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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浅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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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女子尖叫出声,人群哄闹,终于看到这个拼命挤进来的人,眉眼绝美如画,但这一眼一眉和江湖第一美人简直一模一样,全场惊愕,也给了她钻出人群的空档。

“湛戈,我在这里,我没有骗你。”

她轻喘。

看着身形颤动快要站立不住的湛戈,一身白袍如仙人,只是这血染,异样刺目,让她泪眼止不住的落下。

“湛戈,我才是卷里。”

“我从始至终都不会害你。”

卷里扶着湛戈,感觉他浑身颤抖,眼内不可置信。

这俩人,一模一样,思绪瞬间混乱,在湛戈的梦境里,却是几度翻滚。

“你是何人,为何扮作我的样子?”

江欺雪泪眼已干,神色肃然,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卷里。

湛戈捂住胸口,已然支撑不住,到底是真是假,谁真谁假。

胸口上的剑依旧,血不止,想说话,却是血气先涌了上来,唇角流出一抹鲜红。

卷里皱眉,抬手慌慌张张的擦净他的唇角,“湛戈,你别说话,我带你走。”

原来,他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她是江欺雪所扮演的。

湛戈啊湛戈,她害你至此,你又何以深情以对,若这份深情不是给江欺雪,而是给她的,多好。

斜睨了江欺雪一眼,冷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目的达到了就走吧。”

那翻滚的药汁,是蛊,蛊毒蛊解。

梦蛊罢了,梦中绝命,忆其所惧,催人泪下,催人命。

扶起湛戈,一步一步的离开拥挤人群,梦境被破坏,在他们身后的那个江欺雪,在看到湛戈的心脏无可挽回后,神情暮然呆滞,周围所有的人也都无风而散化为虚无,包括湛戈心口的那一把剑。

卷里看了看周围,再看了看湛戈不涌出鲜血的伤口,这里是他的梦,她压根儿不知道要怎么将他带出去,周围都是迷雾,看不清楚任何方向,绝望的就像是死亡之地。

脚步一个踉跄,湛戈被绊倒在地上。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她是卷里,不是江欺雪,是不是上天知道他爱而不得,所以让这一张脸来陪着他。

卷里看他眸光逐渐暗弱,心口一阵发慌。

“我...是不是在做梦。”

声音羸弱,看向卷里的眼神有些缥缈,前一刻,他还绝望的以为,江欺雪又一次欺骗了他的感情,为的就是杀了他。

情,怎样才算。

就算他明明知道她可能有目的,可他还是愿意栽进去。

“不,不,湛戈,我是卷里,我不是江欺雪,这是真的。”

卷里真的慌了,颤抖的捂住湛戈的胸口,却根本止不住那潺潺的鲜血,这个梦不是已经碎了吗,为什么他的生机还是在消退。

湛戈眼神迷茫,精致的面容此刻惨白,随时都像是要睡着再也醒不过来,卷里从没想过湛戈穿这一身白衣,会比他的黑衣还要好看,不像妖,像仙。

湛戈只觉得自己的越来越虚弱,努力的要撑起眼皮,再看看她,那是一张他爱了十年,也恨了十年,最终却还是逃不过的脸,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动情动心是对江欺雪的还是卷里的,总之都是这样一张脸。

伸手抚上那片莹白如玉的面颊,还是那样柔软,只是凉了些。

长长的羽睫眨的很好看,就是眼里的难过让湛戈自己也有些心疼了,美眸中滴滴泪珠掉在他的眼睑合着他的一起垂落在虚无之中,散成一片。

“遇见你,真好。”

心好像快要活过来了,可是他的人却快要死了。

“不,湛戈,你不能闭眼。”

卷里拼命摇头,看着这生机越来越弱,湛戈心血似要流尽。

湛戈竭力睁眼,想看她最后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湛,湛戈,你不会死,这只是个梦罢了。”

惊慌的语气突然转变,却让湛戈脑上青筋突突一跳。

胸口处随之一重,她将整个脑袋贴到他的胸膛上,而湛戈的脑中却已开始逐渐模糊。

“我不会用爱你的名义伤害你,不会因为别人而放弃你。

因为我是卷里,我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来爱你的卷里。”

“如果你醒来,一定不要忘了我,不论你能否再遇见我。”

声音轻柔的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热泉,绕着湛戈逐渐冰凉的心脏翻涌。

随着话语,在湛戈极力睁眼,狭小的视线里,只看到卷里离他极近,像是要给他最后一吻,可是那浅色的唇瓣还未到达,她整个人就成了碎片,消失不见。

伤口骤然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所有的力气瞬间回到了湛戈身上,眼皮也有了骤然睁开的陡然坐起身子,迎接他的却是一室黑暗。

唯有心脏,热腾腾的,像是刚被人放到沸水里煮过一般。

赤脚踏在暖板上,“卷里?”

声音低沉带着一些干涩的绵意,似有暖风吹过,拂起黑纱,无人应答。

黑暗中他仍旧看的清楚,走至窗前,打开窗户,入眼一片漆黑,后背似有清风吹来,猛然回过头,那股风撞向心口。

怦怦,心脏传来剧烈的跳动,伸手抚上胸口,五指缓缓并拢。

有多少年,他没有再梦见江欺雪了,最后一次他梦见的,也不过是江欺雪拿着他的软剑,刺向他的心口。

他们有多少年没见了,那个模样,他却还是记得清楚。

只是这梦不太真实罢了,江欺雪怎会用于心不忍的表情看他,从来刺他心口一剑都是冷眼相待。

但是,卷里呢?

不论能不能再见她?

