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出好戏。」

身后传来晴梦懒洋洋的声音，我泪眼婆娑的回头看她，她将司徒南剥给我的葡萄一颗颗放入口中。

「一个痴傻，还奢求五皇子这种天之骄子娶你。」

「他能将你送去给二皇子解闷，都算你有些利用价值了。」

她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着。

「还妄图用六年前的事绑架他，小傻子，你惹他生气这么多次，都记不住他的逆鳞吗？」

逆鳞，是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可晴梦像说累了，她打了个哈欠，摇曳生姿的走了。

司徒南整整半月没来我的小院子了。

我的脚趾都快数完了，他也没有出现，我有些急了，将门口的侍卫喊来。

「我想见子规。」

侍卫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离一瞬，随即冰冷开口。

「公主，五皇子说了，你想通了便可以去找他。」

我大喜过望，连忙点头。

「那我想通了。」

这次，侍卫没再拦我，我提着裙摆狂奔向司徒南的院子。

我跑的太快，将身后的丫鬟都甩出了好远，门前站着的侍卫还未拦我，便被我闯开了。

「子规......」

我喘着粗气停下来，笑僵在脸上，我的话哽在喉咙。

看着朦胧床幔里相拥的二人，失了言语。

晴梦掀开帘子探出头，她脸上潮红一片，连葱白的手臂都泛着粉红。

「呦，小公主来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为何她会在司徒南的床上睡觉，两人还搂抱在一起。

我还从未和南南搂抱在床上过，难道他们比我还亲昵吗？

胸腔里的东西仿佛被人捏住，酸酸的泛着疼。

「滚下去。」

司徒南低哑的声音传来，他一脚踹在晴梦的腰上，晴梦便软趴趴的摔下了床榻。

司徒南随意拢了件外衫走下床榻，他轻跨过晴梦，含笑着走到我面前。

「宁宁，想通了？」

我咬着牙，不知为何心里很难受。

分明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司徒南的，真的见到了，我又想离他远远的。

他身上有晴梦的臭味，我不喜欢。

「那三日之后，我们便一起去父皇面前说，这几日让嬷嬷教你话术。」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我的脸。

「怎么又哭了。」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泪珠被人轻轻的抹去。

我想告诉司徒南，我不止脸上凉，胸口的位置更是凉的我想多穿几件棉袄。

好在我妥协了后司徒南不再躲着我，他又像往常一样，日日来陪我了。

进宫那天，我和司徒南坐在轿子里，他的脸色黑沉沉的。

我悄悄偷看他，他朝我手中塞了一颗糖。

「宁宁，还记得嬷嬷怎么教的吗？」

我愣神的盯着糖看，点点头。

「那你说。」

「小女......小女心悦二哥哥许久了，想嫁给司徒戊，求皇上成全。」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司徒南的眼神也愈发复杂。

