的品种。
“你替我去保护它，好不好？”
我的手指隔着玻璃点点它的小脑袋，小狗有灵性一般，伸爪对上我的手指。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想。
其实我一直以灵魂的状态飘在鱼湘灵身侧。
看她度过第一个没有我的纪念日，手机上没有我的消息。
她先是皱起眉，下意识要发消息质问我，下一刻就想通了，兴奋地联系闻安和去约会。
第二个、、第三个......
她越来越自如，我的聊天框被顶到最下面时，她拽起一旁毫无声息的小狗。
它已经死了三个小时，可除了我，没人再会为它落泪。
“哈，你以后就叫宋修平了！”
“做好我的狗，我让你叫你就叫，让我高兴了，赏你一顿饭也不是不行。”
“要是敢离家出走，你就在大街上流浪到死吧。”
下一秒，我的视线，变成了小狗的视线。
我轻声说：“我一直都在，就在闻安和送你的沙发里，还有......那些卖相不好的饭里。”
可鱼湘灵没听懂，只认为我在乱叫。
她说：“我工作时，不许这么吵，不然扔了你。”
我没吵闹，也没离家出走——因为我不再有家了。
第二天大早，宠物店的店员嫌我晦气，一脚把我踹进绿化带里。
躺到半夜，我已经不再疼了。
歪歪扭扭地爬起来，还能跑。
我飞快地朝记忆的方向狂奔，直到天蒙蒙亮时，我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仓库。
我未来得及被丢弃的骨头，都在这了。
越靠近，越能闻到其中隐隐散发出来的臭味。
狗的鼻子更为灵敏，我的眼周再次湿润起来。
我想，“安全！你死的时候，我为你哭了一场。”
“现在，你看到我死了，就算你也为我哭了一场吧。”
是啊，大概只有我记得，这条小狗叫“安全”。
它曾两次保护了主人，在任务中救下来的人类不胜其数。
我在一片冷气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尸骨。
“安全，对不起呀，让你找到了一个死人，给你的光辉履历抹黑了。”
安全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着泪，叼起我零散的一根骨头。
冷气几乎要失温，我拼命向外跑去！
路人纷纷躲开我！
连野狗也不敢靠近我！
我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鱼湘灵的房前，放下那根骨头。
我知道，时间来得及！
鱼湘灵缓缓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地上那块冒着气的骨头！
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起身在她家楼下，等到了和闻安和并排出门的鱼湘灵。
不知为何，我没敢出现。
直到下一次的相见，我才揣着莫名的情绪，给她看了那个纹身。
可鱼湘灵只是说：“以后出门前遮住，别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我并不意外，放下袖子。
桌上的菜，只是上次的一半。
鱼湘灵手套都没戴好，就颤抖地想要触摸，马上被助手拦下。
她深吸一口气，“没事。”
“这条胳膊没有任、何、线、索！”
“再去找别的吧。”
所有人都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鱼湘灵也揉着眉心，“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
同事们善解人意地说：“你度蜜月呢，还把你叫回来，等下次补你一个，好好去玩。”
鱼湘灵许久才从那个纹身上移开视线，没接话，只是沉默。
鱼湘灵打开家门的时候，闻安和正端着一盘卖相不好的菜上桌。
见到她怀里的我，几不可闻地皱眉：“你去上班，也不能天天带着这条狗吧。”
鱼湘灵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回答道：“平平是功勋犬，去警局也是理所应当......”
