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将一杯红酒塞进程婉晴手里。

当年很多同学明理暗里撮合苏芮和冯皓川，苏芮大着胆子主动告白惨遭拒绝，十年过去，她还是平等嫉妒每一个出现在冯皓川身边的女人。

“婉晴，我还真是羡慕你，不用工作，老公帅气又专情，在一起十年还把你当个小姑娘宠。不像我，老公没什么本事就知道到处偷吃，我呢，三十多岁还要每天担心会不会被公司优化，为下一顿的生计发愁。”

程婉晴在心里苦笑，相对于家庭主妇这个身份，她更想在自己喜欢的行业里实现价值。

而且，一分为二的爱也可以算得上专情吗？

不远处饭桌上，冯皓川牢牢护着陈青青，撑着胃痛为她挡酒，来者不拒，却还可以分出精力来立他的二十四孝好老公人设，接过程婉晴手里的酒杯怼走劝酒的苏芮，在众人起哄声中目光缱绻地看着她，用热茶代酒，表演交杯。

花茶在嘴里愈发苦涩，相识十年，结婚八年，程婉晴一直把冯皓川拿出所有家当，长跪一天一夜恳请爸妈让她嫁给他那种对自己的坚定和爱当作底气，可陈青青回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可笑至极。

冯皓川许久没像这次喝得烂醉过，大家也都喝嗨了，含含糊糊说了很多当年的事。

谈论的主角绕不开冯皓川陈青青和他那个程婉晴没有见过几面就意外离世的哥哥。

当年冯家两兄弟同时追求陈青青的风光事迹在他们那一届无人不知。

有个喝多的男生一脚踩着凳子，身子摇摇晃晃，“我可是皓川当年的爱情军师，物质比不过大哥那就动之以情。”

“一次求婚不行，11次总可以了吧，你们女人不是总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地点我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操场，家楼下，手工店，有钱以后，生日纪念日去玩的景点，都安排上！”

他洋洋洒洒说了快半个小时，陈青青笑着擦掉眼泪虚虚趴在冯皓川的肩膀上。

“好你个冯皓川，原来你给我看的那个爱的十年计划都是你室友出的主意。”

冯皓川双眼朦胧，醉醺醺地摆手。

时隔多年，当事人和见证者都把男人的话当笑话或故事听。

只有程婉晴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个彻底。

如果换个温馨浪漫的场合，比如一个月后她和冯皓川的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说话的人换成冯皓川，她会以为对方在和她回首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冯皓川大程婉晴三岁，她并不是他的同校学妹，最初和他相识，是朋友组的联谊局，程婉晴和他都是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其他人有意撮合这对俊男靓女，把程婉晴推到了冯皓川身边坐。

后来几次冯皓川都主动坐到程婉晴身边，给她挡酒，聚会结束记出租车的牌照，偶尔程婉晴穿不太方便的裙子他也会征询同意后用外套帮她遮住......

相熟的人调侃他开了窍，终于从大直男变成暖男，那时程婉晴也以为他是因为与自己一样对彼此有好感，才做出了改变，现在她才知道，冯皓川第一次被拉来那天陈青青答应了他大哥的追求。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是谁都可以，如果程婉晴没去那场联谊，那本早已敲定的追求计划，11次高调的求婚，甚至冯皓川的妻子人选，都会被按在另一个被推到他身边的女孩身上。

水漫过杯子顺着琉璃台滴落在脚面激起一片冰凉，程婉晴恍然回过神，重新接了一杯走出厨房习惯性地给冯皓川解酒，入目却是他和陈青青两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堂而皇之地抱在一起。




“医生，医生，我大嫂她伤的那么重，需要的话我和我老婆可以直接输血！”

医院急救室外，冯皓川扯着程婉晴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就要往里闯。

“冯皓川，你放开我，我现在没法给她输血！”

程婉晴用力抽回手，因刚才的意外还有些惊魂未定，和他撕扯之间差点脚软地直接摔倒在地上。

冯皓川手中一空，扭头红着眼瞪向程婉晴，其中的怒火藏都藏不住。

“程婉晴，如果不是你闹着要下车，大嫂也不会出这场车祸，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死去的大哥还有梓尧交待，你也别想安安稳稳在这个家继续待下去！”

听听这维护的语气，要不是口口声声喊着大嫂，不知道的还以为躺在里面的是他老婆，明明上一秒还在为程婉晴准备各种惊喜故作情深，下一秒陈青青受了伤他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程婉晴几乎被气笑，活动着生疼的手腕。

“冯皓川，麻烦你保持点理智，用脑子想想这场车祸到底应该谁负责？”

“是她自己不要命，差点牵连我，跟着一尸两命。”

就在一个小时前，三人一起出门，陈青青一路上不是油门踩到底就是猛刹车，程婉晴实在受不了让她把车停在路边。

陈青青却觉得她在挑刺针对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车都没停稳就跑下了去，结果被后面来不及反应的小货车刮倒。

来医院的这一路，冯皓川把人紧紧抱着，程婉晴也不清楚她到底伤成什么样。

冯皓川视线落在程婉晴的肚子上，有些诧异，随即蹙起眉头，音量拔高。

“呵，程婉晴，我真是看错你了。”

“结婚这么多年，你一直说不想生，现在怎么好意思拿怀孕当你见不救的借口！”

“吵什么，这里是医院！”

冯皓川听到呵斥声，顾不上继续谴责程婉晴，一把将她推到出来的护士面前。

“护士，是不是需要输血，快，她......”

