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黎慕凌川的其他类型小说《我为奴三年死遁后,大将军疯了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倚北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慕凌川只要了姜黎一次,便将人放开了。姜黎几次想要开口,却被他周身冷厉的气息避退,直至他离开,都没敢将她怀孕一事告诉他。不多时,有人送来了避子汤。那丫鬟放下碗匆匆离去,姜黎看着逐渐凉透了的避子汤,忽的飞快起身,将汤药从后窗倒了出去。重新坐回床边,姜黎用力的按着心口,才能不叫它从口中蹦出来。先前不知腹中有了孩子也就罢了。如今已从白术的口中得了确定的答案,她如何能让孩子再被伤害?缩回床角,姜黎紧紧的抱住自己,惊惧不安的心才得以喘息、平复。翌日,刘婆子又来了。和先前的阴阳怪气不同,此时的她显得十分不甘愿,愣是在厨房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人不走,话也不说。姜黎只做不曾察觉刘婆子的到来。余光中,眼见刘婆子忍耐到了极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鼻前甚至喷...
姜黎几次想要开口,却被他周身冷厉的气息避退,直至他离开,都没敢将她怀孕一事告诉他。
不多时,有人送来了避子汤。
那丫鬟放下碗匆匆离去,姜黎看着逐渐凉透了的避子汤,忽的飞快起身,将汤药从后窗倒了出去。
重新坐回床边,姜黎用力的按着心口,才能不叫它从口中蹦出来。
先前不知腹中有了孩子也就罢了。
如今已从白术的口中得了确定的答案,她如何能让孩子再被伤害?
缩回床角,姜黎紧紧的抱住自己,惊惧不安的心才得以喘息、平复。
翌日,刘婆子又来了。
和先前的阴阳怪气不同,此时的她显得十分不甘愿,愣是在厨房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
人不走,话也不说。
姜黎只做不曾察觉刘婆子的到来。
余光中,眼见刘婆子忍耐到了极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鼻前甚至喷出了两团白气。
“姜黎!”
刘婆子怒吼了一声,“夫人要见你。”
玫娘又要见她?
姜黎明显的迟疑了一瞬。
“动作快些。”
刘婆子又要似昨晚那般拉扯姜黎。
这一次被她灵活的避开。
她看向刘婆子,眉心微蹙:“夫人为何要见我?”
“我怎么知道?”
刘婆子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你动作麻利些,若让夫人久等了,仔细你的皮。”
丢下这话,刘婆子径自离开。
姜黎忐忑不安了许久,终还是去了前院。
一见着玫娘,她便温柔的望着姜黎:“这些日子辛苦你照料我,一直想要亲口向你道谢,总不得机会。”
玫娘的声音也是轻柔的,透着股江南女子才有的软意。
一年前,慕凌川正是从江南带回了玫娘。
姜黎顿觉口中吞下了一口黄莲,苦涩的难以言说。
可偏偏,这苦涩之中还生出了一缕艳羡和妒忌。
她慌乱的低下头去,不敢叫玫娘察觉:“夫人言重了,我本就是大人找来服侍夫人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玫娘轻叹了一声,神色有些不对。
不过很快,玫娘便转移了话题,神色温和且关切的问道:“见你这两日走路时有些不对,可是受了伤?”
“是伤在了膝盖上?”
玫娘招了招手,示意姜黎去她床边坐下。
姜黎迟疑着,只在床尾的小杌子落了座。
她仍是低着头,小声回道:“是我不小心摔在了碗上,破了些皮,不妨事,都已结痂了。”
“姑娘家总该精细一些。”
像是在哄着姜黎一般,“这是慕将军先前赠予我的丹参羊脂膏,你若不嫌弃我曾用过便拿回去,一日用上三次,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玫夫人,我......”
“不许拒绝。”
玫娘轻哼了一声都像是在撒娇,“你若是拒绝,便是嫌弃这是我用过的。”
姜黎下意识摇头:“我没有嫌弃,我只是......”