什么意思。

砰砰砰——沉重的敲门声有序的传来。

“尊主。”

是曲青。

湛戈低眸,若不是重要事情,曲青晚上是不会打扰自己的,走到灯罩前准备用火折将灯罩点燃:“何事。”

“山下的各派人手,连夜带着阵道人破了景姬的迷阵,进了魈尸谷,劫走了剩下的各派中人。”

曲青站在门口,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不是第一次,只要湛戈一声令下,立马那些小跳虫都能被抓回来。

湛戈的手不自觉的一颤,刚燃起的火折啪嗒掉下,熄灭,室内又是黑暗。

“那玄姬呢?”


湛戈就黑色的布料再次将血肉之骨包住,脑海中对付云姝的话却是几番思量。

想了想,付云姝还是开口,“湛戈,你一直以来就没有发现卷里的不同吗?”

抬起头看着湛戈,却见湛戈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果然,湛戈并不是没感觉。

“你见过她?”

湛戈反问。

“见过一面,我知道她的所有底细,可是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她不认识仇饮,却属于仇饮一派。”

这不算谎言,付云姝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告诉湛戈。

看在卷里和仇饮都是画魂的份上,她不会贸然置卷里与危险之地。

湛戈顿了顿,最终还是主动开口,“她很神秘,但我并不想追究。

说来很巧,她和当年的江欺雪一模一样,是我喜欢的样子,她的性子也是我喜欢的,柔软而又坚韧。

让我感觉就像是,我当年所付诸的深情都有了回报。”

话出付云姝没有任何惊愕,只是笑了笑,“湛戈,有这么一句话叫好人有好报,我只想说卷里是你的果,只要你不主动舍弃,你在哪儿她就会跟你到哪儿。”

话却一转,“我想告诉你的都已告诉你,不过我得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湛戈一愣。

“你当年曾为江欺雪画过一幅画,我想知道,那副画卷是哪儿来的。”

她猜的罢了。

湛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那幅画早被她丢在了藏洞内。

可是转念一想,付云姝问的是画卷,“画卷是我在血楼的藏阁拿的,放了挺久,一直是空白的,不过当时我想既然是放在藏阁,那么也算是宝物,就用了。”

付云姝笑了,连带着似乎发丝间的青白都少了几根。

“那藏阁还有那画卷吗?”

湛戈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可以去看看,等我找回卷里后,我再帮你进去找找。”

藏阁自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不过长老和尊主罢了,当年湛戈就是偷了湛天的令牌进去,想要送个宝贝给江欺雪,找到了空白的画卷,就想着自己画那么一画。

付云姝像是有些失望。

湛戈知道付云姝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就不会说,转身还是离开,既然付云姝说卷里会来找他,那么他就先却苍山派找回白水依的尸身。

即将踏出云鸾殿的那一瞬间,付云姝才缓缓开口叫住他。

“湛戈。”

脚步停下,没有回头,静静等着付云姝的下一句话。

“用心去感受她对你的爱是真是假,不要因为眼睛所见耳朵所听否认了她,也否认了你自己,她可以凭借着她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来找你,可是再深的感情也有耗尽的那一天,她是女子终归还是要你护着。”

誉阴欢喜欢湛戈,付云姝十年前就知道了。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从来都是不叫的,而誉阴欢恰好就是将所有心事埋藏于肚腹中的那一类。

湛戈撇了撇嘴,没有回头,“我不会是江欺雪。”

当然,付云姝听不到,她已经默默的再次坐下看她永远都看不完的书卷。

卷里像江欺雪,但从另一个方面更像是当初的他,想要不让他为她心疼都不行。

只是付云姝话里有话,护她,在他的血楼内,卷里还能被逼的出了血楼,那么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卷素在天机殿待了好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就为了研究障眼阵。

就是卷素初始进血山,没有看见景星,最后景星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阵法,那只是一种画面移形的阵法。

利用阵法,映出远处的景色,这样看来眼前就是空无一人。

“景星,这样你看看我在哪里。”

卷素在自己身上摆动着阵法,景星就看着墙角一点哪里都不像有人,唯独那高了自己一个脑袋的半空中,多了几根发丝。

踮起脚尖一个伸手就扯住那几根冒出的发丝,随即卷素整个人便被景星揪了出来,一身掉下了七个画的花里胡哨的小石子。

“卷素,你以为你跟我一样娇小玲珑吗!”

景星鄙夷。

卷素好不容易解救出自己的几根发丝,他整颗心都是瓦凉瓦凉的,他觉得他就像是被景星找到的金丝雀,被迫关在这天机殿内,同她一起研究阵法。

可是一想到景星几年都是这么过来,心下不忍,也就按下了不耐烦,同她一起在这天机殿内上串下跳。

“我这要是阵法天才,那还用得着你教吗?”

卷素撇撇嘴。

景星叉腰,安静了几年,如今被卷素一招,野蛮气息就给上来了。

还没开口,门口就传来响动。

“景姑娘,尊主让您准备准备,准备下山去迎夫人回楼。”

自卷里回来后,湛戈就让人改了口,以后没有景姬,住天机殿的景姑娘就是血楼的阵法师,原先只是给一个她安顿的理由,如今这理由既然可有可无那么就去了罢,省的人看卷素的眼神儿都觉得他再给湛戈织大绿帽子。

“现在就出发?”

走这么急?

“尊主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卷素连忙激动,“带上我啊,带上我啊。”

他觉得江湖还是很适合他的,这血楼虽然安定,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再说,现在那剑宗的老头儿总不会追到血楼来了是吧。

无论是否有意见,湛戈说的话必然是要执行。

而此刻卷里恍恍惚惚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不知道多久,也没发现路过的人皆用了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自己。

耳朵有些发热,卷里猛地抬起头,模模糊糊的感觉告诉她,湛戈下山了。

到底还是转了个身,湛戈下山,做什么?

赫然想起来一件事,湛戈说要找回白水依的尸身,她是不是要去看看,刚走了几步,脚步却又顿住,她杀了血楼的人,湛戈会怎么想。

说人不是她杀的?