「对的，宁宁真乖，等会就这么说。」

他朝我手中塞进一颗糖，直至我将糖纸捂化了，在手中黏腻腻的都不曾松开。

我已经有几年未曾进宫了，直至司徒南拉着我坐下，我才知晓这次竟然是皇家盛宴。




大殿之上，位于高位的男人轻轻放下杯盏，停止了和左侧大臣的寒暄，遥遥的向我看来。

他的声音威严又震慑，在空荡的大殿之上不停回荡，让我的心不自主发颤。

「婉宁，听子规说，你有话同朕说？」

我颤巍巍的将手从司徒南的手中抽出，彼时他正拿着湿帕子细细帮我擦掉手中的黏腻糖纸。

他收回手，微微抬起我的胳膊，我被慢慢架着站起身。

「回......回禀皇上，小女心悦......心悦司徒戊好久了，想嫁给他。」

「还请皇上成全。」

大殿之中的气氛陡然降下，就连皇上都有些错愕的看着我。

「婉宁啊，你知道司徒戊是谁吗？」

皇上的声音有些冷了下来。

嬷嬷没有告诉我还有附加题，我慌乱的低头看向司徒南，试图让他教我如何回答。

可他只是低垂着头不看我，我有些慌乱，右侧却缓缓站起一位穿着黑紫袍的男人。

他淡笑着举起杯盏替我答话。

「父皇，儿臣虽不如子规和婉宁一般亲近，也算是同他们一起长大，这问题你让她怎么回答。」

我愣愣的看着他，浑浊的脑袋慢慢想起来，这位就是那个二哥哥呀。

皇上似乎有些生气，他的声音更沉了些。

「子规，你来说。」

身侧的司徒南这时才不卑不亢的站起身，轻轻将我拉到身后。

「父皇，这话是婉宁亲口说的，儿臣也无法强人所难啊。」

「荒唐！」

一套杯盏被推落，皇上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吓得浑身发抖。

似乎是觉得我听不懂，又或者实在被气的很了，他咬牙切齿。

「没人教她，她怎会说这种话？！司徒南，她是邻国的质子没错，可她这痴笨的脑袋是你害的，这事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

「你现在想把她推出去，你真不怕唾沫星子淹死你？！」

站在身侧的司徒南身体在微微发抖，我心里有些难过。

他是为了我，惹皇上生气了吗？那我是不是应当站出来。

我微微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皇上，没人教我的......」

对于我这般无理，换做别人人头早就落了地，可好在我是个痴儿，什么都可以说。

司徒南似乎也没想到我会站出来，他皱着眉目光复杂的看着我，眼底有我看不出的情愫。

「而且......二哥哥生的好看，我…我愿意嫁给二哥哥。」

我偷偷拿眼瞟向司徒戊，我并没有说谎，他星眉剑目，竟真的比司徒南还好看几分。

手臂处蓦然传来阵痛，我回过头发现司徒南的手偷偷握住我的胳膊，手背处满是青筋。

后来的事，我就听不懂了。

我只知道皇上揉着额头，一脸失望的看着司徒戊，就像每次我闹脾气司徒南看我的眼神一样。

他们聊了好久，直到我都睡醒了他们才结束。

接下来几日，司徒南的府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很多人。

他们有的抬着箱子，有的跑来给我一阵测量。

我问司徒南这是在做什么，他说这是在准备嫁妆。

「可是，你不是说过几天就把我带回来了吗？」




我不明白，他明明告诉我这是假的，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他揉揉我的脑袋。

「扮家家酒也要认真呀。」

我点点头，可随着越来越繁琐的事情，我难免不耐烦。

好在司徒南答应我带我出去逛一逛，去街上解解闷。

我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看什么都稀奇，司徒南慢慢的跟在身后，身侧跟着晴梦。

我不懂为何我们出来玩，还要带上晴梦。

晴梦却说她也是司徒南府上的人，想上街给我添几件嫁妆。

我觉得她烦，走的又慢话又多，还非要缠着司徒南跟她一起走。

在我又拿到一捆糖画时回过头，却发现司徒南正拿着一个钗子给晴梦簪上。

口中的糖好像不是那般甜了，不是说好陪我出来的吗？

我有些生气，转身走得更快了。

可司徒南并没有追过来，追上来的只有他派给我的贴身侍卫。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惊喜的回过头，却发现依旧不是司徒南。