“那便拿回去吧。”
玫娘弯了弯眼睛,吩咐她的心腹丫鬟巧杏,“快将丹参羊脂膏拿给姜黎妹妹。”
巧杏是个眉眼严肃的,姜黎从不曾见她笑过,明明只比她大了三岁,双眉之间的“川”字却比刘婆子还要深得多。
她拿着丹参羊脂膏还未靠近过来,姜黎便慌慌张张的起了身,可不等站稳,身后传来一道巨力,她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前摔去。
姜黎本能的护住了肚子。
“小心。”
巧杏抓住了姜黎的手臂,一把拽了回来,就又松开了手。
姜黎惊魂未定,小脸煞白一片,她急促的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汹涌的波浪惹得刘婆子怒目而视,小声咒骂了一句骚蹄子。
姜黎这才发现刘婆子竟不知何时从门口蹿到了她的身后,方才也是刘婆子绊了她,才险些让她摔了。
“刘婆子,你......”
“姜黎妹妹没事吧?”
玫娘忽然出声,打断了姜黎对刘婆子的问责。
姜黎哑然,对上玫娘脸上没有半分虚假的关切,终是摇了头。
玫娘松了口气,冲着刘婆子发难:“刘嬷嬷,你怎可如此莽撞?罚你这个月的月钱,充作姜妹妹的赔礼。”
“夫人!”刘婆子自是不甘愿。
但玫娘瞧着温温柔柔,却是说一不二的。
刘婆子只得应下。
姜黎立在原处,耳中是玫娘对刘婆子的呵斥和问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
终于,她觑了一个间隙,急急的开口:“夫人,厨房上还炖着汤,我得回去盯着了。”
“是我考虑不周。”
玫娘回过神来,素净的面上闪过些许自责,“巧杏,你送姜黎妹妹出去吧。”
姜黎沉默着,匆匆离去。
没了外人,玫娘脸上如沐春风的淡笑消失的无影无踪,见巧杏一脸凝重的回来,淡声问道:“如何?”
“至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方才还下意识的护着,显然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
巧杏的眼底极快闪过一丝狠辣:“可要奴婢将她解决?”
玫娘神色淡淡,倏而轻笑了一声。
“何须我们脏了手。”
......
姜黎回到厨房上,怕刘婆子会追过来看她是不是当真煨了汤,忙起锅将今早采买回来的老母鸡炖上了。
她坐在炉子前,望着里头摇曳的火光,眼前却都是慕凌川抱着孩子、满身温柔的模样。
那是他和玫娘的孩子,他才会那般喜欢。
若他知晓她也有了他的孩子,他会不会也是这般的高兴和喜爱?
姜黎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欢喜和柔色,脑中却忽的浮现那一碗碗被她喝下的避子汤。
每一碗避子汤都在提醒姜黎,慕凌川从未期许过他们两人的孩子。
他若当真知晓她有了身孕,定是震怒非常。
甚至会强硬的让她落了腹中胎儿。
一想到孩子会离她而去,姜黎便觉心口痛了起来。
不、不行......
她不能没了这个孩子。
她不能告诉慕凌川她有了身孕。
不过半炷香,姜黎便从宝善堂回了宅子。
才刚坐下,就见刘婆子匆匆过来:“刚才你人去哪里了?快些准备些干粮,将军今晚便要出远门了!”
姜黎心中一惊,笼在眉心的喜色散去了大半。
“还愣着干什么!”
刘婆子在姜黎的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急急的催促道:“快点!你只有两个时辰!若是耽误了将军出门,耽误了夫人的大事,我打死你个贱皮子!”
姜黎疼得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险些就落了下来。
“还有脸哭!”
刘婆子最见不得姜黎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勾引着男人,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立时冲上来想要再掐她两下。
姜黎忙护着手臂躲开。
“你若将我掐伤了,耽误给大人准备干粮的大事,夫人怪罪下来,你可担得起?”
刘婆子自然担不起。
虽说夫人轻易不会责罚下人,对她这样的老人更是十分宽和优待,但刘婆子见过夫人惩罚旁人的模样,她可不敢真的误了夫人的事情、犯了夫人的忌讳。
冷静下来的刘婆子狠狠瞪了姜黎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和面!”