可是一想到又要对湛戈撒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不对,湛戈是有仇人的,若是湛戈下山,必然会遇见仇人,她已经动手杀了人,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是杀,若是湛戈愿意,她杀了湛戈的仇人,那么能不能偿还了这三条人命。

撇嘴笑的有些无奈,眼眸中的光芒闪了又闪。

她没得选择不是吗,她喜欢湛戈,只想要跟湛戈在一起,她杀了那些想要杀湛戈的人,那么血楼的人应该会接受她不是吗。

这么想着,还是朝着湛戈离开的方向而去,然而此刻天已经逐渐暗下。

紧紧握住手中的山河扇。

即便她不会再遇见第二个卷素,可是她这一次可不怕了。

直直的朝前走,身后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卷里直直向前,只当这马是路过她,不必管,若是马上的人对她起了别的心思,那么另当别论。

“卷里姑娘,卷里姑娘。”

声音有些熟悉,叫的还是她的名字。

回过头,卷里果然看见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卷里姑娘,这么晚,你为何会在此处。”

誉风翻身下马,本该潇洒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偏偏温润如玉,加上他俊秀儒雅的面容,很难让人相信他其实武功不赖。

“你是特地来找我?”

卷里语气有些冲,她杀了人,心中却像是被染了血,有些浮躁有些戾气。

可是话出了卷里自己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突然想起付云姝的话,若是爱了,就不要带一点恨。

她是恨了吗?

没有吧。

只是有些不甘,有些敢怒却不敢言。

不对,云姝说那画魂是恨生,爱而散,她自爱生,那么此刻她要如何平复她的情绪。

誉风皱了皱眉头,发现了卷里的不对劲,“附近有神医谷的药工采药,恰好看见了你,你也知道...所以他们就来告诉我。”

应该说庆幸她和江欺雪太过相像,所以那些人回去后就多嘴议论。

久久未见她回答,反而见卷里皱着眉头咬着下唇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面色苍白血色全无。

誉风一个心紧,连忙拉过卷里的手腕,“卷里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让我看看...”还未说完便被卷里极为防备的推开。

“别碰我!”

卷里脸色刷白,一手仅仅捂住自己的手腕。

而誉风的手却是张了又张,手中的触感告诉他,她没有脉搏。

固执的拉过卷里手,伸手再替她把脉,“你怎么会没有脉搏,你怎么在这里,湛戈去了哪里?

难道他对你...”声音难的严厉,却透露着关心。

卷里没有脉搏,誉风居然第一个想的是卷里中了蛊毒,血楼有他的堂妹誉阴欢,继承了鬼医之术,以血养蛊不在话下。

卷里后退了几步,粉白色的唇瓣蠕动了几下,袖口的山河扇落回。

从誉风的话是关心,所以也不能再用方才的态度对她。

撑起一丝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关湛戈的事。”

从卷里的神情上看出她并不想说,最终誉风还是开口,“你是过的不好,自己逃下山的吗?

你若是在血楼过的不好,可以...不是的,我在血楼过的很好。

我喜欢湛戈,湛戈也喜欢我,我跟他在一起很幸福。”

说话间眼泪却是又啪嗒的掉了下来。

莹白的小脸在昏暗的天色下让誉风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那你为何...”疑惑开口,却见卷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

“他喜欢我,他是喜欢我的,可是血楼的人不喜欢我。”

声音小声而又充满委屈的几乎如同猫叫,如果不是有这张脸,她为湛戈所做的,一定能被血楼的人接受。

湛戈喜欢她,也不会被人当做是因为喜欢江欺雪。

她能感受到湛戈对她不是因为江欺雪,否则她身上不会很快又再有血回流。

擦了擦脸,心口却是一阵舒缓,想来是因为发泄了一点,想了想又有些觉得好笑,因为誉风的关心,居然就这么在他面前就哭了。

方才自己一番举动并没有让他不乐意。

不过从他的话里也想到,他定然是以为她中了毒或是怎么的,感觉不到脉搏还能有的说,她身上还有血,脉搏是可能因为蛊毒而被隐藏的。

“我没事,谢谢你。”

卷里强撑着一抹笑,转身就要离开。

誉风惊愕,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她怎么如此洒脱说走就走。

心未动,却是手已经拉住卷里。

卷里回过头,美眸中晶莹有泪,含了点疑惑。

“这么晚的天,你要去哪里。”

誉风声音不自觉带了点沙哑,不难猜出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十年前湛戈因为江欺雪害的血楼差点覆灭,血楼的人怎么会喜欢江欺雪这张脸。

湛戈当年如此喜欢江欺雪,如今又怎会不喜欢这张脸说起来,枉费了她的一腔心思,喜欢湛戈甘心被当成替代,在誉风心里的卷里已经成了一个让人疼惜的角色。

第一次见面,湛戈用她幼稚的报复着他。

他看到了她心甘情愿受屈辱的一面。

第二次见面,本担心被采花大盗带走的她。

后来却发现她只是一个和哥哥玩采花游戏的妹妹,虽然有些怪异,但他毫不怀疑。

而如今见面,她却是落魄,所说的话,所带的委屈,本应该万众瞩目的一张脸,却因为与人重叠受尽了苦难,她和江欺雪,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当年的江欺雪因着这一张脸可谓是被人捧上了云端,有武林盟主的父亲,有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高傲的性子更是让人不经为之前仆后继。

想比起来,卷里却反而为了这张脸,受尽了屈辱。

像是所有江欺雪的因,都让卷里受了果。

“我,我要去找湛戈。”

卷里的话再次让誉风愕然,找湛戈?