护士打断他，“一点擦伤，输什么血，况且你们验过血型了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拍拍冯皓川的肩膀，“放心，你老婆没事，只是惊吓过度陷入昏迷，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您误会了，里面的人是我们嫂子。”

程婉晴成了预言家，她直接戳破这个误会。

护士瞪大眼睛，视线在程婉晴和冯皓川之间扫了两圈，后者尴尬地敷衍附和。

程婉晴没再理会他，叫住转身的护士，拜托道，“麻烦您带我去挂个号，我刚测出怀孕，不知道孩子受没受影响。”

冯皓川脸上顿时难堪和惊喜混杂，软了语气，却还是带着隐隐指责，“老婆，你怀孕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再说，当初大哥结婚不到半年就没了，大嫂她带着梓尧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我们必须照顾好他们母子俩。”

程婉晴没心情继续听他的叔嫂伦理道德论，推开人头也不回地和护士离开。




程婉晴和冯皓川结婚第八年，才知道他心底有个深爱的白月光。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

是他大哥的妻子，他的亲大嫂，陈青青。

—

“我脚实在太疼了，麻烦小叔子帮个忙，婉晴你不会介意的吧？”

“婉晴才没那么小心眼。”

冯皓川抱着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程婉晴和攀着自己老公肩膀的大嫂陈青青对视，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不介意这三个字。

今天是冯皓川他们那届三年一次的校友聚会，程婉晴依旧陪他出席。

不过今年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他的大嫂，陈青青。

当年陈青青结婚两个月，冯皓川的大哥意外去世，葬礼结束后，陈青青带着分得的遗产不告而别，却在半个月前领着七岁大的儿子突然回到了冯家，每天状况百出，冯皓川几乎是日夜守护在她们母子身边。

刚才出门时陈青青扭了脚，却非要一起来，冯皓川当着程婉晴的面将人抱上车又抱下车，到了包厢门口才放下人，这才转身牵起了被忽略一路的妻子的手。

刚一落座，圆桌对面冯皓川大学时代同班的团支书苏芮迫不及待地开口。

“呦，这不是我们当年的陈大校花吗，怎么突然舍得露面了？”

“之前还想着毕业后也别断了四年同寝的情分，结果打开手机一看，微信和QQ全给我拉黑了。”

“更别说之前两次聚会成了你小叔子的冯总都联系不到你，啧啧啧。”

程婉晴身旁的男人闻言瞬间冷了脸。

桌上热闹的气氛凝滞，苏芮兀自说的起劲，半开玩笑半是嘲讽。

“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青青，你现在是不是也很后悔当年选错了人？”

“不过现在也晚喽，陈总和他夫人可是恩......”

恩爱两个字没说完，陈青青难堪地站起身，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砰！”

冯皓川把车钥匙仍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沉闷声响，牵着程婉晴的另一只手不自觉的用力，捏得她生疼。

“我哥是没了，但有我冯皓川在，还轮不到你在这挖苦我嫂子。”

“今天这顿不用大伙A，我买单。”

“苏芮，要么你闭上嘴坐这吃，要么我给你打包一份，然后慢走不送。”

这下换成苏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陈青青重新坐下，面上也有了笑模样，嘴和胸一起靠近冯皓川，艳烈的红唇不断张合。

程婉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觉得胸口宛如堵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人笑着举杯敬冯皓川大气，其他人也赶紧你一言我一语转移了话题，场子才重新热起来。

程婉晴废了些力气抽回手，想要去外面喘口气，冯皓川忙不迭转头，眼里的担心不似作假。

“怎么了，老婆，是不是他们抽烟熏到你了？”

程婉晴忍着胃中的不适，摇头，只说是想去洗手间。

“我陪你去。”

冯皓川立即要起身。

陈青青按住他的胳膊，“女厕你怎么进去陪着，婉晴三十岁又不是三岁，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陪她去。”

这边一直是视线的焦点，见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多了八卦的意味，冯皓川皱眉低声让陈青青坐好，再转过头来时，程婉晴早已看不下去径直起身离开了座位，半路却被苏芮拦住。




程婉晴的生日在周年纪念日之前，也是在这天测出了怀孕。

惊喜来的太突然。

起初她甚至不敢相信，直到看着四五个不同牌子但结果相同的验孕棒，她长舒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抚摸着还完全看不出来的肚子下楼去找特意回来准备给她过生日的冯皓川。

书房和客厅都没看见人，只有厨房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程婉晴努力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做一名母亲的喜悦在看到里面满是暧昧的景象后霎时消失。

厨房里，陈青青踮脚试图去打开上层的柜门，冯皓川走到她身后，抬手拉开柜门，随口问。

“嫂子，想拿什么？”

