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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了李昭训的父母和我爸妈见面,李昭训憋了一肚子火,送走他爸妈后就冲我发火。
“我爸妈大老远从H市过来,你摆什么谱啊?
你父母就这么忙?
忙到连见我爸妈的时间都没有?”
我知道他有足够生气的理由,便没有辩解,任由他发火。
他见我不回嘴,更加生气了,口气严厉地质问我:“朱亚楠,你到底爱不爱我?
咱们在一起四年多了,我的朋友同学好多早就结婚了,我他妈的连你的父母还没有见过!
你一直拖,是想做什么?
不想跟我在一起,趁早散伙!”
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我要想跟李昭训结婚,让他见我父母是迟早的事。
“好,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这周末我们就去。”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带他回去。
我家就在H市的郊区。
这里住的大部分人都是我爸妈这样的打工者。
房子年久失修,街道破败,尘土飞杨,走在里面就像是进了贫民窟一样。
我带着李昭训在破旧的小巷里穿梭,他穿着阿玛尼的休闲西装,更显得仪表堂堂,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眉头始终不自觉地紧皱着。
爸妈听说李昭训要来,早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他们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爸爸还特意去剪了头发。
看到我们一出现在巷口,他们就迎了上来,李昭训认出了妈妈,愣住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大门的门洞里摆着两辆三轮车,一辆摆放着清扫工具,印着“H市市北区环卫”的字样,而另一辆则放着一个黑乎乎的大烤炉。
就算我不再说什么,李昭训只要看见这两辆车,就已经明白我爸妈的工作了。
爸妈热情地把我们簇拥进了正屋,为了迎接李昭训,他们特意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可不管怎么打扫整理,也依然透出穷人家所特有的寒酸。
正屋被分成了三部分,东边是床铺、衣柜和生活取暖的火炉,当中摆放着老古董样的八仙桌,和平常吃饭的小矮桌,西面则是做饭的地方,摆放着各种炊具和食材,以及爸妈平时捡来要卖的垃圾。
李昭训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屋子,站在门口,面带踌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落脚。
“进屋啊,快进屋!
外面冷!”
妈妈热情地招呼他。
他这才弓着腰,小心翼翼踏进了屋里。
他的反应刺痛了我。
虽然我知道他是有钱人家里长大的孩子,可真看到他的踌躇和犹豫,我还是觉得苦涩。
他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爸爸把他让到上首的椅子上,自己陪坐在下首,两个人聊着天。
妈妈让我帮她择菜做饭。
这顿饭,爸妈比年夜饭都要重视,买了很多平时家里舍不得买的蔬菜和肉。
“阿姨,你们不用做饭了。”
李昭训站起身来,制止道,“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
吃了饭再走嘛!”
爸爸挽留。
“就是啊,吃了饭再走!
今天早晨起来,我就把老家带回来的一只小土鸡炖上了,要是饿了,我先给你盛碗鸡汤喝。”
妈妈擦着手就要去盛鸡汤。
“阿姨,真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他推辞道,“我坐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中午还约了客户。”
“啊?”
妈妈没想到李昭训会这么说,有些尴尬,试探性地说,“那我去给你盛碗鸡汤尝尝?
是我们老家的土鸡,一点饲料都没喂,平时就吃粮食和青菜——我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吃撑了,喝不下。”
他婉拒道。
“你有什么客户非得今天中午去见?”
我有些生气,可又不愿意当着父母的面跟他吵,压住火气问他,“连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见我生气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的确不妥当,他最终答应留下来吃饭。
妈妈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平时连四块钱一份的白菜炖豆腐都舍不得买的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但李昭训那天胃口小得出奇,吃了小半碗米饭就说自己饱了,不管爸妈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再吃。
之后,我和他都闭口不提这次会面,仿佛这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但我却敏感地察觉到,我们之间有些东西逐渐发生了变化,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家的情况告诉他的父母,但不久之后,我就在朋友圈里发现他妈妈转载了一篇文章,文章讲的是“女孩要富养”,她评价说:“朋友家的女儿,十二岁就能自己去美国参加活动,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场合,自信、大方,毫不怯场,这才是富养出来的姑娘。
不是看不起穷人家的孩子,但这样优秀的女孩儿,穷养的孩子,真的比不上。”
她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优越感刺痛了我。
因为我家穷,从读小学起,我就被同学们看不起。
十几年来被嘲笑的成长经历,让我变得敏感、自卑又自尊。
读书时,我刻苦用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以至于在学校里的我总是心高气傲,我认为我跟李昭训是平等的,能力上是平等的、感情上是平等的,就连赚钱的能力也应该是平等的。
可真正进入社会,我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每个人生而不平等: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人的智力有高有低,家庭有富有穷,遭遇有好有坏,就连所从事的行业,也是有赚钱的、有不赚钱的,怎么可能是平等的呢?
我跟李昭训根本不是平等的,我们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毕业后,他进了一家金融公司,月收入在一万以上,业绩好的时候能拿到两三万。
我则进入了H市新闻网做记者,这个职位听上去高大上,但收入却少得可怜,每个月五险一金,到手不到四千块。
我们的消费观也有很大差距:他可以毫不眨眼地花三四万买一个单反;我每个月发工资后,留出饭钱,还要接济爸妈,所剩无几,买一件衣服都要考虑好久,我省吃俭用买一件大衣,还不如他的一双限量版AJ球鞋值钱。
这种经济地位的不平等,逐渐让我们的感情失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