湛戈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风尘仆仆众人皆知,如今见她一次又一次都是在找湛戈,似乎她的世界除了找湛戈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这么晚的天,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我带你回神医谷,再帮你找湛戈。”

一般来说湛戈就是在血山上,可是这里回血山也要走好几个时辰,而见她的模样,可能是被血山的人逼出来,想来就算回去,见不到湛戈也没有好去处。

卷里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想到,以人的思维方式来看,一个女儿家这么晚的天色确实不好还在这荒山野岭走着。

点头答应。

于是誉风就将卷里抱上了马,将她箍在怀里防止她摔下去,带着她回了神医谷。

虽是开春,但是天色仍旧暗的早,回到谷内时天色已经暗完。

江欺雪坐在房内面无表情的擦着一把剑,听到门外嘶鸣的马声,抬起头却是好奇了。

“谁这么晚才回来。”

神医谷内很平和,采药的人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归,若是有些药需要夜晚采摘,那也会让药工休息,子时后再结伴出去,但也不会骑马这么闹人。

她住的依旧是从前神医谷为她准备的院子,可是这几日的闲话也多多少少听了些。

一个女儿家无名无分住在神医谷,誉风也没有说要娶她,虽说当时当真觉得有个地方了此一生就罢,可这婢女小厮咬文嚼字说的到底还是不怎么好听。

以她骨子里的清高,吊住神医谷谷主的这个名声她还真不怎么耐接受。

想离开,可是,她去哪儿?

“回姑娘,是谷主回来了。”

丫环连翘回了声。

江欺雪了然,随口疑惑,“他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因为平时誉风都不出谷,神医谷安然,除了之前有人找誉风来,合伙要攻上血楼,可如今俩人说了个清楚,矛盾也算是算清了,说不出谁对谁错,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听生姜说,谷主似乎是出去找人了。”

连翘替江欺雪整理着铺,药工的话可不少,私下一传十,十传百,回过头语气轻快道,“说起来有个药工采药,结果看见了一个姑娘,和姑娘您很像呢,想来是姑娘的亲戚吧,谷主都亲自去找了。”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声音刺耳,似要将连翘的耳膜给刺破。

回过头却见榻上的江欺雪面色恍然,恍若无事的将剑拾起,剑光入鞘,缓缓起身,又笑若花开,“我亲戚?

也许吧。”

却是腰身款款的走了出去。

誉风带了卷里回来,便吩咐人来要将她安置到客房。

“我让下人去准备了客房,明日打听到了消息便告诉你。”

江欺雪还未至堂前就听到了誉风的话,这语气中夹杂的情绪总觉得那么让人有些不舒服。

“誉风,是谁来了,我多远就听到了马鸣,这么晚出去做什么呢?”

江欺雪的话让誉风和卷里皆是一怔。

誉风是讶异江欺雪的口吻,这口吻俨然如神医谷的当家主母,更像是如同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叮咛。

卷里却是忘了,神医谷有江欺雪的存在。

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随着江欺雪的走出,卷里到底还是看见了,不若第一次见她的落魄模样,似乎在神医谷她过的还是很不错,除了身子淡薄了些,可是白发已少,脸上也亮了些,周身气质多了些沉湎的温婉,倒是不埋没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的风韵。

而她自己则是稚嫩了一些。

二人的同时发愣落到江欺雪眼里却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似的,压下心中的不耐,勾唇笑了笑,“神医谷的客房想来很久没有收拾了吧,誉风,卷姑娘是客人,若是不嫌弃跟我一起住吧,我那院子虽小,可是房间还是有几个,连翘每日都收拾的干净整洁。”

“不必了。”

拒绝的不是卷里,而是誉风。

他想卷里应该不会喜欢江欺雪,而江欺雪也不会喜欢,从今日说话的怪异程度来看就是,江欺雪的高傲怎么会喜欢别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而卷里喜欢湛戈,对湛戈曾经喜欢的女人可不会爱屋及乌。

他分开她们俩,是为了她们都好,可这拒绝的话却是打了江欺雪的脸。

笑的有些尴尬道,“那誉风做决定吧,我只是觉得这么晚了现收拾客房有些麻烦。”

誉风只是温然一笑,并未答话。

卷里却是看了清楚,很显然,神医谷轮不到江欺雪说话,她只是客,神医谷的人要尊重她,却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没有和江欺雪说一句话,便随着小厮去了客房,她和江欺雪没有什么好说的。

“誉风,你对她似乎有些不同。”

江欺雪开门见山,她和誉风认识多年,也算的上是熟人,只是誉风始终对她温文有礼,而对别人,也是温文有礼。

誉风只是浅笑,避之不答,“欺雪,今日你和往日有些不同。”

江欺雪在神医谷住的这几日,也只是如她所言,誉风心软,他们又称得上是熟人,所以给她一个终老的地方,不至于无处可去。

所以,她始终只是神医谷的客人。

江欺雪身子僵了僵,随后捂上了脸,声音有些缥缈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别人和她一模一样,随着她的容貌恢复,越来越像越来越像,只是,比她年轻。

女人的心思总是敏感的,特别的对喜欢的人。

湛戈对她总是有一些距离,那距离让她踏不过朋友的坎儿。

但是湛戈对卷里,言语间却就是带了那么一丝轻柔,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说话都怕她磕着碰着。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誉风礼貌的抛出这一句后,留了个浅笑便离开。

他要去着手准备找湛戈的事宜,若是湛戈在血山,那么他还要绕过血山的人,将卷里送到湛戈身边,这样自是要准备妥当。

至于江欺雪,是熟了,不过即便是朋友还是一个适可而止的程度。

毕竟江欺雪是女子,而不是男子,若是男子为肺腑之交也就罢了,他誉风性子是软了一些,可是也理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之前本想不若娶了江欺雪将就算了,他怕是遇不见喜欢的人了,可是遇见了卷里,他却不想那么将就了。

因为他发现,心还是可以为人动的。

只是卷里喜欢湛戈,这算是什么?