刘婆子人品和性子一样差,但有一把子力气,每回慕凌川出远门、或是玫娘想要吃面食了,多是她来揉面。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刘婆子会做的,也就是揉面而已。
很快,厨房里就又只剩下姜黎一人。
她将面剂子分好,一个个擀开的时候,思绪不由得飘远了一些,好似飘到了前院。
他这一次要离开多久?
她该不该告诉他,她有了身孕?
他会不会欢喜?
姜黎忍不住低头看向仍旧平坦的腹部,眼底的柔情蜜意渐渐浓郁。
......
姜黎终是赶在了慕凌川离开之前,准备好了三日的干粮。
匆匆去了前院,到了正房外,姜黎又慢慢放缓了脚步。
“磨蹭死了!”
刘婆子一把抢过姜黎怀中的干粮,翻着白眼往屋子里走去。
四月底的夜里微凉,正房便不曾开窗。
唯有刘婆子开门走进去的那片刻,姜黎才得以瞧见屋子里的模样。
一张屏风,将正房分割成了两个空间。
尚需坐月子的玫娘靠坐在屏风之后的床榻之中,正一脸缱绻的望着屏风外的慕凌川和他怀中的孩子。
慕凌川动作熟稔的抱着孩子,低头逗弄孩子的侧脸上满是温柔之色,点点的笑意从他的眼底蔓延开来,落在了唇角的梨涡之中,而后跳进了姜黎的心底。
如有石子落入心湖,层层涟漪荡开,姜黎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竟是这样喜欢孩子的。
那他是不是也会喜欢她和他的孩子?
会不会......
恰在此时,姜黎与屏风之后玫娘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虽是一瞬即分,却仍是让姜黎心口微窒,清醒过来。
他喜欢孩子,是因为那是玫娘为他所生。
他心中无她,又怎会喜欢他们两人的孩子?
若他不喜......
姜黎倏然浮现晨间她撑在床边干呕不止的模样,更想起那萦绕在鼻尖始终不曾挥散的药味,身形一晃,恍若跌入冰窟之中。
“真是好本事。”
刘婆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姜黎的耳中,“为了见将军一面,还真是不择手段!可惜了,将军不想见你,此时已经走了!”
姜黎回过神来,下意识回身望向院门的方向。
只见慕凌川宽阔的身影消失在转交处,连衣角也不曾利落的扬起,不叫尘埃沾染哪怕分毫。
“还愣着干什么?”
走到门边的刘婆子一扭头就见姜黎冲着院门痴痴的望着,顿时嘲笑道:“怎么,将军走得利索,没搭理你这个贱皮子,你心里头难受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姜黎的脸色越发难看,转身就要离开。
在玫娘的房前,她不欲与刘婆子争什么口舌之快。
不曾想,刘婆子怪叫起来:“夫人要见你,你竟敢走?”
姜黎脚下倏然顿住。
玫娘要见她?
好端端的,玫娘为何要见她?
姜黎的心头无端的升起了些许不安。
“你不会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吧?”
刘婆子一把扯过姜黎,“别以为将军喜欢你这身皮肉,就敢在夫人面前拿乔作态了!说白了,你不过是夫人不方便时,方便将军纾解的物件儿罢了!”
姜黎怕刘婆子推搡伤了腹中的孩子,挣脱出来。
刘婆子心头火起,更要去推她。
“将军再回来时,夫人业已出了月子,往后再没可能用得上你,你就等着将军回来将你发卖出去吧!”
耳听着刘婆子越说越是过分,巧杏推门而出,呵斥了刘婆子:“住嘴!将军和夫人的事情,也是你能多嘴的?”