“呦，大忙人回来啦？”

陈青青收回手，说话间笑盈盈转身，因着动作，她整个人落在冯皓川的怀里，真丝睡裙和衬衫系西裤不断或轻或重地摩擦。

冯皓川脚下一动，还没退开半步，被陈青青扯住领带拉了回去，涂着艳红指甲的手从男人的胸膛一路轻抚着向下，微微仰头，媚眼如丝。

手探到一处时，嘴角的笑意加深，“小叔，在公司这几天憋坏了吧。”

冯皓川垂在身侧的手骤然半握，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显然是被勾得动了心思，不过理智仍旧占据了上风，他握住陈青青的肩膀将人推开一点距离，警告道。

“别胡来，妈和梓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陈青青无所畏惧，“放心，妈到处走亲戚炫耀有了宝贝孙子，不到晚上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原来我叫你小叔，你反应这么大啊。”

陈青青踮起脚凑到冯皓川耳边拉长尾音，冯皓川受不了般低下头，势要堵住面前这张撩人的嘴。

真可笑，他记得自己的妈和侄子出了门，却忘了自己的老婆还在家。

手里的验孕棒几乎陷入掌心，心底的凉意冲散了传至大脑的痛感，程婉晴一时间连现场撞破老公和大嫂奸情应该有的反应都做不出。

还是冯皓川微微侧目瞥到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瘦弱身影，心下一紧，猛然推开怀里的陈青青，手忙脚乱地将衬衫下摆掖回裤子里，欲盖弥彰地解释。

“婉晴你别误会，大嫂她迷了眼睛让我帮忙处理一下。”

这一刻，程婉晴似乎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了。

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么的好欺骗。

原来十年前那个踏实上进永远做的比说的多的男人是个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骗子！

程婉晴转过身，只想逃离这里。

冯皓川两步追上来，拉着她紧握成拳的那只手走到沙发边，献宝一样展示茶几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礼物，他没注意到程婉晴手里面还攥着的东西，有些迫切地转移话题，“老婆你快看，我给你买的这些礼物。”

“我还提前一个月定了你一直想去的那家私人定制饭馆，你想先拆礼物还是先去吃饭？”

“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愿望，老公通通帮你实现。”

“是吗？”

程婉晴冷冷盯着面不改色一展温柔深情的男人，抬手指向他身后的陈青青。

“那我要让她滚出我家，你也能做到吗？”




出院那天，冯皓川以岳父岳母还不知道她流产，强硬地把人带回了冯家。

程婉晴一路上沉默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可能是冯皓川提前和婆婆和陈青青打过招呼，当天晚上，冯皓川亲自做了一桌子菜，陈青青借口不舒服没出来碍眼，婆婆也难得对着程婉晴露出点笑脸，可她都不在乎了，只等身体恢复，规划好以后就离开。

晚上睡觉前，冯梓尧还端了一杯牛奶进来，笑得特别乖巧。

“婶婶，妈妈说牛奶能助眠，之前是梓尧太淘气了，希望婶婶能原谅我。”

程婉晴没有睡前喝东西的习惯，可她知道这一家子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不想多费口舌，只好伸手接过。

冯梓尧脸上的笑意更深，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临到门口回头，和两人挥手。

“晚安，小婶婶。”

“晚安，爸爸。”

“咳咳咳咳咳......”

牛奶里不知道被放了多少盐，咸得直发苦，呛咳的程婉晴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冯皓川见状连忙抽了张纸递给她，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笑调侃，“多大人了，怎么喝奶还会呛到。”

程婉晴挥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哑然质问，“他刚才叫你什么？爸爸？冯皓川，你还有没有心！”

不管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爱，可宝宝刚没，他竟然让冯梓尧叫他爸爸！

冯皓川笑容微僵，连忙解释，“老婆你别误会，梓尧从小缺少父爱，可能潜意识里把我依赖为我哥了，我会找机会纠正他的。”

他端举起程婉晴拿着杯子的手，温声哄道，“你最近不是总是做噩梦，喝完吧，但愿老婆大人今晚好好睡一觉。”

程婉晴把杯子塞进他手里，“你侄子的孝敬，我无福消受。”

他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婉晴，你一个大人总不能和孩子置气吧，再说那天得意外，也不能都怪在他头上，你要是小心一点......”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仰起头，一口喝光剩下的牛奶，反应比程婉晴还大，差点背过气去。

当晚，冯梓尧领了人生中第一次打手板，第二天，冯皓川给他联系好了一家管理极严的寄宿学校，婆婆装病，嫂子哭求，侄子撒泼，都没能动摇他的决定，程婉晴看着满眼的热闹，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早上她口干的被渴醒时天刚蒙蒙亮，冯皓川并不在房间里，别墅安静无比，陈青青房间门半掩着，传出来交谈声格外清晰。

陈青青嗓音甜的腻人。

程婉晴拢着睡衣，听到她说，“皓川，我这次回来并不想破坏你婉晴的婚姻，可是梓尧越来越大，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心软又太过溺爱梓尧，才养成他这么淘气的性格，他需要你这个做爸爸的亲自教导。”