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笑话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江轻舟等了陆小侯爷十五年。
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陆小侯爷在大婚之日否了与江轻舟的婚事。
江轻舟以丫鬟的身份留在陆家,却终究成了一个笑话。
十五年的情谊,终是抵不过疑心二字。
陆谚昌,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
三月的京城,最是宜人,和煦的日光透过喧闹的锣鼓,洒在屋内那面容姣好的女子身上。
丫鬟小桃为江轻舟戴上金冠玉钗,本就娇俏的面庞,在嫁衣的映衬下,更添三分妩媚。
“小姐......”
“哭什么。”
江轻舟扬起头,看向一侧的小桃,面上带着一抹期待的笑意。
“今儿是小姐我大喜的日子,该笑才是啊。”
小桃闻言,泪意更是汹涌。
“小姐,咱们不嫁不行么?”
江轻舟捻起桌上的唇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是迟迟不肯落下:
“小桃,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蹉跎呢?我与他,已是耽误太久太久了。”
单是这一句,小桃便知江轻舟的心意已决,她狠狠的擦干泪水,为江轻舟挽起发来。
江轻舟抿了抿唇,铜镜中的人儿依旧娇艳,可两鬓却不可避免的泛起了点点白。
十五年年,足够一个人从天真无知的闺阁小姐,变成了历经世事的女子。
这世间种种,皆有变数,唯他一人,此生必不会负她。
花轿摇晃间,十年种种皆自江轻舟眼前而过。
十岁时,江相府的后院里,她与陆家的小侯爷许下童言无忌的约定。
十五岁时,白马寺的樱花树下,她将满腔的少女心事倾诉,终的衷肠互诉。
二十岁时,江相惨遭陷害,一朝权倾朝野的丞相府,到底成了阶下囚,恰逢西域来犯,陆家小侯爷临危受命,披挂上阵,临行前,只求免除江轻舟官ji身份。
二十三岁时,曾经最是玩世不恭的陆家小侯爷,成为了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以一身功勋,换江家平.反。
二十四岁时,西域卷土重来,陆将军再度受命,披挂上阵,临行前,许诺归来时,便以十里红妆迎娶江轻舟。
如今,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五年,镇国大将军陆谚昌回来了,纵然没有十里红妆,纵然......
回来的,不过是陆将军的佩剑。
今日,也是她与陆谚昌成婚的日子。
到了陆府,下了花轿,在喜婆的牵引下一路往里走,终是到了拜堂的地方。
“轻舟,你若此刻反悔,我们陆家,也决然不会怪你。”
回忆戛然而止,江轻舟听出,这是陆谚昌的母亲,平南侯夫人。
曾经,便是她最极力的阻挠她与陆谚昌在一处。
江轻舟轻轻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后悔。”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漫长的十五年,她无数次的幻想嫁给陆谚昌时的模样。
纵然此刻与想象中的不尽相同,但她终究是嫁给陆谚昌了。
“一拜天地。”
平南侯与其夫人再无二话。
“二拜高堂。”
来观礼的宾客瞧着江轻舟的眼神里,充斥着感叹与同情。
“夫妻对拜。”
随着傧相的话,江轻舟缓缓下拜,完成典礼,正欲跟随喜婆往房中去时,不想此刻,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我不同意。”
江轻舟停住脚步,她扯下盖头,转过身去,看着自外入内的那道人影。
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谚昌......”
只二字,便已泣不成声。
平南侯夫妇与江轻舟一同扑到陆谚昌跟前,几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昌儿,昌儿你的腿......”
平南侯夫人摸上陆谚昌的腿,泪水再次溢满她的面庞。
“谚昌,谚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轻舟泣不成声,虽为陆谚昌失了双腿而伤心,却也明白,战场无眼,只是活着回来,便已是大幸了。
“对对对,轻舟,你快推昌儿进去,今儿是你俩的大婚之日,瞧我,竟是阻了你们夫妻二人。”
平南侯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站起身来,难掩喜悦,便对江轻舟说道。
“嗯。谚昌,我带你进去。”
江轻舟站起身来,正要推着陆谚昌回后院去,却不想,陆谚昌竟是满脸冷漠的推开江轻舟的手道:
“江轻舟,我今日赶回来,便是要告诉你,你与我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江轻舟对陆谚昌是如何的痴心不改,满京城的人皆看在眼里。
本以为陆谚昌活着回来,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眼下,他竟是当众拒婚。
江轻舟闻言,先是一愣,目光落在陆谚昌的腿上,只以为是他怕自己废了双腿,拖累了她,这才当众拒婚。
她勉强一笑:“可如今,我与你已上禀天地,下告父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陆谚昌的脸色更冷三分:“我竟不知,你是这般不知羞耻。”
他俊美依旧的脸庞上泛起一丝冷笑:“我已当众拒了你,你却不要脸面的非要嫁给我。江轻舟,你便是这般恨嫁?”
江轻舟忽而意识到,陆谚昌拒婚,决不是因为他的双腿,曾经的陆小侯爷,后来的陆将军,从来对她爱护有加,何曾说过这般话?
她捏紧袖子,撑起三分笑意来:“谚昌,我知你是生了我的气,不若我们回了房再说,也免得扰了诸位宾客。”
江相权倾朝野了一辈子,纵是大厦将倾,也总有名声在外。
来吃酒的宾客中,不乏高.官贵族,若叫他们见了她这般落魄而下贱的模样,该是要辱没了父亲的大名了。
想到这里,江轻舟的话里便更添了三分祈求:“谚昌,你今日回来,该是累了,我们先回房好么?”
“呵。”
陆谚昌冷笑一声,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平南侯夫人赶忙开口,拦了下来:
“昌儿,娘带你回去休息。”
说罢,便推着陆谚昌往后院走去,路过江轻舟时,陆谚昌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道:
“横竖,我不认你这个妻子,若堂堂丞相府千金,实在没了地方去,留在我平南侯府做个丫鬟,也尚且可行。”
江轻舟一下白了脸色。
喜庆的婚服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嘲讽与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