又安抚姜黎道:“别听刘婆子胡说,将军夫人都不是那样的人。”
姜黎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只通红的眼睛,泄露了她此时所有的心绪。
“夫人还等着见你。”
巧杏想要来牵姜黎的手腕,被她躲开也不见恼,只温和的笑着,耐心的等待着。
刘婆子见状又骂了起来,只是很快就被巧杏瞪了回去。
“若是姜妹妹不愿见我,便让她回去吧。”
玫娘清浅温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姜黎心下微动,抬眼看了过去。
玫娘是一个清雅之极的女子,仿佛春日田野之中的一缕清风,温柔极了。
玫娘的五官算不得绝色,乍看之下不会有多惊艳,可细细看去便会被深深吸引,就像是枝梢悄然绽放的茉莉花,清香怡人,让人流连。
姜黎飞快的低下头去。
只有这样的人儿,才会是慕凌川不惧世俗眼光、不畏家中长辈的施压都要让人知道的心上人。
她算得了什么。
姜黎到底没有去见玫娘。
她匆匆离开了正房,回到房中,蜷缩在床角,一直强忍着的委屈、伤心还有彷徨和不安终于翻涌而上,叫她哭的难以自已。
“哭什么。”
慕凌川的声音传入姜黎的耳中。
她以为是她的幻听,并不曾抬头。
直到她被坚硬却又滚烫的身子压在锦被之中,被强势的抢走胸口全部气息时,她才在喘息的间隙之中恍然过来。
“大、大人?”
“专心。”
慕凌川冷漠的声音里听不出分毫的情绪。
姜黎心口莫名滚烫起来。
屋外又是一阵疾风骤雨,噼噼啪啪的砸落在窗棱上,扰人的紧,却也羞人的紧,欢喜的紧。
青衣书生也认出了姜黎,是以面上有些许的惊讶。
但他显然不是轻易为外物所影响的,很快便恢复了原先清冷淡雅的模样。
他略颔首,便再次看向白术:“我要一些跌打药。”
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最便宜的就行。”
“你用?”
白术走到药柜后面,见书生摇头,说是他娘扭伤了脚踝,便将刚刚拿出的药散放回去,重新拿了个巴掌大的药瓶出来:“这是一等跌打药,需半贯钱。话说在前头,可不是我坑你——你先前拿回去的那些调理用的药,与劣等的跌打药药性冲突。”
书生面色微红了一瞬,从袖中摸出一个洗得发白的荷包,只倒出了有零有整的一百八十三文。
“还差三百一十七文。”
白术熟门熟路的拿出一个账本,边写边道:“老规矩?”
书生紧绷着的下颌微点,拿了跌打药便要离开。
“这位公子。”
姜黎上前一步,“方才多谢你在雨中扶了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某随父姓裴。”
裴姓书生似是鲜少会与女子攀谈,只这一会儿,白皙的脸上浮出些许红晕,眼神更似是不知放在何处,最后看向了姜黎身后的白术,局促的摇头:“姑娘客气了。”
“公子救下的,非是我一人的性命。”
姜黎垂眸,实现落在自己只略有一些鼓起的腹部,轻声道:“大恩虽不轻易言谢。可若是不谢,便失了礼数。往后裴公子若有什么难处,但凡我能帮得上的,定不会推辞。”
裴书生摇头:“姑娘言重了。家中母亲尚在等裴某的跌打药,便先告辞。”
书生走的极快,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街角。
“你也知道裴书生家的窘境?”
不知何时,白术跑到了姜黎的身后,学着他家老师父的模样,故作高深的抚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吟道:“裴书生早年丧父,母亲因此一病不起,坏了身子骨。可怜他还是个垂髫小儿,就要支撑起门楣,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痛,才将寡母幼妹拉扯至今。”
姜黎抿了抿唇,声音轻了几分:“他家中很是清贫?”
“何止是清贫!”
白术直摇头:“那简直是乞丐的饭兜子——比脸还干净!”
姜黎越发迟疑。
“方才......若不是他扶了我,我定会摔倒在雨中。”
“嘶——!”
白术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这可是救命之恩!你怎么没有回报啊?”
姜黎不安起来:“我、我该如何报答他?”
忽的想起什么,她的眼睛微亮:“你方才说的‘老规矩’是什么?”
“对啊!”