「二哥哥？」

虽然记得不清，可他姣好的容姿还是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起来了。

「怎么自己跑到街上？」

他笑的好看，拿着一把小扇子摇呀摇。

我不好意思同他说我是和司徒南闹别扭了，扭捏着不开口。

他似乎看出了，也不再问，只是跟在我身旁一起慢慢逛。

我买什么，他也跟着买什么，甚至买的比我还多些。

我觉得稀奇，偷偷看他，往日里司徒南虽然偶尔会陪我逛，却根本不稀罕这些小玩意，每次都满眼不耐烦。

「怎么？」

他侧过头看我。

「二哥哥也喜欢这些吗？」

我看着他左手满满的糖人，右手蝈蝈笼子竹蜻蜓惊奇的问他。

「喜欢呀，这多有意思。」

「不过，我还知道更有意思的摊子，我带你去？」

我大喜过望，忙跟着他去，全然忘了司徒南的存在。

待我想起来，天色已经快黑了，司徒戊将手中的玩意通通交给我身后的侍卫叮嘱。

「本王今日就不去五弟弟府上采访了，记得好好将本王的未婚妻送回去。」

我其实笨，却也知道未婚妻这个称呼的亲昵，不可抑制的悄悄羞红了脸。

可我脸上的羞红还未褪下，就被司徒南吓没了。

我第一次见她生这么大的气。

侍卫手中的玩意撒了一地，我看着今天一整天的战利品心疼的蹲在地上捡，却被人一把拉起。

「你为什么离开我的视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他额头的青筋都在一股一股的跳，眼里仿佛有火在烧，我突然觉得司徒南有些可怕。

「你......你和晴梦两个人走的太慢了！」

我突然想起他给晴梦挽头发的样子，胸腔里仿佛也灼了一把火。

我第一次冲他喊，司徒南愣住了。

我将手中破碎的糖人拼凑在一起，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是我的错，宁宁。」

「可你不该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害怕，更不该司徒戊走那么近，你们今天待在一起一天，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有些懵的抬头，司徒南是在和我说二哥哥的坏话吗？




我被司徒南送上他哥哥花轿的时候，他朝我手里塞了糖。

「宁宁乖，我会接你回来的。」

他从小便是这样，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朝我手里塞糖。

我想不明白，既然他不高兴把我送人，为何不永远的让我留在他身边，是因为我是个痴儿吗？

我出嫁前一晚，司徒南抱着我一遍遍让我重复只喜欢他一个。

可司徒南忘记了，我是个痴儿啊。

谁对我好，我当然就和谁好。

婚后二皇子对我很好，比司徒南更好，所以我更喜欢他了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宁宁，若我说将你嫁与司徒戊，你可愿意？」

身侧传来男人晦涩的声音，我听了这话惊得手里的葡萄都落了地。

司徒南将手中剥好的另一颗葡萄递过来，定定的看着我。

「司徒戊？」

我有些想不起这人是谁，眉头拧成麻花。

像是早就猜到我记不住，司徒南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宁宁，是二哥哥呀。」

是了，我想起来了，司徒戊是司徒南的二哥，当今的二皇子。

在我印象中，他打小就好看，和司徒南一样好看，可我为什么要嫁给二哥哥。

「子规，我不能嫁给你吗？」

子规是司徒南的表字。

我将葡萄接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是说，待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吗？」

司徒南还未回答，左手边的女人嗤笑出声。

我不知晴梦在笑什么，但她的表情让我很不舒服。

「宁宁放心，即便你嫁给司徒戊，我也会再将你接回来。」

司徒南瞪了一眼晴梦，继续哄我。

嘴边的葡萄突然没了味道，我有些心烦的推开。

「可我不想......」

「宁宁，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看我又要闹，司徒南彻底沉了脸色。

「可是......我不想去别人宅子里，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你不要我了吗？」

我被他一凶，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伺候我的李嬷嬷说过，嫁给别人就是去别人家里当牛做马的。

当牛做马我不怕，可为何要去别人家里。

估摸着是我的话让司徒南心软了，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糖递了过来。

「只去二十一天，宁宁数到二十一，我就去接你。」

我心里更难过了，他分明是知道我只会数到二十，因为我手脚拇指相加也只有二十。

我试图继续挣扎，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子规，我真的不想嫁给二哥哥，我们十岁那年被刀疤脸大叔抓住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永远......」

我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男人猛的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沉的吓人，我半张着嘴巴不敢说话。

他又生气了。

司徒南不再看我，也不回答我的问题，转过头吩咐丫鬟侍卫。

「看好公主。」

说罢他转头拂袖而去，不再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委屈又难过的将未说完的话吐出。

「你不是说过永远会和我在一起吗？」

李嬷嬷说，虽然嫁人是当牛做马，却是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我以为，我会嫁司徒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