当年湛戈喜欢江欺雪,而江欺雪喜欢他,他对江欺雪止乎礼。

如今他对卷里动了心,而卷里喜欢湛戈,卷里对他也只是隔远而观。

摇了摇头,步伐却是越走越快。

而江欺雪愣了半晌,一个人站在堂内,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番话语多么的,不堪入耳,简直就像是妒妇。

这种感觉特别的不舒服,像是,像是看见卷里和湛戈在一起的时候。

手指颤了颤,眼睫微垂,她,这是在嫉妒。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她要嫉妒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带着不知是什么目的的人接近湛戈和誉风的女人。

不行,她一定要拆穿她。

整理了衣衫,头颅高昂的朝着客房而去。

她在神医谷有自己的院子,而她却住的是客房,有些差距还是无法弥补的。


药色变,定然是被换过了,而这不是不死,只是唯有她死不了罢了,还以为一梦醒了就没事了,说的轻巧,怎会是区区一梦。

根本就是要人在最绝望的状态下自断生机。

眼见湛戈气息越来越弱,卷里笑了,俯身靠近湛戈的耳际:“我还在,你怎么能死呢。”

小手一扬,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卷里手心溢出,弥漫封锁了整个房间,而她整个身体迅速的干瘪着,眸中逐渐失去眸光,口中吐出一缕青魂钻入湛戈的梦中,而那瘫软的身躯犹如梦幻一般在空中骤然消失。

卷里走在一处草地上,本该绿草丛生的地上布满了鲜血,尸骨淋淋,残肢断臂四处皆是,场面血腥至极,此刻的她是魂身,闻不见,但想象中应该是极为刺鼻的。

从衣服上来看,大部分是血楼的,其他的像是各个门派皆有。

而不远处,一大堆正派着装的人围在一起。

“湛戈,十年未出楼,今日血山迷阵已破,景家后人已亡,无人再助你,我武林正派,终将灭你邪道。”

人群中传来义正言辞的声调,卷里听到了湛戈的名字,就知湛戈在其中,连忙奔过去,奈何人群太过拥挤,她只能站在外头寻找缺口。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宵小乞能杀的了我,咳咳...”话未说完,卷里只听到他剧烈咳嗽,“我只是..罢了...”推开人群的动作更快了。

湛戈看着面前举剑刺向他的心口,动作却冷绝的女子,他一身白衣飘然如仙,此刻却被心头血浸染,剑端不深,却让他满目疮痍,心如死灰。

望着她的眸光却是无尽悲凉:“十年前你选择杀了我,十年后,你依旧要杀了我,是吗?”

“湛戈,你杀了那么多正派掌门,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怎能...”女子有些哽咽,但声音依旧熟悉,让卷里有些惊愕。

“所以,爱你我也是错了...”没等女子说完,大手主动握住剑端,身躯往前一挺。

下一刻,卷里便听见了血脉皲裂的声音,而湛戈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是江湖正道盟主之女,你一个邪道之尊爱上我,是对我的耻辱,十年来,你手段残忍,让我不敢出门不敢嫁,你可知我的苦楚。”

女子含泪,声音颤抖。

湛戈痛苦的低吟了一声,上一次她是笑着,而这一次她是哭着,是不是证明,她对他,已不似从前,那他是不是应该高兴。

剑已刺破心脉,潺潺的血如注往外喷洒,浸染大片衣衫。

低着头,闭了眼,他到底没能够如爹所愿护住这血楼,终究是因为他逃不过一个情字。

“你既恨我。”

语气虚弱,若有若无,“又何用一副深情的模样欺骗我,我应该叫你江欺雪,还是,卷里...”卷里脚步一顿,眼神惊愕,还未来得及反应,女子就已开口。

“人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是湛戈,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爱上我呢,你明明知道是我扮的,你为什么要相信...”女子声音怅然,持剑的手陡然一松,似是多年压抑一朝解脱。

湛戈只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等着血流干,一道声音突然彻响耳际。

“不!

湛戈,她是骗你的。”


蓝色的药汁奔涌向膨胀的血脉,像是在安抚一般,让臌胀的皮肤逐渐平静下来,原本白皙的肌肤上了不健康的红色,像是血滴从皮肤渗出来一般。

湛戈只感觉整个人似乎被一股血气给崩涨再放出,皮囊似乎已经麻木,脑子里一片浑噩。

“湛戈,湛戈。”

卷里连忙下水,站到湛戈面前抵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滑落水中。

“我睡着,不要让人进来。”

声音浅喘,湛戈只觉得眼皮儿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面前若隐若现的娇躯他看在眼里,却逐渐成了好几个身影。

“湛...”话音未出,某人已经往前一倒压在了她的肩头,最后轻浅的语气吐露在耳际,“你这个样子,很好看。”

然后彻底陷入沉睡,所有的重量压在了卷里身上。

撑着高大的身子,卷里许久未动,然后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意,眼眸明亮如星月。

若是湛戈能看到,才会真正发现,这笑意让她整个人美的像是一幅画,虚无缥缈如梦幻一般。

费力将湛戈扛到床上,轻喘着气儿。

见他一身亵衣几乎湿透,恍若未穿,便直接扒了下来,也将自己一身扒了下来,换了一套亵衣。

对着一个沉睡中的湛戈,卷里是没有羞愧的,将他身子擦净,用被子盖上,自己独坐旁边看着他。

说她好看,他何尝不是,精致的如同妖孽一般,若是女子在这世上,手无缚鸡之力,必是万人争抢。

出来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看着睡着的他,眉间有倦色,想必是刚才药浴时被折腾的。

药浴?