白术一拍手,跑回了柜台后面,翻出了一个青皮账本,正是方才记下裴书生欠银三百一十七文的那本。
“他这三个月一共欠了我师父八两又七十三文。”
白术掰着手指算了会儿,“依照往年的情况,最多两个月,裴书生就会用抄书的银子先销了八两的账,然后......”
“我帮他还了吧。”
姜黎轻声细语的说道:“不止是这八两七十三文,往后半年、不,一年的欠银,我一并帮他抵了。”
白术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那可好。我师父不用再被师娘拎着耳朵问他私房钱都藏哪里去了。”
“咳咳!”
后门处立时有人咳嗽起来。
白术忙住了嘴,只冲着姜黎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模样。
姜黎也跟着抿紧了唇,生怕惹恼了躲在后头、耳朵伸得老长的老大夫。
眼见着屋外的雨势渐渐小了,姜黎将两张面值十两的交子递给了白术。
“若是不够,下回来时我再给你。”
“成。”
白术应得痛快。
姜黎顿觉自己好似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心下都跟着松快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来。
雨彻底的停了。
些许的日光透过泛了白的云层洒落,为天地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姜黎从宝善堂出来,鼻尖满是雨后新土的清新。
好似方才那一阵急雨,连同她心头上层层叠叠不见天日的阴霾都吹散了些许。
姜黎抬手遮目望了会儿天,才收拾了心情往回去。
宝善堂虽是在金铃儿巷的巷尾,但还有一条通往别处的宽阔街道。
在路口迟疑了片刻,姜黎择了绕远的街道。
好似绕得足够远了,她便不用回去面对想将她和腹中孩子一并杀了的慕凌川。
“姜姑娘。”
耳畔忽有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入。
姜黎怔了一瞬,驻足望去,望见一人,更觉熟悉。
乌韭见姜黎不住的看着他,耳边不期然想起刘婆子那番姜黎不安于室的话来,面色一冷,声音更冷:“主子要见你。”
姜黎见乌韭如此,谨慎的退后了两步:“我不认识你的主子,我不......”
“上来。”
凌冽如泉又无半点温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姜黎的身子僵了僵,方才还有些血色的莹润小脸上只剩下一片苍白。
是慕凌川。
他怎么会在此处?
想起先前他在房中对她的粗暴,还有对孩子不加掩饰的恶意,姜黎不禁退后了两步。
乌韭拦住了姜黎,面无表情的伸手:“姜姑娘,这边请。”
姜黎的脸色更白。
“请。”
乌韭逼近了一步。
姜黎迫不得已,只得往前。
明明只有三两步,她走得却比一整条街道还久。
姜黎终还是上了马车。
才刚进去,她便听到了慕凌川的漫不经心的问道:“去宝善堂做什么?”慕凌川明知故问。
“没......”
姜黎本能的否认。
只是才说了一个字,便被慕凌川冷笑一声打断:“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若有欺瞒——”
他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了姜黎一直护着的腹部,满是无声的威胁。
姜黎心口急跳,胸口急剧起伏。
不只是害怕。
还有委屈,和一抹悄然滋生的愤恚。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不让她骗他,她便不敢骗他?
凭什么......
他不喜孩子,便能那般索求无度的对她?
就因为他只当她是个物件?
怕叫慕凌川察觉,姜黎偏过头去,喉中哽了一瞬,才哑声道:“请大夫帮我保胎。”
“保胎?”
慕凌川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
视线落在车门处的姜黎,见她恨不能贴着门边,一副随时都要跳车下去的模样,慕凌川眸色渐冷。
“乌韭。”
话音方落,马车便在乌韭的鞭子下,往前窜出一截。
“你若再挣扎,我便将你丢出去。”
慕凌川凑近姜黎的耳畔,低声威胁,“你衣衫不整,纵是生下了孩子,也要遭人唾弃,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姜黎身形一僵。
脸色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可她却安静了下来。
慕凌川满意的同时,却又生出了莫名的怒意。
他眸色一沉,再欲开口,便听车外刘婆子哭嚎惨叫道:“慕将军,求您快回去救救敏姐儿啊!”