闻安和却有些维持不住表情：“平平？”
鱼湘灵太过疲惫，根本不想理会他的质问，抬头间，却瞥见了闻安和胳膊上，和我曾经一摸一样的纹身！
她猛地扔开我，几步上前拽住闻安和的胳膊：“你这个纹身......是哪里来的？！”
闻安和紧张的神色却忽地放松了。
“这是我亲自设计的，想等你生日给你个惊喜呢，结果先被你发现了。”
鱼湘灵被这一句话刺激得红了眼眶，委屈地咬着下唇，可连我都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
“你......什么时候设计的？”
闻安和的笑意更深，“我是专业的设计师啊，从上大学和你分开的第一天，我就在设计这个了。”
“还有很多同专业的学弟找我要，我都给了，他们照着纹了好多，拦都拦不住。”
“你是不喜欢？还是......在哪见过？”
他似乎真因为无奈而摇着头，可这话听到鱼湘灵耳朵里，便是又一道惊雷。
因为我告诉她，那是我亲手为她设计的，又专门去学了纹身，自己一点一点纹出来的。
我和她在一个学校恋爱四年，给她送了早餐，再跑着去我的教室。
她当然知道我学的专业！
而闻安和，每次鱼湘灵出国找他，都只能得到他在酒吧的消息！
我担心她安危，她却猛地把我推向马路中央：“都是你！如果你不跟着我，他一定会出来见我！”
我还没站稳，就被身旁的醉汉一刀划伤手腕！
我偷偷联系到闻安和，他却猛地在我脸上吐了一口烟：“一只破鞋罢了，你想玩就自己拿走。”
为了减少她的愧疚，也为了不让她被闻安和困住，我才在伤疤之上纹了身。
闻安和这一道，位置与我一模一样！
只不过纹身技术更流畅——我把脑袋凑过去，试图看得更清楚。
不对！
这只是个贴纸！


鱼湘灵带着我回了家，闻安和已经喝了酒，蜷缩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鱼湘灵把我赶走，给他披上了温度适中的被子。
我只闻着酒气就醉了，忽然想到我用几月的工资，满心欢喜地送给她这间别墅。
“钥匙呢？”
我已经给了她两把，鱼湘灵还是皱着眉，不满地看我。
“所有的备用钥匙，给我。”
彼时我们刚结婚，我怔怔地问：“就剩一把了，我自己留着......”
“行，你自己留着当骨灰盒吧！我的家门钥匙，一个外人，还不配拿。”
鱼湘灵气冲冲地就往外走，我心乱如麻，只想着把她留下，颤抖地将手里最后一把钥匙递给她。
“没别的了吧？那你走吧。”
新婚的房子，宾客坐过，父母坐过，甚至娇生惯养的隔壁小孩都能坐！
只有我看都没看上一眼。
坐在路边抽出第三根烟时，鱼湘灵打来了电话。
我迫不及待地接通！
她说：“我把你那堆破烂扔出去了，你要有用，自己去捡吧。”
而现在——我看着睡得不安稳的闻安和，几乎是下意识想道：
闻安和能提前回来，鱼湘灵给他钥匙了？
下一刻我才想起，鱼湘灵早在重遇闻安和的第一天，就把门锁换成了指纹的。
第一个录入的，就是闻安和的拇指。
就连备用密码，也是闻安和的生日。
闻安和感觉到鱼湘灵的靠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吻她，“回来了？”
这下，两个人都愣住了，像对暧昧期的情侣一般面红耳赤。
还是闻安和先扭过头，“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妇......”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和宋修平没什么没什么关系！”
鱼湘灵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轻吻着他的下巴，“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可以为了你，和他离婚。”
闻安和嘴角勾起一个笑，又很快被压下去，换成了一个暗淡的眼神：“不行。”
“灵灵，如果你贸然离婚，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唆使，而不是他毁坏我们的爱情！”
“我希望......能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吻你。”
我黑亮的眼睛注视着闻安和：他到底是怕受人指点，还是......被鱼湘灵发现真相？
半夜，鱼湘灵再次接通电话。
在那条河南辕北辙的地方，找到了一条胳膊。
“应该是刚被丢弃，依旧是骨肉分离，但都较为完好......”
资历最高的鱼湘灵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开口，身旁的助理只好看着她笔记先行解释。
只有我知道为什么。
我右手手腕，有一个纹身。
是鱼湘灵的“灵”。
我亲自设计的图案，作为结婚三周年的惊喜，想展示给她看。
顶着红肿的手腕做了满桌子菜，我终于紧张地给鱼湘灵发去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让我回家，但碍于父母的唠叨，特殊的日子，会来我的小破出租屋和我吃一顿饭。
可那天，我等了一整夜。
直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等来鱼湘灵的回复，“我有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