卷里差点给忘了,连忙拿出他的臂膀,细细一看,方才膨胀的血脉,尽管此刻已经恢复如初,毫无方才的痕迹,可是那恶心膨胀痛苦的画面卷里可忘不了。

细腻的指腹贴在血脉上,感受到血脉跳动,却不是正常的流动,像是真的有一只小虫子在里面。

浑身上下,所有的血脉皆是如此,或深或浅或粗或细。

这,是蛊。

卷里皱眉,蛊,她也能治,只是,这代价有一点大呢。

但又立马自嘲,她本不存于世间,又哪里来的代价,这一身皮囊骨血魂魄哪一个不是他给的。

不过,似乎她现在一身血似乎不足以为湛戈换,换过去了,压根儿不能支撑湛戈活下去。

“要救你,还是得看你自己呢,爱我至深,我融你血越多,到时候换了,你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低声轻喃,这声音他听不见。

要是哪一天有人发现他们血脉相融,会不会怀疑她是他的妹妹。

这么想着,卷里自己倒是先笑了。

手不由自主的抚上那精致的眉眼,他,会梦见什么,他最不想看见什么?突然一股绝望又悲伤的氛围从湛戈周身弥漫而出,看不见的空气里逐渐感染着卷里,心中突兀沉重的喘不过气,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不放,脸上似有冰凉,心中很慌,连忙用手去抹,但泪流却似源源不绝一般的往下淌,只手根本来不及擦拭。

低头一看,湛戈眉头紧皱,口中喃喃,脆弱的如同初生一般,眉间的悲呛让卷里有些心疼,他们血有相系,她能感觉到此刻湛戈心口中的绝望,悲哀,如挣扎的小兽在嘶鸣,却无力反抗。

他的上空,来不及抹掉的眼角有泪滑落,打在湛戈的眼角,两行清泪融成一行,染深了黑色枕罩。

卷里有些无奈的伸手抚摸湛戈的颈脖,“明明知道你是在梦里,我怎么也跟着你难过呢。”

感受手下的不正常的跳动,不对,他的脉搏和气息都在减弱!

卷里心中一惊,这,这是将死之兆。


画祖妞过头,看着脚步蹒跚的卷里一瘸一拐的走向画魂谷的出口。

背影坚强而又执着,满身疮痍,却是怎么也阻挡不了她的步伐。

伸手缓缓的抚上了自己的脸,溃烂的裂痕抚在手中凹凸不平,若是没有开裂,没有她的满目狰狞,这张脸是极为清秀婉约,小家碧玉,谁也不知道,这皮囊,就是梅娘的。

“你出不去的。”

沙哑的声音从卷里背后传来,没有了方才的声嘶力竭,此刻平淡如水。

卷里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执着向前。

“除了守卷人以外,这里外物不得进,里面不得出。”

画祖淡淡的开口,卷里却是突然感觉到,天色转变的那个隔间,宛如一道无形屏障,将她与外面分离。

画祖的话却更是让卷里,心下一跳。

她说,梅娘...梅娘虽然早就消失,可是她毫无疑问是卷里心头的引路人。

屏障阻隔了卷里出去的路,身上血未止,一只冷凉的手却是贴上了卷里的脊背,魂力缓缓流淌,替卷里治疗着伤势,卷里惊愕的回头,却被那双手抵在了屏障上,只看到画祖脸上的裂口,紫色的魂气缓缓流淌而出。

“你说,不忘初心,呵。”

画祖冷哼一声后便没有下文,只是手中魂力未减,卷里浑身上下的伤口逐渐愈合,回过头看着画祖只看到狰狞面目,瞳孔布满仓皇,心里疑惑,她到底是谁。

书院,是男子该去的地方。

而梅娘的故事里,所提起的男子只有那个郁郁不得志,却正直痴情的男子乔生,而女子,却是只有霜花。

突然想起,这人皮囊在外,内里魂魄另属,那么就是之前她是男是女丝毫不知,如今听来,是乔生倒是极有可能。

画祖没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卷里愣在那里,眼神中还有一些看着她,没来得及收回的茫然。

“你无法离开画魂谷,这画魂谷内没有食物而且即将崩塌,等个几天若是守卷人不回来带你走,你也只能死在这里,我不用再掐死你,毕竟你已经变成了人,无可挽回。”

平复了那一瞬间的暴躁,画祖还是能好好说话。

卷里皱了皱眉头,这才继续跟了上去。

“我不能出去,你也不能出去吗?”

卷里疑惑开口,画祖一直让云天来抓她,想必也是因为她不能出去的缘故。”

“我能出去,只是出去后,我会消失的更快,外面没有画魂谷的魂气,我出去,皮囊就会破碎掉。”

画祖随手寻了一处木桩坐下,转头看向卷里。

“这一代的守卷人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想必是为了你,不必担心。”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卷里陡生疑惑,“你为什么...想问我为什么放过你?”

卷里睁大的双眸里就写着“我想知道”四个字。

画祖抬头,看着天外黑白分明的交界线,眼里闪过一副画面,那个焦急而又温婉的面庞挡在他的面前,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带着乞求道:“乔生,你不要忘了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你入了玄道,不能杀人,否则会遭天谴,今日他死,明日就是你死。”

画面一转,梅娘逐渐消失在他面前道:“乔生,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们都不在了,你要活下去,比我们活的要久,比你恨的人活的更久,总之我都看不见了,可是,你若是死了,那么你的恨便真的是无处可泻了。”

然后,留给了他这一副皮囊与一段记忆,他乔生,要永生,要记住梅娘,永远的记住她,不能任由她消失在世间,明明存在过却无人可忆。

想要夺取别的画魂的皮囊,却发现没有被深情之血浸染过的皮囊,他容纳不进。

这梅娘的皮囊却是要逐渐崩溃,他只能把自己封印在画魂谷,等着下一个深情之血所浸泡过的画魂。

“我说了,因为结局无可更改,你成了人,这聚魂木灵聚集在了你身上,所以我再也没有下一个机会,等魂力散尽,画魂谷就会被崩塌沉入地底。”

浅白的嘴唇随着话语,又逐渐裂开些许。

卷里张了张口,她方才明明是想杀了她。

“你应该要祈祷,这一代守卷人能来得及在画魂谷崩塌之前将你带走,否则你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画祖说着勾了勾嘴唇,又是哗啦几声,整个人如同放了很久的精致木雕娃娃,被腐朽,正剥落。

卷里皱着眉头,“画祖,这里当真...别叫我画祖,那是我用来糊弄人的,叫我,乔生吧。”

这下卷里才终于肯定,画祖就是乔生,还想开口询问,乔生却是拍了拍他旁边的木桩。

“坐吧,我只感觉得到他正朝着画魂谷而来,你应该祈祷他无意外,会在三天内到画魂谷。”

“他会有意外?”