慕凌川顿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清醒过来。
他飞快看了怀中的姜黎一眼,见她紧抿着嘴唇、甚至连双眼也紧紧闭上,但全然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模样,心下沉了沉,开口问道:“敏姐儿怎么了?”
刘婆子怎么都没有想到慕凌川的反应会这样的平淡。
他不是最在意夫人和敏姐儿的吗?
怎么这会儿不紧不慢,没有半点焦急?
甚至连脸都不曾露出来。
这不对啊!
刘婆子心头闪过纷杂的念头,嘴上却没有半点停顿:“奴婢也不清楚啊!敏姐儿本睡得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就上吐下泻起来,夫人吓得险些晕过去,奴婢就赶紧出来请大夫了!”
“可是奴婢跑了好些医馆,没一个大夫愿意去的!奴婢正慌着,就见到了乌韭大人!”
“奴婢是一时情急才惊了将军的马车。可是敏姐儿真的不大好,求将军行行好,快些回去救救敏姐儿吧!”
说到此处,刘婆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乌韭瞧得分明,刘婆子是真的哭。
刘婆子这人是偷奸耍滑不错,但她一颗心向着玫娘也是没有半点掺假的。
可见敏姐儿是真的出了事。
乌韭十分清楚主子对敏姐儿的在意,立时低声道:“属下这就去找刘义。”
刘义本是游方郎中,巧合之下被慕凌川抓住,见他是有几分真本事,便留在了军中。
如今不用行军打仗,平日里那刘义就混在暗卫营里,招狗撵猫,能惹人十二万分的嫌弃。
但不论怎么嫌弃,所有人都需承认的是,刘义的医术十分高明。
更何况事关敏姐儿,乌韭自是第一个想起刘义来。
慕凌川自是没有例外。
但暗卫营离金铃儿巷太远了一些,一来一去,耽搁的时间太久。
“去宝善堂。”
“是。”
乌韭当即驾车转头,刘婆子又跳了出来:“可不能去宝善堂!”
乌韭眉心一拧,便听主子冷声问道:“为何?”
“那宝善堂的白术和姜黎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他们定会抓着这个机会戕害敏姐儿和夫人的!”
刘婆子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万万不可去宝善堂啊!”
慕凌川低头看向姜黎,声音低了下去:“你可听见了?”
面对刘婆子的污蔑,姜黎可以充耳不闻。
可慕凌川这般问了,她却又忍不住道:“我与白术从未有过勾连!白术的师父更是仁爱的医者,刘婆子怎可如此污蔑他们!”
又是旁人的清誉比她的还要重。
慕凌川眸色沉沉的嗤笑一声。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
慕凌川这一句,等同于判刑。
姜黎心里发冷,想要辩驳,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去宝善堂。”
慕凌川吩咐乌韭,在刘婆子叫嚷之前,森然的威胁:“再耽搁下去,敏姐儿有什么岔子,本将军唯你是问。”
几若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顿叫刘婆子满肚子的话冻结在了喉中,上不去,也下不去,直哽得她老脸涨红一片。
......
马车一路往宝善堂疾驰而去。
姜黎终于从先前的繁杂而又冗重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也终于想起她上身只余两根细带系着的肚兜,纵有薄毯裹身,也断不能以此模样等了老医者进了马车。
姜黎不由得慌乱起来。
“我要下去......”
“下去?”
慕凌川勾起薄毯的一角,轻易的戳在了她锁骨下方的软肉上,轻蔑的低笑一声,“你要这般下去?”
明明他的指尖烫得惊人,姜黎却打了个寒颤,胳膊上泛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马车便在这时停下。
“主子,属下去请大夫。”
乌韭的声音响起,又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姜黎心里一慌,裹紧了薄毯,竟当真想要下去。
慕凌川立时脸黑如锅底,长臂一伸,扯下了姜黎身上的薄毯。
姜黎惊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慕凌川的视线落在姜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她的身上仍布满了下晌时分、他留在她身上的红印。
莹润白皙的肌理之上布满了惹人遐想的红印,叫人生出一抹更要狠狠磋磨她的冲动来。
慕凌川的指腹落在了姜黎滑腻的肩头,不等用力,两轻一沉的三道脚步声靠近过来。
他眸色微闪,捡起地上的薄毯裹住姜黎,下一瞬便出了马车。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
姜黎只觉眼前一花,身形失去了平衡。
她的惊呼还不曾来得及出口,慕凌川便附在她耳畔威胁:“若你不惧旁人见你这般模样,大可叫出声来。”
炙热的呼吸却说出这般冰寒彻骨的话。
姜黎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纵是血腥气在口中弥漫开来,她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宝善堂本就离陆宅不远。
慕凌川抱着姜黎,在房顶上腾移不过片刻,就稳稳落在了西跨院离。
屋檐下那两盆被骤雨打得零落不堪的茉莉竟在这样短的功夫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异常的惹人怜爱。
慕凌川看了一眼,抱着姜黎往屋中走去的脚下不停,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然当他低头察觉姜黎唇上的血色,慕凌川嘴角僵了一瞬,往下弯去。
“松开。”
对于慕凌川的呵斥,姜黎没有半点反应。
她心口狂跳着,犹然不曾觉察她已回到了住处。
更不知道慕凌川盯着她渗出血珠的唇,神色阴鸷得可怕。
直到唇上一烫,更被人缓缓压得躺倒下去,姜黎蓦然瞪圆了眼睛看清绣了藤蔓缠绕的床幔,才陡然清醒过来。
只是很快,胸腔里的气息被人夺了个干净,她的意识便又涣散了起来。
“主子。”
屋外传来乌韭难掩焦急的声音。
慕凌川动作一顿,放开了姜黎。
姜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听乌韭急急的道:“周大夫不善小儿金科,只能勉强止住敏姐儿的呕吐!”
慕凌川这一走,便是两个月又十日。
这两个多月里,姜黎无一日不煎熬。
她总是前一刻沉浸在成为母亲的欢喜之中,后一刻就因担心慕凌川容不得这个孩子而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可随着时日拉长,前者慢慢压过了后者。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慕凌川分享她偷偷藏住了两个月的喜悦。
哪怕她仍是忐忑,仍是不安。
这一日,姜黎如往常那般去了早市。
只是才买了两把菜,便听到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今儿天不亮,慕将军就去了珍宝楼,这是要给金铃儿巷里的那位买首饰去了?”
“算算时日,慕将军怕不是给他那个外室的女儿买百日礼吧?”
“一个丫头片子,也值当慕将军如此?”
“那你要看这女儿是谁给他生的了!”
“说的也是。”
“......”
慕凌川回来了?
一瞬间,姜黎便再也听不到旁的东西,更是顾不上挑拣,匆匆买了剩下的东西,就回了陆宅。
方才进了后门,便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动静。
这是慕凌川过来时才会有的热闹。
姜黎脚下微缓,轻轻抚在了只有些许隆起的腹部,神色温软而又期待。
若他今日来见她,她便将她有了身孕一事告诉他。
只一想到这里,姜黎便觉心口跳快了几分。
她忍住迫切想要见到慕凌川的冲动,去厨房将玫娘的早膳准备好,便见刘婆子翻着白眼走了进来。
“弄一碗面送去正房。”
“面?”
姜黎怔了怔,“夫人昨日不是说想要吃些爽口的小菜,我......”
刘婆子呸了一口,打断了姜黎的话:“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说是夫人要用的?是慕将军要的,赶紧的,做好了就送过去!”