卷里惊愕张口,询问的话也是忘了。

“会,聚魂木灵已经消失,守卷人心头的聚魂木根会逐渐死去,变得如同普通人,进画魂谷外的密林是很恐怖的,一个正常人要进来,很难。”

乔生说话间,整个面容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骨白森森。

卷里一下侧过头,不忍看。

乔生看到,却是笑了,“很恐怖?

很难看?”

找不到东西看他这张脸,可是想也想得到,“可是,比我自己的还要好看上不少。”

卷里错愕过头,这是乔生开口提他自己的。

“你为什么还活着?”

若是他真的是乔生,那么首先就打破了梅娘的故事,卷里有些失落,至少梅娘没有和乔生一起变老是真的,可是若是梅娘被乔生送人,怎么也轮不到乔生为画魂谷的画祖。

乔生愣了愣,想到了什么却是无奈的笑了笑,“故事是假的,我没有把梅娘送给别人,这个故事是我编造给守卷人,为的就是让守卷人把画魂都带回画魂谷。”

这话却是让卷里又庆幸了,还好乔生不是那样的人。

却没想到乔生接下来说的话让卷里心尖尖都揪了起来。

他说:“梅娘把她的皮囊给了我,而她自己消失了。”

乔生永远都记得,梅娘消失的时候,紫色的魂力弥漫了整个画魂谷,美的就像朵朵罂粟花,却偏偏在她消失之际,他才突然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为什么她要把皮囊给你!”

卷里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完全忘了乔生还是之前那个要杀了她的画祖。

而乔生摇了摇头,“结局不太美好,说出来也是徒增感伤。”

这话里带了那么一丝怀念,遗憾,还是什么感情卷里说不出来,可是,“梅娘对你很重要,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卷里忍不住责声。

让画魂自己消失的方法不多,可是,原因一定是因为画她之人。

乔生站了起来,背对着卷里,负手而立,以女子身段做这男子动作,此刻看着有些怪异,但又有些决绝的沉稳。

“如果我当时知道她对我很重要,我就不会让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

如果当时...这四个字就让卷里噤声闭口不问,如果当时,可惜没有。

“你好好休息吧,人身会疲惫,我不觉得这个守卷人就算回来,他也能未卜先知,知道你变成了人,知道你会饿,而给你带些吃的过来。”

卷里没有再问梅娘的事,无论梅娘如何,都已经与她无关,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人。

但是卷里终于知道了饿是什么感觉。

随着肚里空荡,卷里看画魂谷的红泥都觉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恨不得试试,乔生说,吃了,胃里塞泥,人身会死。

卷里只得放下,第二日,卷里想要起身转转,双腿都是发软的,最终还是躺回了木桩,天上有青鸦飞过,但是都与画魂谷平地相驳,自然而然的无事了画魂谷一般。

乔生一身,几乎是白骨乍现,一只手伸出啦,有半拉白骨。

偶尔听他扭动着关节,也是咯吱作响。

在这沉默中,卷里也是相对无语,最终还是主动开了口。

“乔生,在梅娘编的故事里,她最后变成了人,和你成了亲。

你不肯说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梅娘的幸福,那你求永生是想要让梅娘回来吗?”

卷里想了想,付云姝便是如此,一直想要找仇饮回来。

虽然她已经变成了人,但乔生不肯说,她总要替付云姝旁敲侧击一番。

咯吱一声,乔生扭过脸,半张玉脸,半张白骨,半拉朱唇一张一合,“梅娘的故事?”

一只眼珠子里写满了惊愕,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

让梅娘回来?

不可能。

梅娘是木灵,她散了魂魄与意识,只留下这一身皮囊赋予他,仙人出世也不能让她回来。

卷里眨了眨眼,在乔生的疑惑下,将梅娘留下的故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乔生身子颤了颤,一只手微微抬起,但最终还是重重的垂下,有着眼皮儿的眼睛半阖,语气不悲不喜道,“梅娘,她是在给自己一个梦吧。”

说完,找了个桩子躺下。

背过身子,留给卷里一个僵硬的背影。

卷里突然觉得,还是沉默的氛围更好一些。

云天比乔生说的回来的更早一些,第三天的一大早,卷里便听到草丛哗啦的声音。

一身是泥的云天,生生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乔生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这才想起来,那坡是画魂谷的分界线,当初他也是从那里滚进了画魂谷。

云天剧烈的咳嗽着。

他本按照往常的路回了画魂谷,中途遇见一只金钱豹。

他不杀生,想要将金钱豹轰走,却哪知那只金钱豹跟铁了心似的跟了他一个晚上,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开。

后来云天才发现不对劲,这魂力丝毫没有恢复,山河扇不在手,这魂力用一次少一点,而回画魂谷正门的地方还要一天,若是到时候魂力未恢复,那他肯定会被这金钱豹给撕碎。

于是就想到了这片陡坡。

今早他站在这坡上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完美的姿势,这坡又长又陡。

在鼓足了气后就侧身倒下,如同滚筒一般滚像谷底,一直滚了半个时辰才停下,金钱豹再快,也没有云天滚的快,最后,还是将它阻隔在了画魂谷巨大的屏障外。

停下来后,云天已经满嘴是泥,脑子几乎已经是晕乎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抬脚就打着旋。