听清是慕凌川要的面,姜黎心口微热,不敢有半点耽误,忙做了一大碗葱油面。
姜黎正要叫刘婆子将面和玫娘的早膳一并送去前院,才发现刘婆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因着入了夏,炎热的气候让人总是懒洋洋的。
不要说一向奸猾的刘婆子,便是其他人,也忍不住仗着玫娘的仁慈宽和,一觑着躲懒的机会便不见了踪影。
姜黎只得自己将面和早膳送去正房。
前院里的丫鬟婆子也都躲懒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树上的夏蝉“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行了。”
慕凌川不耐的声音忽从正房里传了出来。
姜黎不由得顿住脚步。
“往后这样的话,无需再说。”
他似是在克制着怒气、隐忍了不悦,“若再有一次,往后我定不会再来。”
竟是这样重的话。
姜黎豁然抬头看向正房。
她来陆宅的一年多里,从来不曾见慕凌川对玫娘说过半句重话。
怎的今日他才回来,他就动了这样的怒气?
玫娘似是焦急的解释了几句。
可她向来语调轻柔和缓,不疾不徐的,哪怕此时也仍是不紧不慢。
只姜黎站在院中,听不分明。
不多时,慕凌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明明比之前那两句少了怒火,却更叫姜黎惶惑无措,旁若无依。
“我允她留下,是她做的饭菜合你的胃口,与旁的毫无干系。”
慕凌川的冷硬和抵死不认终于惹得玫娘生气。
她竟拍了桌子,斥责道:“她毕竟跟了你这样多的时间,你怎可如此轻慢她?”
“轻慢?”
慕凌川嗤笑一声,“不过是闲暇时解闷的玩意儿罢了,何谈轻慢?”
玫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外头传来刘婆子的怪叫声,“谁让你过来的?我不是说我等会儿就会去取?用得着你巴巴的送过来!”
慕凌川眉心一拧,豁然起身往外走去。
姜黎不曾想到,引发慕凌川与玫娘争执的缘由,竟是她。
她更不曾想到,她在慕凌川的眼中,只是一个解闷的玩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因端着玫娘的早膳、他的面,无法擦去眼泪。
刘婆子的出现,更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被惊的险些丢了手中的东西。
“你小声些......”
姜黎恨不能堵住刘婆子的嘴。
可刘婆子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更大了:“你让我闭嘴,我就要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命令我?”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个不要脸的贱皮子,整日就知道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外头勾搭了多少野汉子。还有那什么宝善堂的药童,别不是看人家年幼,想骗回去当童养夫吧!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眼见着刘婆子越说越是难听,正房大门忽被人一脚踹开。
两扉门板重重的砸在了墙上,又被弹了回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刘婆子立时噤了声,缩了脖子,瞬间躲到了墙根之下跪着了。
姜黎身子一颤,险些打翻手中的面和早膳。
慕凌川便在此时停在了姜黎的面前。
“当真是胆子大了。”
慕凌川冷笑一声,“不仅敢怂恿玫娘为你说清,竟连墙角也敢偷听了。”
先前还能克制的怒意和森然,此时全都爆发开来,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面对如此可怕的气势,姜黎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她如海中无人在意、无人打捞的溺水之人,绝望得看不见半点生机。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却还窒息的可怕。
“我......”
“将军!”
玫娘急急的走了出来,见是姜黎,脸色微变。
她忙去推开慕凌川,想将姜黎拉进屋中:“将军方才都是一时气话,姜黎妹妹,你万不要放在心上,他......”
“她该放在心上。”
慕凌川冷声打断玫娘,目光如刀刃,字字如剑:“若仍是觉得不够痛,本将军可让你铭记得更加深刻一些。”
说话间,慕凌川将玫娘推入后一步赶到的巧杏怀中,而后一把掀翻了姜黎手中的托盘。
托盘掀飞出去,上面的面和汤、米粥和小炒,也一并飞溅而出,在玫娘的惊呼声下,淋在了姜黎的脸上、胸前、裙上。
还未凉下来的饭菜面汤滚烫无比。
可面上、身上的痛,全然不及慕凌川的话次刺入她心口来的痛。
她怔怔的望向慕凌川。
“若你再有半分妄想。”
慕凌川目光森然的盯着姜黎,一字一顿,“便如此碗。”
姜黎的视线落在地上被碾成粉末的瓷碗,浑身都好似跟着痛了起来。
这一刻被慕凌川狠狠碾碎了的,不仅仅是这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