这大概是他做这守卷人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云天脑袋还晕乎乎的,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去,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还以为那只金钱豹追了下来。

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软软的小手便扶过他的胳膊。

“云天,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声音清脆,像是鼻间飘过的青草气息,云天脑袋是发蒙的,但是心却陡然放下。

是卷里。

她无事。

被卷里扶着,云天的脚步任由卷里带着自己,他的眼里脚步虽是向前,却又不自觉的朝着卷里那一边打着偏,整个人的重量几乎搭在卷里的身上。

乔生看着二人朝着画魂谷边缘走去的步伐,和卷里一脸的纠结,竟觉有些好笑。

云天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恢复利索,这一看,画魂谷竟宛如被夷为平地,只有巨大法阵,云天脑袋里再次蒙圈,侧过头,看到卷里一身衣衫尽是破口,有血迹,这下更是心惊,再侧头,那半个白骨肉身的画祖还在朝着他笑。

“这...”刚出一字,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声响,却是卷里肚子里传来。

云天低下头,看着卷里红润的面颊,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入手的感觉温润软滑,但那温热的触感,“卷..卷里你变成人了。”

话语有惊有喜,就算心里早就有了个底,但还是难免惊喜。

在抬起头,看向乔生,这一次却并未尊称他为画祖,只是看着。

“你看我干什么,你若是晚来几天,她就会随着谷一同消失。”

乔生站了起来,此刻是大亮的天色,谷内谷外融成一片,云天还未来的及询问什么叫随着谷一起消失,便被卷里叫过了神。

“云天,乔生说你能带我出去,快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好不容易变成人,不想葬在这里。”

云天低下头,给卷里看了一个疑惑的神情。

按照云天的记忆,画祖应当是要剥夺画魂的皮囊,就是要害死卷里的。

可是他们此刻和睦相处的,让云天有些意外。

“你想问什么我出去再告诉你。”

卷里语气哀求,这几日不吃不喝,若不是她现在是聚魂木灵集身,早就虚弱无比了。

云天也知轻重,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卷里。

“可是要破开结界要魂力,我的魂力...”还没说完,山河扇便交到了云天手中,浑厚的魂力瞬间奔涌而来。

不再啰嗦,云天一手牵着卷里,一手伸进自己胸口,如同探囊取物,从胸口内取出一截如同根须一样的东西,将它放在二人的手心,瞬间卷里就感觉身上如同被覆盖了什么一般,那屏障和画魂谷的屏障融为一体,犹如一只手轻柔的推着她,将她推向了谷外。

*血楼默默中,不少人去了神医谷,包括卷素景星和付云姝。

而湛戈下山的事江湖本不知,可是湛戈风华绝代,白虎坐骑更是独一无二,这一路风尘仆仆并未有意掩藏行踪,无论何地如同白驹过隙,身影都是一闪而过,众人虽不知他要去哪里,但也知道,湛戈下山了。

半个月后——禁忌林的入口处,一道身影骑着白虎,正欲越过一个大坑,却没想到迎面而来一个竹栏暗器,四四方方,尖锥朝向一人一虎。

虎上的人面色一变,立马与虎脱离开来,自己一跃而上,虎身由下穿过竹栏。

正是湛戈和井豹。

湛戈下巴长满了胡茬,眼睛血红,半个月不休朝着禁忌林奔来。

一个没注意遭了暗算,前方陷阱接二连三措手不及。

井豹没有来得及出坑,眼见着就要落到坑内,树叶下方是成尖的竹刀,密密麻麻。

湛戈一个翻身便是头朝下,用浑厚的内力,在井豹落地之前,将满坑的竹刀全部毁去,以保井豹的安全。

而他因此也落入坑内滚了半圈,顿时粉尘飞扬,铺了他一身。

啪嗒啪嗒的马蹄声顿时从身后传来。

“血楼尊主就在那陷阱里,谁杀了他重重有奖。”

湛戈暗道不好,立马一拍井豹,井豹反应极快,湛戈翻上虎身,后退几步,才是跃出深坑,头也不回的朝着禁忌林奔去。

他只是怕麻烦,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去画魂谷上看一看。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人阻碍了他的脚步。

湛戈离去后,身后的重重马身中,走出两道身影,一名威武健硕的男子搂着一名身姿柔美丰腴性感的女子。

“宗主果然高明,那湛戈武艺高强,陷阱对他不伤丝毫,还好在他身上洒了兽粉。”

女子声音娇柔,却极为容易听出一番做作意味,身姿更是柔弱无骨的贴在那男子身上。

男子大手一样,一手挑起那女子的下巴。

“你这女人倒是忍心,这湛戈身上遍布兽粉,禁忌林内千万狼群野兽,都会被吸引过去,我让他这一次进的,出不的。

有了这一功劳,今年的武林盟主的位置非我战歌莫属,哈哈哈哈哈哈...”战歌笑声狂妄,手下没个轻重,另女子低嘶出声。

红唇随后却是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玉臂一伸,揽上战歌的颈脖。

倾吐气息,柔声道,“那小女子是不是要先恭祝战宗主,为战宗主庆贺一番呢?”

战歌目光陡然深邃,藏着一抹笑意,越发强势的将女子搂在怀里,“还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得到这消息,提前备下陷阱。”

女子娇笑,媚惑道:“那战尊主可要记得奖赏我。”

话音刚落,便被男子抱起,“好,奖你一个本盟主的女人身份如何,小美人儿。”

女子身姿微不可查的一僵,随即又昂起了头颅,笑的得意,“那小女子可就先谢过宗主的奖赏了。”

战歌大笑,声音狂浪不羁。

抱着女子就转身离开,女子侧过头,看着密林深处,虎爪之印还很清晰,这一次,只怕他会有去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